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宫宴,丝竹欢奏,觥筹交错,很是热闹,只是这场宫宴的主角离席后却迟迟没有归来。
年前大将军虞慕谌大挫匈奴,稳定边境局势,凯旋而归。当朝皇帝大喜,可奈何虞将军的爵位已提无可提,只得封些玩物珍品以作奖赏。但皇帝总觉得这些赏赐还远远不够,思来想去,便想为虞将军做媒,替他寻一门好亲事,也不至于身边无人陪伴。
如此便有了此次宫宴,明着是为了君臣共庆上元佳节,实则是为了让家里有适龄之女的臣子将女儿带来给虞将军相见一番,为其择妻。
但这场宫宴真正的主角却并不怎么配合,且在宫宴进行一半后便离席,离席后又迟迟未归,见如此情况,主位之上高坐的皇帝陛下已然有些不悦。
宴会之上,宫乐之下,刚开始的热闹渐渐消散,紧张的气氛逐渐蔓延,各大臣都小心翼翼的看着陛下的脸色。
终于随着主人公回到宴席之上,焦灼的气氛被打破,屏息不安的大臣们得以稍做喘息。而神奇的是他一改之前拒不配合的态度,饶有兴致的询问着,下一个表演的是哪家的小姐。不过虞慕谌突然转变的态度,也缓和了此时陛下的脸色。
眼见宴会之上紧张的气氛有了好转,丞相邸岷顺势起来说道:“是小女邸灵祁,特来献上兰陵入阵曲,也借此恭贺虞将军凯旋而归。”
如果说这场宫宴的男主角是虞慕谌,那么女主角便是邸灵祁。
虽说这场宫宴来了许多位大臣之女,但皇帝却更有意于将邸相家的女儿邸灵祁许配给虞慕谌,宫宴只不过是为了让这一切更顺理成章些。
邸相的一番话后,宴会之上仿佛又热闹了起来,方才一切紧张的氛围仿若从未出现过,被人遗忘。
主座之上皇帝陛下轻轻一挥手,示意着一旁的宫侍将人宣上来。
而之前被假意引路的小太监丢在檐廊上的邸灵祁其实已然在殿外候了许久。
虽然跟着那小太监出了后殿之后,她一路上都满腹思绪,甚至没有留意到小太监的异样,但邸灵祁并没有忘记小太监引着自己走过的路。
被半路丢下后,她便寻着记忆往回走,返回了后殿。果然也如她料想的那样,真正来引自己去前殿小太监正在那不知所措的着急着。
之前那个小太监消失时,邸灵祁便已然明白了,有人并不想自己出现在前殿的宴席之上,而这人极有可能是那位锦公主口中的“虞哥哥”,只是他没有料到一位养在深闺里的丞相之女,会有过目不忘之能。
听到宣召后,邸灵祁抱着琴缓步走进大殿,为奏兰陵入阵曲,她换上了一袭红衣,轻柔的红纱随着走动摇曳着,步步风姿斐然,红衣映衬着的世间少有的倾城之容,眉宇间是温婉的世家女子少有的英气,眼眸之中很是平静,即使面前是手握重权的朝中大臣和坐拥天下的九五至尊,也无法在她的眼睛里掀起波澜。
看着一袭红衣慢步走入殿内,方才还饶有兴趣的虞将军突然变了脸色,似乎很是惊讶她的出现。
不过一瞬,他便掩下了自己的惊讶,表情恢复平静,不着痕迹的朝自己身边的小太监看去。只是一眼,小太监慌忙的俯下身子,着急的对虞慕谌低语着,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而这一切邸灵祁尽收眼底,不禁觉得有些有趣,无声的笑了笑。
邸灵祁向皇帝行礼之后,便跟着宫侍们的指引,在殿中的蒲团上坐下,指尖轻轻拨了拨琴弦,随后低了低头,以做示意,开始了弹奏。
听着从邸灵祁指尖弹奏出的曲子,本还在思考着该再找什么办法退掉此次赐婚的虞慕谌,却渐渐被吸引。
入阵曲原是歌颂男子的赫赫战功,但在虞慕谌看来却是极尽谄媚之曲,每每有人弹奏,都满是讨好之音,虚伪至极。
可是,在邸灵祁的指尖却没有谄媚之情,一音一调之间大气蓬勃,她似乎不是在歌颂某位将士,而是在歌颂君臣死社稷,无往而不前的勇猛和智谋,她的曲子里可以听到别人都弹奏不出的江山故土、万里山河。她不是在讨好,却像在鼓舞,让人对以身殉国之忠勇心生向往。
曲毕,却仍然浩气长存,凌然于心,让人久久回味。
虞慕谌被这琴声所惊,却也很是疑惑,一个深闺里的世家女子,本不该有这样的曲风和见识。
“慕谌觉得此曲如何呀?”主座之上的陛下早已将虞慕谌的失神看在了眼里,很有兴致的问道。
闻言,虞慕谌回过神来,便也知道了皇帝的用意,顿了顿,然后说道:“此曲浩然磅礴,很是大气,实难想象是一位姑娘所奏,在下很是佩服。”
听到这样的回答,皇帝很是高兴,转头又问着大殿中的邸灵祁:“你平日被养在深闺之中,也从未见过沙场征战,竟能有这样见识,果真是家学渊源呀。”
“谢陛下夸赞,臣女献丑了。”邸灵祁起身一边低头行礼一边说道。
“朕听你这兰陵入阵曲弹得极好,亦有对军中将士的仰慕之情,虞将军乃我朝不可多得的大将,军功卓越,不知可配得上你心中所歌颂的护国将士呀。”
邸灵祁低头听着这番话,心里也明白这位皇帝的意思,而且自己似乎也只能有一个回答。
“虞将军守边戍国,护家国稳定,功绩超然,自然配得上,只是臣女不过一介女流,于社稷无功,于家国无功,不过一首曲子,怕是辱没虞将军了。”
“姑娘曲艺超群,想必师承大家,还有如此不凡的见识,京中世家之女中怕是无人能及,何必看轻自己。”一旁的虞慕谌说着,却也浅笑着,似乎像是在看戏,仿佛自己不是局中人。
邸灵祁心里很是疑惑,虞慕谌该是不愿意接受皇帝赐婚的,不然怎会派小太监引开自己,可此时他这番话,莫不是又愿意了?
皇帝很是高兴,本以为虞慕谌会驳自己的面子,挖苦邸相的女儿,这样就不好直接赐婚了。不过,现下算是顺理成章了。
“慕谌,你常年在外征战,也没顾的上儿女私情,可没想竟就耽误了这么多年,也怪朕疏忽了,如今是该替你考虑考虑,”说着,主座之上的陛下面露愧色,似是轻叹了一声,而后又接着说道,“朕很少见你如此欣赏一位女子,那便由朕做媒,给你们定下婚约,再寻个吉日成亲,慕谌、邸相,你们意下如何呀?”
还未等虞慕谌说话,邸岷便从座上起来,走到殿上,叩谢圣恩了。
邸灵祁强忍住心里的不满,跟着谢了恩,也不知这出戏到底唱完了没有,她已经看烦了。
一旁的虞慕谌将她的不耐烦尽收眼底,突然觉得很是有趣,她似乎并不想嫁给自己。
“臣谢皇上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