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到了。我跟哥哥姐姐们就住在这座庙里。”小乞丐跳下马车,指着前面土山上的破庙说道。
“嗯,你先进去跟你的兄弟姐妹商量一下,能否先借这座庙宇的房屋给苏伯父搭一处灵堂。我们随后再到。”浣青朝眼前破败的寺庙看了一眼,点点头说道。
“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之人,本该互相帮助,有什么行不行的,公子跟苏姐姐先在外面稍待,我进去跟哥哥姐姐们嘱咐一下,免得惊吓到了苏姐姐。”说完这话,叫三儿的小乞丐乃向破庙中跑去。
浣青亦跟女孩跳下车来,把苏父的遗体,跟棺材移下来,打发走了租来的马车。
等了一会,进到庙中的小乞丐重新跑出来,对浣青说道:“公子,我跟哥哥姐姐们说了公子的义举和苏姐姐的遭遇,他们都说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人,听说公子不嫌弃要用咱们的地方,都说快将公子跟苏姐姐请进去呢。苏姐姐,进去之后你不要害怕,哥哥姐姐们虽然长得很丑但是他们的心都很善良。”
听小乞丐这样说,女孩摇了摇头说道:“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之人,今天如果没有公子搭救,我的命运也不会好到哪样,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们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进去吧。”浣青点点头说道。
跨入庙门,里面是一个空旷的天井庭院,此时小乞丐的兄妹们正坐在院中晒着太阳,看到浣青他们进来,都露出了他们最真诚的笑容来欢迎浣青他们。
可是,太惨了!十几具肢体极度扭曲的身体聚在一起带给人的视觉冲击,已经不仅仅是引起人的怜悯这样简单,而是足以引出和放大你的内心最深处的情绪。
挽云虽然想尽量表现的自然以免再一次伤到这些命运已经足够不幸的人,但她还是被这样的场景吓得第一时间抓住了浣青的手臂,
感受到女孩的紧张,浣青转过头与女孩对视了一眼,拍了拍女孩抓住自己的手臂,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掌。
感受着浣青传递给她的安慰和能够为她挡下一切风浪的自信,挽云的心中虽然还是害怕,但却突然安定了下来,她紧了紧跟浣青抓在一起的手,放心的把她的命运交到了抓着自己的手的浣青手上。
浣青望着这些因为小乞丐对自己的一点点好话,便对自己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的人,微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拱手说道:“谢谢大家了,冒昧到访,多谢大家不嫌弃见怪。待布置完了灵堂,小生马上便来为诸位诊病。”
浣青说完,众人皆纷言不用见外,便听一位最年长的瞽目的少年高声说道:
“李公子不用见外,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之人,既然李公子看得起我们,不嫌弃我们丑陋,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只可惜我们手脚残废帮不到什么忙,三儿,且好好帮李公子做事。”
“放心吧,大哥,我晓得的。”小乞丐应声道。
设好灵堂,浣青乃对女孩说道:“苏姐姐,你先替伯父守灵,我去为小三儿的兄妹们诊治一番,待会再来陪你。”
“公子不用担心我,先为小三儿的兄弟姐妹们看病便好。”
浣青先替小三儿先前所说病重高烧的的两位兄弟诊过一番,然后从他随身携带的药丸中倒出了两粒给他们服下。这并非绝对对症的良药,但却是浣青所炼的强身补气的灵丹,即使是一些疴沉顽疾也尽可以凭借强劲的药性一起冲破治愈了,治愈一些感染炎症引起的发热自然不在话下。
然后浣青又一一为剩下的人针对他们的残疾之处检查诊断了一番,乃拉过小三儿低声对他说道:“我已经替你的兄妹们诊察过了,他们的身上的残疾并非不治之症,经过治疗完全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虽然很难再恢复到完全跟常人一样,不过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如果习惯后是完全可以忽略的。”
“这是真的吗,公子?”听到这话,乞丐小三儿面带狂喜不敢置信的问。
“自然是真的,我不知道别的大夫是否能做到,但在我这里是肯定没问题的。”浣青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求公子可怜可怜我那些苦命的哥哥姐姐们,帮帮他们,小三做牛做马,一定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听到浣青的话,小三儿突然跪下拼命地磕头道。
浣青扶起小三儿,带一丝责备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又没说不为他们治疗,只是若要治好他们,一定需要大量珍贵的药材罢了。”
“公子且把药材说来,我去找,就算找不到,我还能赚钱去药店里买,一定会把公子说的药材全部找到的。”听到浣青所说需要药材的话,小三儿急道,听到了能够把他的哥哥姐姐残疾治好的希望,他似乎一刻也不愿等待了。
“你怎么赚钱?难道又要去偷?既然你叫我一声公子、恩公,我是一定不会再让你去走这条路的。
你不是说如果我治好了你的哥哥姐姐,就愿意给我当牛做马吗?所以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以后你就安心跟在我身边做事吧。
至于你哥哥姐姐们的治疗费用,我已经帮他们想好了,以后我要开一个很大的商号,从给他们治疗的那一天算起,他们到我的商号里替我做十年的事。
用十年的工作来换取一个重新恢复健康的身体,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只要公子能给他们一口吃的,这还是他们赚便宜了呢,只是我的哥哥姐姐这样,他们能为公子做什么?”听到浣青的安排,小三儿感激的说道。
“有时候做事,不一定要卖力气干活的,你不必管了,只要你的哥哥姐姐答应,我对他们自有安排。一定不会害他们便是。”浣青一笑,说道。
“他们一定会答应的,我这便去跟他们说,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他们一定会高兴坏的。”小三儿道。
果然,听到小三说浣青能够治愈他们的话,巨大的激动充斥了他们的脑海,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在小三说出他们不需要什么付出,只需要为浣青做事十年的时候,全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是的,他们本来便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而他们付出的只是十年,得到的却是新生,真的不需要犹豫。
所以在浣青再一次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眼中已经不只是尊重,而是全都以充满了感激的目光望向他,自然地对浣青报以了领袖的崇敬。
三天后,挽云在浣青的帮助下为苏父举行完了葬礼,之后浣青乃以手作刀,刻石为碑,将苏父安葬在了这座荒庙旁的山上。
亲戚或余悲,也许挽云仍然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
但浣青已不能再陪着她一起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之中止步不前。
来到府城,浣青还有一件他本来要做的事。
浣青望着他托在手掌上的一件物事,
具体而微,
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正在一片桃林中窜来窜去,不断将树上的桃子摘下,放到桃林中央案几上的托盘中,而此时桃林中仙气氤氲,宛若是世外逍遥仙境一般。
桃林的下面有四根柱子,撑起了一片空间,一小块木炭正在柱子撑起的空间放置的炉子里燃烧,炉子上面架着一个封闭的铁桶,上面伸出一根小铁棒往上延伸入桃林的地里面,正在不断地往复来回运动。
同时铁桶上面还有一根管子也延伸入桃林的地下。
再仔细看去,小猴的脚下连着两根伸入地下分成几节的铁棒,不论它怎样运动,总是在它的脚下,却丝毫没有影响它的灵活,木棒随着小猴在地面移动,划过的地面也随分随合,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不错这正是浣青利用前世的蒸汽机原理结合今世所领悟的天道之理,凭空造物所制造出来的一个小玩意。
这个作品的绝大部分的构建,浣青都是运用了机械原理,只有极少的一部分的组件构成,浣青则运用今世所领悟的阴阳正反对冲,尽量赋予了这件作品灵动。
这两天他已经差小三儿去打探清楚了,再过几日便是陕西巡抚的六十寿诞,到时富商巨贾必定费巨资筹备寿礼,他此时放出这样一件有着绝好寓意的新奇之物,必定会大受欢迎。
凭着这一件小玩物,他便可以为自己的商业帝国获得最初始的创业资金。
而且这样一件可以视为绝世珍宝的东西,最后必定会流落到京城,而且很大可能会在皇帝的寿礼中出现。
到时必定引天下奇之。
在天下人的讨论研究中,蒸汽机的原理很有可能便会就此被研究出来,虽然限于时代的背景,不太可能一下子引发一场工业革命,
但可断定的是,绝对将会改变人们对于如何认识和利用自然的在主观能动性上的认知层次。
想到这里,浣青没有再犹豫,他一步踏出,就在这一瞬之间改换了容貌,变化成了一个衣袂飘飘的道装老者,再踏一步,便已从原地消失,来到了西安城下,然后自然的融入人流之中,进到了城里。
进城之后,浣青乃直奔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楼而去,据小三儿打探到的消息,这几日城中权贵豪商云集,时常在这处酒楼之中开宴聚饮。
浣青来到酒楼时果然便是这样一幅场景,整座酒楼已经被包了下来,酒楼前面停满了豪华的马车,又有众多侍卫仆从守在门前,拦住那些想要进入酒楼的不够资格与这些达官贵人们同楼共饮的无关人等。
浣青便是被看做这样的人,而被拦了下来。
“无量天尊,贫道来此乃为献宝而来。若是拦住贫道,让你们的主人错失了宝物,恐怕你们担待不起。”浣青所化的道人乃道。
“口说无凭,说你这样大话的多了,难道我们都放进去。是什么宝物,先亮出来看看。”听到浣青的话,守门的人却是一撇嘴说道。
“既然是宝物,岂是随便看的。既然你们不为通传,贫道便自己进去了。到时你们的主人一看便知,绝不会怪罪于你。”说着这话,浣青乃朝门口直入而去。
看似闲庭信步,守门的人总却是拦之不及。碰到挡路的侍卫,浣青同样一身直撞而去,但却似幻影一般,扑往他身上的人看似沾到他衣角的那一刻浣青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这道人有古怪,快通知楼上保护好各位东主。”众人喧哗声中,浣青早到了各位大人物饮宴的楼上。
未等众人喝止,浣青乃一挥拂尘,作飘然之态,竖掌稽首道:“无量天尊,贫道听闻今日此地有主人宴客,特来与会,敢问何人为此宴东主?”
浣青话刚说完,楼下的侍卫便追了上来,正要做出擒拿之态,坐在中间主位的一位三十多岁男子挥了挥手,拥上来的侍卫乃住手站到了一旁。
便听这男子说道:“来者是客,给这位道长看座。”
便有侍卫搬来一套桌椅,将浣青安排在了场中末座。
浣青亦不在意,待来到宴中坐下,浣青乃重新站起到:“诸位,贫道有一宝,欲请诸位观之,以博大家一乐,不知可否?”
说完这话,浣青乃将眼注目场中与他答话的男子,那男子看了浣青一眼,遂道:“此宴正觉无趣,道长既有此宝物,何不快快现来?”
浣青乃走到场中,道:“还请公子于此设小案一张,并木炭一块,清水一碗。”
听闻此话,那男子朝身旁随从挥一挥手。
不多时,诸物齐备,浣青乃自袖中托出他早时把玩的那个小物件,放于案上,
众人乃齐朝案上的物件看去,果然桃林逼真,灵猴憨立,具体而微,果然精妙。
但在见过万千宝物的众人看来,尚不值得如此炫耀,如果他只是为献此宝而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果然是没见识的乡间野道罢了,
众人皆是微微一哂,重又露出高高在上之态,先前被他装腔作势唬住,均都觉得不值。
然就听浣青再说道:“此宝名为灵猴献寿,欲启动之,先将一碗清水注入此箱中,然后引燃木炭置于水箱下之火炉里,待箱上铁杆来回运动,便为灵猴献寿之时。诸位且看。”
便见桃林忽生仙气,仙气氤氲,飘渺之处使人顿忘尘俗,先前呆立不动的小猴,忽然间在桃林中窜上窜下,摘下桃子不停地放入桃林中央的石案托盘中。
眼见此一幕,众人却是都瞧得呆了,皆高声大叫道:“好宝贝!”
有那心思活泛的,已经在思考如何将这宝贝从这道士手中骗过来,早有人喊道:“道长,这宝贝可肯割爱否,小可愿出一万两以资道长修道,与道长结个善缘。”
“道长,小可愿出两万两。”
“道长,……”
浣青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一笑,拂尘朝桃林上一扫,诸人便惊觉自己身处在了桃林之中,再朝四周看去,自己分明却又还在酒楼,
但周围那在自己身旁飘荡的清凉的仙气,还有近在眼前的桃林,以及还能闻到的那飘荡在桃林之间的仙桃的芬芳醉人的香味,这似幻的一切却又是再真实不过。
而且还有灵猴不断地将桃林中的仙桃摘下,放于众人案前,摄而食之,却是再甘甜鲜美不过。
待众人都品过了仙桃,浣青再将拂尘一挥,那桃林仙桃灵猴却在瞬息间尽皆消失不见。
众人再定睛朝场中案上桃林看去时,仙气不在,灵猴亦在一地之间立住,不复灵动。
这刚才的一切是梦是真?
众人的心中都起了如此疑问。
“道长,这刚才的一切是梦是真?”坐在中位的男子代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昨天的你是真是假,今天的你又是梦是真?”说到此处,浣青抚髥微笑,然后又道:“此宝为添寿之宝,主寿之人食之,可增十年之寿,然一生只可延寿一次而已。”
延寿之宝!?可延寿十年?!
诸人的脑中再也添不进别的想法,也再也没有人去在意是梦是真疑惑,而是都望着场中那片像是玩具的桃林上的灵桃,露出了最本真的贪婪之色。
“道长,我再替诸位东主问一句,这件宝贝道长可肯割爱么,如果道长愿意,不知道长需要拿在下什么交换?”便听坐于主位的男子再次开口道。
听到男子如此说,在座的众人都隐隐露出了不悦之色,只是却也再没有人说话。
既然抚台公子已经发话要定了这件宝贝,即使众人心中还有别的想法,又怎么还敢明面与之争抢。
“贫道只要十万两纹银,且不要别的,只要现银。不论是谁,若能拿出银子,贫道立刻与之交换。交易只限在今日,诸位谁若觉得有此缘法,便可快快行动了。”听到男子的问话,浣青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道。
“十万两银子,换一件可以延寿十年的宝贝,的确不贵。道长稍等,我这便遣人回去筹钱,诸位,谁的手中若有现银肯借于在下,我替我们张府欠下诸位一个情面。”浣青话音刚落,那男子便马上接过话头,说道。
“既是如此,某借给公子一万两。”便见一个粗壮的汉子站起来说道。
“好,原来是钱指挥使,钱兄仗义,张某记下了。”便见这位抚台公子正身端坐朝这位壮汉点点头说道。
“如此,某也借于张兄一万两。”便有一位亦是三十多岁男子站起,拱手说道。
见到此人,这位抚台公子亦是站起,同拱手说道:“原来是李兄,你我父台同在一省为官,我便不与李兄客气了。”
……
一个时辰不到,便有仆从来到这位抚台公子身前,对他说道:“公子,银两已经准备妥当了。”
听闻此话,其乃朝浣青说道:“道长,银两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长准备如何运送出城?”
“先把银两抬上来一看。”便听浣青道。
听到这位抚台公子的问话,浣青暗中一笑,跟我询问这些难道你还要出城截杀我不成?可惜你不会如愿了。
听到浣青的话,这位抚台公子点点头,仆人领会其意,不多时就将银两全都搬了上来。
浣青打眼一看,果然一两不少,于是点了点头,对这位抚台公子道:“贫道刚才已经对公子解说了此宝的用法,且记此宝只有在寿筵上才有增寿之功,平时只能作一玩物耳。钱物既已两讫,咱们就此别过。”说罢,浣青乃将道袍的袖摆一挥,地上的银两便已然消失不见,再一转身,就此在众人面前失去了踪影。
同一时刻,西安城中的一条偏僻街道上现出了浣青的身影。
恢复了本来的相貌,浣青缓步走到街上,然后找到一间药铺买了一些药材,再从街上为人代写书信的穷书生里找了一个有些真才实学的,“诱骗”了一番,终于答应替他教授一些特殊的学生。
浣青乃又雇了一辆马车,与这个穷书生一起,坐车出了城,缓缓向破庙所在的荒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