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照峰与竹青涵出生了,宁静的山脚小竹屋每天都洋溢着不同以往的生气。妻子红琳产后卧床恢复着,家里的事大多都得竹渭自己来办。这些日子竹渭忙得足底生烟,一边要照看父母妻儿,一边还要做好农活和手艺维持家里的生计。两位老人确实很开心,每天守着两个孙儿承欢膝下,自有一番乐趣在。
不知不觉间两个娃娃出生百日了,之前书院的甫台先生来过一次,看了看竹渭家中的情况,嘘寒问暖了一番,很是关心,竹渭自然也是满心感激,却从不肯接受黄老先生的资助。在他的心中总是有一个原则:“家里再穷,也不能以此为由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帮助。人情可比什么都难还。”
这一天中午,竹渭刚刚从地里回来,妻子正忙活着饭菜,两位老人一人抱着一个娃娃坐在墨竹荫下休憩着。竹渭放下手中的农具,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坐在屋前的板凳上歇着脚,忽然觉着山上那边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而且越来越近,感觉就像是木船在汹涌的海上飞速行驶一般。竹渭当下心里就犯嘀咕了:“这里离海还远着呢,离我家近的这片山上也从没见过有多大的泉水溪流能发出这种声音,那这声音是哪儿来的呢?”
正自狐疑着,那行船破浪之声越来越近,竹渭站起身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看去,妻子红琳和两位老人也起身走向了这边。功夫不大,几人终于模糊能看清声音传来的源头。只见远处一个邋邋遢遢的灰色人影,正随意地乘坐着一截断木,破浪而来。那截断木明显就是刚刚伐下不久的天沐树干,上面还清晰可见一些枝丫树叶在水流中划出一朵朵白色的浪花;真正奇的是那木下之水,怎么看也就只有家中水缸一半容量的水量,却似是有数十条水做的鱼儿腾跃一般争先恐后地背负牵引着灰色人影和他乘坐的大概可以称之为“船”或“筏”的那段树木向前疾行而来,所过之处地面竟没有一丝潮湿的痕迹。
身影越来越近,水流的哗哗声仿佛已在耳边回响,竹渭揉了揉眼睛,定睛观瞧,这才认出那灰色的人影就是当日拜见的给孩儿取名的高人,一念及此,竹渭连忙招呼家人赶紧过来迎接见礼。
竹渭的父亲竹有家年过六旬,已是满头华发,一边轻拍着怀中熟睡的孙儿一边轻声问道:“渭儿,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神人么?可当真是神仙一般啊”
竹渭点头道:“当然了,这位神人的本事大着呢”
正说着,灰袍人已到跟前,水流之声渐渐消失,那如数十只晶莹剔透的鱼儿争游般的流水慢慢渗入地面,地面上只留下一片圆得出奇的水痕。灰袍人悠悠地下了那截树干,对众人拱手道:“山野之人,不请自来,还请包涵”
竹渭一家人连忙还礼,把灰袍人迎到屋前木桌旁的竹凳上坐下。灰袍人说道:“两位小公子何在?可否让在下一见?”
两位老人怀抱孩子上前,灰袍人起身,分别走到两个孩子旁边仔细观瞧了一番,自顾自说道:“好啊,真好”
顿了顿,灰袍人接着说道:“今日应该是两位孩儿百日,在下身无长物,只有自己近日制作而出的两块小石头,就送给孩子们作为百日之礼吧”说着长袖一抖,随即伸开手掌,掌心正托着一件东西。仔细一看,像是两块打磨成竹叶形状的小巧通透的石头,一端如叶柄处各自穿上了小孔,用两根红色的丝线分别穿过,做成了两颗小小的挂坠。两颗小石一颗颜色黝黑,中间如叶脉般的一道纹路确是光洁的白色;另一颗正相反,通体颜色亮白,中间那道叶脉纹路却是黑沉厚重。
灰袍人笑着说道:“我管它们叫月影连心竹,今日送给两个孩子。待他们长大些务必随身携带,日后应该会帮得到他们。”
竹渭一件连忙推辞道:“先生万万不可,先前先生费时费力为我家孩儿卜算取名,我们普通农户人家本就无以为报,心中一直不平,今日您又再送厚礼,我们怎么担待得起啊!”
灰袍人一摆手道:“不必推辞,我与这两个娃娃有这么一段缘分,不必计较这些世故人情。我做事说话从来只凭自己心情和喜好,所以不必觉得有所不妥,收下便好。”说完便起身把两颗挂坠分别放到两位老人怀中孩子的襁褓里。
竹渭还待继续推辞,灰袍人却不再多说,转身走向来时所坐的那截树木,撩起袍子仍旧随随便便地坐在了上面,又对竹渭说道:“好好养育孩子,机缘一到自有再见之日。”说罢也不等竹渭回话,长袖一卷,那截树木之下湿漉漉的地面上如谷物成长般升起无数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芒。几息的时间,大片水珠已汇城灰袍人来时一般大的水流,“哗哗”的响声中,水流裹挟着那截树木向来时的上山方向翻涌而去,片刻已不见踪影,只有渐行渐远的水流声……
呆了一会儿,竹渭叹了口气心想:“罢了,要是硬逆了这位神人的意,恐怕好事也会变坏事,这情只能收下,来日多多报答吧”
想罢跟父母把灰袍人送给两个孩子的挂坠小心地分别在两个孩子手腕上小心地系好,接着招呼家人吃饭,日子一切如常。就这样,三年时光,转瞬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