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狗贩子被吓得不轻,回去将息了一段时间又做起了发财梦。做狗生意利润实在太大,在一本万利的机会面前商人是不会放弃的。内地的一些大老板怂恿他四处寻找藏獒,他们给他许下了天价,狗贩子便蠢蠢欲动。可惜藏獒的繁殖率太低,即便是在西藏,要找到血统纯正的藏獒也非易事。狗贩子到藏北藏南跑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又开着他的拖板鞋汽车找上门来,他始终对这两只藏獒不死心,千方百计地想弄到手。
他偷拍了太阳和月亮的照片拿去找专家鉴定,专家称这是罕见的纯种藏獒,血统很纯正,哪怕在藏北草原也很难找到这么纯正的品种。狗贩子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买到太阳和月亮。狗贩子还打听到月亮的父亲是藏北草原的獒王烈火,这更令他激动。他见过烈火的照片,烈火长得跟一头牛似的,头比大号的洗脸盆还大,特别是脖子上那道火红的颈圈更是罕见。但藏北面积太大,有数十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内地几个省的面积,没有确切的位置要找到烈火的主人真是比登天还难。当时找到烈火全靠扎罗帮忙,烈火和它的主人行踪不定,要在辽阔的藏北找到烈火非扎罗出面不可。狗贩子没有这样的信息,扎罗也不可能给他帮忙。狗贩子谋划再三还是决定在这里下手,他准备了足够的资金,相信世界上没有用钱办不了的事。
他找来一个漂亮的富婆,据说钱财多得来可以买下一座城市。她给老农工提来整整五箱五粮液,还有外国酒,说是拉菲堡红酒,有二十年窖龄,一瓶就是好几万。烟都是正宗的古巴哈瓦那雪茄,一盒只有五支,价值一百多美元。老农工一时真有些按捺不住了,连小民也被富婆送来的变形金刚所陶醉。对于我,他们也没有放过,送给我的是一台日本游戏机,这玩意儿我连见也没有见过,一见到它我就爱不释手。
狗贩子和富婆就要成功了。
桌子上堆的全是钱,门外停了一辆雅玛哈摩托车,富婆问,你们喜不喜欢飞机?她可以送一架蜻蜓牌直升机给老农工,开着它巡视牧场真是爽呆了。还有最新型号的无人机,功能强大,轻轻松松可以飞遍牧场每一个角落,牧羊不必跟着羊群跑来跑去,只需要在家里操作无人机。对付狼群就更简单,狼一露头就被定位,它们根本伤害不了羊群。连草地上有一个烟头也会被发现,这就避免了草场大火。
富婆说得唾沫横飞,我们听得目瞪口呆。这简直闻所未闻。关键是一只藏獒竟能这么值钱,堪比熊猫。从某种意义上说藏獒比熊猫还珍贵,纯种的藏獒已经少之又少,而且只生活在高海拔地带,它又是这么通人性,珍贵之处正在于此。
富婆长得又是那么的美丽,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一般。她每年都要去美国打一种什么针,才三十多岁就去韩国整过几次容。照我看来她已是那么光辉,但她一点也不满足,对谁也不信任,只信任狗。这个世界物欲横流,人是最不可靠的,只有狗可靠,富婆越是同人交往越是爱狗。
富婆有一整套的交际手段,她说话嗲声嗲气,叫老农工为“亲爷爷”。榆树皮脸上的那两颗眼珠子闪了两下,连一向守身如玉的老农工也经受不住美女的诱惑而动了春心。
一个美女可以胜过一个师团,一个美女也可以创造千万亿万的财富。当美女富婆把一支雪茄叼在嘴里点燃,然后递到老农工的嘴上,再对着老农工的脸喷出一口烟气,用蜜糖般的声音甜甜地叫一声“爷——爷——”,老农工的心理防线似乎就彻底崩溃了。老农工问富婆:
“闺女,你说的那个地方叫什么?”
“纽约,”富婆说,“你牵着你的藏獒去那地方走一遭会成为大新闻,老外根本没有见过藏獒,你可以摆下擂台,让你的藏獒打遍天下无敌手。我知道这两只藏獒是你的心肝,你是不会卖的,但让它们去展示自己的威力你不会反对吧?只要你开口,我可以让你带着藏獒走遍世界。”
老农工的表情有些情绪失控,这老头子一生中从来没有同这种美女富婆打过交道,富婆是个交际花,成天同有钱人拍拖,把他们的财富刨到自己的账上,身家越来越重。让她来对付一个住在高原上与世隔绝的老头,真是手到擒来。
我生怕老农工对富婆做出什么承诺。
再一看藏獒已经气得呼呼出气,我知道惨烈的事情就要发生。
是月亮先发动的进攻,它毫无征兆地扑上去一口就咬断了富婆的腿,只听见骨头发出破碎的声音,富婆还没有叫出声来一股鲜血就从月亮的嘴角喷射出来,接着富婆的叫声惨绝人寰,惨状触目惊心。
狗贩子见富婆遭了大刑撒腿就跑,不过五步就踉跄着倒下了,他腿上的大筋已在锋利的牙齿下断裂,太阳的进攻迅雷不及掩耳,一瞬间的功夫攻击已经结束。太阳磨着牙齿,露出羞涩的表情。
狗贩子根本发不出叫声,只能痛苦万状地抽搐。其实藏獒的攻击很有分寸,它们知道这两个人很坏,却并不能置于死地,如果换成狼或别的什么动物它们可以一刀毙命、一箭封喉。这对狗男女根本经不住撕扯,依藏獒太阳和月亮的手段瞬间就可以使他们吃不了饭,也吃不了空气。它们并没有接到主人的命令,所以,对这两个家伙只要狠狠地教训一下即可,只是让其伤筋动骨。但即使是这样的从轻处罚也够富婆和狗贩子受的,两人哀号声不断,特别是狗贩子,伤的是大筋,已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豆子大的汗珠子从头顶上沁出来,到了后来连叫声也无力了。
老农工知道这下闯了大祸,赶紧招呼着救护车把两人送到医院。当时看热闹的人太多,这是一起轰动事件,人们传扬得神乎其神,以至于连农场的场长也脱不了干系。他手下的老农工的狗差点闹出人命,场长找来猎枪,装模作样地要枪毙这两只藏獒,富婆还不答应,传出话来必须把太阳和月亮绑上石头沉入拉萨河。
那一段时间两只藏獒过的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幸亏场长是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其实是要给我们通风报信,十几号人骑着马带着猎枪呼啸而过,连土狗见状都会跑得无影无踪,何况是如此聪明的藏獒。这是做给富婆看的。我将藏獒藏在我家的菜窖里,对外宣称两只藏獒已经畏罪潜逃,而且是逃往无人区可可西里了。
可可西里是一片广袤的土地,处于新疆、西藏和青海之间,那是藏羚羊的栖息地。要到那里去找两只藏獒真是大海捞针,这等于是告诉富婆根本办不到。但富婆和狗贩子躺在医院里呼天唤地,农场的人又不能不管,只能做出点姿态来以示安慰。但对于这种说法狗贩子和富婆哪里肯信,盯住老农工要他赔偿损失,两人光是在医院里花费的医药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富婆开口就要精神损失费,据说可以要到几十万元。一个那么有钱的人的棒子骨自然也十分值钱,平白无故地就被一条狗给毁了,富婆岂肯罢休。
老农工诧生生地去医院看望富婆,想请求她的原谅。富婆表情傲慢,不仅不再给老农工点烟,也不叫老农工“爷爷”,而称呼老农工为“那个老头”。富婆说:
“那个老头你听着,你养的是两只野蛮的狗!它们没有打狂犬疫苗,我要是被传染上了狂犬病,我先就要咬断你的喉咙。”
富婆一边叫骂,一边歇斯底里,哭得大大失态,连贵妇人的身份也不讲了。富婆的表情果真有狂犬病的症状,据说得了狂犬病的人怕水,富婆却将老农工带去的一大瓶人参果汤喝得干干净净,还说这人参果只有高原上才生长,很补人的,你下次再给我带些来。这证明她并没有患狂犬病。但她闹得很厉害,给老农工施加巨大的压力,又开出无数的条件。说要老农工给她搞一公斤藏北的虫草,每一根都要超过两寸长。还要弄一麻袋灵芝、一口袋贝母和十盒以上的藏红花……
我实在看不下去,很亲切地对富婆说你还要不要“甲瓜”,这可是治你这病的灵丹妙药。我们那里的甲瓜很多,可以用汽车装。富婆贪婪地问甲瓜是什么东西,她以为是什么特产,当得知是人粪狗屎,气得又大闹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