陈冲走远,一干看热闹的弟子散去,此时校场上只剩下三行与越清裳。
三行缓缓站起,胸口依旧隐隐作痛,但还是走到越清裳道身边,恭敬地行礼道谢。
越清裳挤出一丝笑容,随意地说了一声“不用”,又对三行问道:“你全然不会武功?”
三行苦笑着点点头,自己空有内力而不懂内功外功,经络又是受损,可说是不会武功。
越清裳眉头轻蹙,心中却彻底释然,看来龙隐收他为徒还真只是看上了他那神似玄丰真人的相貌。
“还有,方才陈冲那样欺侮你,你为何还要帮他开脱?”越清裳又问。
三行如实回答:“陈师兄那般霸道,我自是气愤,所以之前也是动了手。可后来受伤伏下身来,想到有人对我说过的话,就冷静下来了。”
“冷静?”越清裳语意变得有些冰冷,“我都为你出头了,你却还要放过一个羞辱你的人?”
三行听出了女人话里的一丝怒意,却不辩解,只是默默承受。
他想起的人自然是傅雨,想起的话则是二人林中初识时那句“望你诸事都能三思而后行”。
方才的三行自然可以实话实说,有越清裳在场证明,陈冲定是逃不了教中的责罚。可三行也知对方是有白斩的授意才敢在人多眼杂的习武校场上出手教训自己。那么此事结束之后,陈冲只是一人担了罪责,而自己必然还会遭到白斩的针对。而以那白斩在教中的身份,根本无需亲自出手,只需与其身旁的附庸们吩咐几句,自己日后在玄天教乃至三和山的生活便会免不了处处遇着“惊喜”。而三行如今连一个陈冲也对付不了,日后若还有其他”陈冲“为难自己,自己又要如何安然应对?
如此,不如先隐忍一些,待身上的伤好了,与龙隐学些像样的功夫,再去报仇报怨。
其实三行也想过将此事直接回禀龙隐真人,可先前听陈冲那不屑的话语,三行突然有了个想法,便是这个龙隐师父虽贵为玄天五绝,可在教中却似乎不怎么受人待见。
三行看了眼落在一旁地上的木剑,又看看越清裳身旁配着的未开封的铁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拜了这龙隐为师,究竟是福是祸?
说曹操曹操便到,三行正想到龙隐,便见着他从不知何处走来。
“你这是怎么了?”见着三行以手捂胸,面色难看,龙隐关切地问话。
三行表示自己无碍,把先前发生之事大体复述了一遍,只是将陈冲刻意主动寻衅一事,说成了是自己要向对方讨教武功。
龙隐皱起眉头,向一旁的越清裳道了谢,眼中却带着疑问。
三行看出龙隐并不全然相信自己所说,急忙眼露恳求看了越清裳。越清裳见其如此,心中不愿却依旧还是配合了对方,将陈冲欺侮三行一事掩盖了过去。而刚把话说完,便转头快步离开,也不与二人多说道别。
龙隐见此并不意外,越清裳出生不凡,自是有些大小姐脾气,此时或许心中有事而失了些礼节,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不知道的是,越清裳此时心中甚是烦躁,自己替人出头却是如此结果,就好像是一记重拳击打在了棉花之上,所有力气都被白白浪费。而她方才明明可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龙隐,可见着三行的眼神却不自觉地改了口,话不由心,便好像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下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三行,心中不免郁闷不已。
“明明就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又何必如此糟心?”越清裳暗骂自己一声,径直向玉清阁走去。刚出校场,却见着一个年轻女子在不远处四处张望。那女子一张鹅蛋脸,一双圆眼灵动有神,未施脂粉,却也看得出她的清秀可爱。
越清裳从未在教中见过如此相貌的女子,此时心下不免有些戒备,而那女子见着越清裳,却是向她挥了挥手,走上前来笑意盈盈地说道:“真想不到玄天教中还要生得这般绝色出尘的姐姐!”
越清裳天生丽质,平日里听多了教中弟子对其相貌的夸赞,对此本已全无感觉,没想今日听得这女子声音清脆动听,语意也很是真诚,心下竟然感到快意舒适,此前烦闷一时尽数抛之脑后。
“姑娘来到玄天教所谓何事呢?”面对女子,越清裳难得柔和地笑起来。
这一笑,看得那女子脸都微微发红,心下感叹世间真有如天仙般的女子存在。而此时越清裳尚且还是一副利落的中性打扮,若是换上了一身得体的女子妆容,该是如何地明艳不可方物?
“姑娘?”越清裳见着女子情态,忍不住出言点醒。
那女子一惊,回过神来,礼貌地笑问:“姑娘可知龙隐真人居于何处?”
越清裳一愣,没想到竟会有人前来寻访龙隐真人,自她入教以来,每次见着龙隐真人,都是孤身一人独来独往,如此情形,已是五年有余。
而正当她要伸手为女子指路时,却听着身后三行一声开心的叫喊。
“傅雨姑娘!”
只见三行兴冲冲地快步走到女子面前,笑着向女子问道:“不是说好我与师父午后去找你和萧轩前辈,怎么这会你就先行上山来了?”
“原来她叫做傅雨。”越清裳心想,转头又看向三行的脸,没想到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后者脸上会有此时这般生动明朗的表情。
傅雨见着三行,也是十分高兴,却还不忘先行打趣道:“怎么,难道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不愿我上山来看你?”
三行赶忙摇头,极力否认自己有这般想法。
傅雨见此掩嘴憋笑,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今早萧轩前辈捣鼓了一干我从未见过的药材,拉了口炉鼎说是要给你炼药,那庐门一关到现在也无音讯。你二人没有前来,我闲得无聊,就自己上山来寻你们了,正巧看看这传闻中的玄天教究竟是怎样一番模样。”
三行点点头,笑着说自己也未曾一览玄天全貌,正想邀傅雨一起在教中逛逛,此时却又感胸中气闷,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此时傅雨才注意到三行衣冠不整,衣服上有诸多显眼污迹,连忙关切地向他问起缘由。
三行很是无奈,只得又将陈冲一事说了一遍,而当他说到自己主动向对方请教一节,傅雨却沉下脸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想到一事,又把嘴轻轻合上,一手拉了三行向远处走去。
越清裳看到了傅雨收起笑容时的眼睛,心中明白这女子分明是听出了三行话中端倪。只是她不明白三行话中究竟是有何破绽,才能叫人立马察觉出异样。
而此时的龙隐看着被傅雨拉着的三行的背影,眼中却映出了另一道身影,随即喃喃自语道:“当年你若能像他这般学会隐忍,今日又会有何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