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浣青散步归来,大汉终于跟浣青提出了请辞。
世事不等人,公司正需要一位像大汉这样谙熟江湖之事的人去江南坐镇,因此浣青亦未矫情地多做挽留,为大汉开具了密信手令,遂派其往江南而去。
浣青此番演剑,小三与大汉二人虽同观之,不过,相比却是大汉的收获更大。
一方面是因大汉久处江湖,眼界开阔,武艺见识比小三要高;
但更重要的却是因为大汉是第一次观摩浣青演艺,所受到的震撼与触动自然更大。
久居兰室不闻其香,久居鲍市不觉臭。
小三与浣青相处日久,早已经把浣青带给他的种种震撼都化作了滔滔不绝的带着喜悦的崇敬仰止之心。
是以路途虽弥远,而吾常见道。
而大汉观浣青演剑,则是在感叹此等剑术非属凡间,不能自己之余,豁然开悟,看到了自己应当努力和前进的方向。
浣青演剑,一剑就是一剑,一横就是一横。
但用尽之意,却仿佛已成永恒。
而与此同时,其动意取信之间,却又任意而空灵,毫无滞涩。
在见到浣青的剑法之前,大汉本以为多年苦练,自己的剑招早已经打磨地圆融而无缺。却是没有想到浣青出剑的那一刻所带给他的震撼,就轻易地打碎了他多年努力所建立起来的对自己身手的认可与自信。
浣青之一举一动,一招一式之间,所展现出的极致完美,让大汉在目见的刹那就感觉到了,自己与浣青之间犹如天堑一般只能仰望不可企及的差距。
用心之道,曷其无极乎。
吾尽心之意,与浣青比之,弥差矣。
在发出这份感叹的之时,通过与浣着的对比,在意识到自己不足之处的同时,大汉亦在浣青光芒的照耀下明确了自己应该努力的方向,领悟体会到了他自己的无极之道——
习武之道,运剑之心,力行之事,一点一横、一勾一划、一运一转,尽心之处,用意之时,其尽无极也。唯远唯行而已。
更得浣青授意,得以观浣青演生之道,纵然未完全谙得真意,大汉与小三亦皆是各有所悟,获益良多。
是以,带着满满的收获,大汉拜辞了浣青,肩负着浣青的托付,遂往江南而去。
送别了大汉,又是一段平静的日子。
自来到这个世界,特别是在遇到挽云之后,浣青便养成了秉烛夜读的习惯。
夜阑人静,心诚意净,寂寞成瘾。
不可否认的是,美人在侧,红袖添香,这种中国文人臆想里的极致诱惑,是没有哪个自诩读过书的中国男人可以拒绝的,浣青亦不在例外。
夜阑人静,心诚意净,清居坐定,启一卷书香,然后寂寞成瘾。
更有一个符合在你审美之下的女子,温柔似水,托腮剪烛,清守一旁,念兹在侧,这一心的陪伴,即见的温柔,乃是最美。
掩上看厌的书卷,浣青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一旁桌边支颐瞌睡的挽云,微感好笑,又有一丝温馨涌在心头。
漫漫浊世,能得一人真心相伴,将时间付予,默去声息,致静无言,只为陪你度此寂寂长夜,让你不作孤单。
这样的清伴,虽然易得,却又难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便非彼味。
倘如遇得,必然视之以弥珍。就若幽香自远,自入心脾,贵在心底。
望着那张如花般的清靥娇颜,浣青心念一动,一丝笑意绽现,蹑脚缓步走到挽云身后,把嘴附在她的耳边喊了一句:“抓小贼啊!有贼进来啦!”
被浣青的恶作剧一吓,挽云从瞌睡中惊醒,被吓得直接站起了身子。
口中一边重复着“有贼”,一边挽云却是脸色慌张地朝着浣青的位置望去,一边喊道:“公子,有贼啊!”
然而入目之处,挽云左张右望,却是没有见到浣青的身影。
见此,挽云更加慌张起来,脸上浮现出了担忧的神色:“公子!公子!公子你在哪!”
“哈哈哈…”看到挽云成功地被自己的恶作剧骗到,浣青忍不住得意地笑出声来。
听到背后传来浣青的笑声,挽云慌张的身形一顿,即刻转过身来。看到浣青大笑的样子,挽云却是明白自己被浣青捉弄了。
想到刚才自己还在为他担心,挽云忍不住心中一阵委屈,眼眶泛红,撅嘴道:“公子,你就知道欺负我。”
浣青本自得意,但见到挽云生气,却是吓得止住了笑声,尴尬地挠了挠头,走上前来抚了抚挽云的头发,直男式的安慰道:“对不起,挽云姐,没想到你这样好骗,哈哈。”
听到浣青的鲁直的安慰之言,挽云更觉得委屈,忍不住抬起粉拳,捶向浣青的胸口道:“我不依,公子你就知道欺负人。”
见到挽云泛起哭态,浣青存心逗她开心,却是后退一步躲过了袭来的粉拳,再次对她开起了玩笑:“哎呀,挽云姐,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嘛。”
“混蛋。”本是一腔幽怨,想要借机撒一下女儿娇态,没想到浣青却如此不解风情。
挽云击空的手悬在半空中,失仪的尴尬瞬间化成了一阵羞意,然后羞意又化作了恼意,挽云气得跺一下脚,啐了一句,却是举着粉拳再次朝浣青打去。
见挽云着恼,躲着袭来的粉拳,浣青忙讨饶道:“对不起,婉云姐,是我错啦。”
“那你站住。”气势上占到了上风,借着恼气的余韵,挽云板着脸威吓道。
“你若不生气了,我就站住。”
“我不生气了,你站住。”
“哎呀,挽云姐你不是不生气了吗,干嘛还要打我,还好我躲得快。”
“混蛋,你给我站住,你食言了。”暴打浣青一顿泻愤的愿望再一次落空,挽云的怒气又一次积累了起来,瞪着浣青的眼神已经被浣青激得带上了“杀气”。
“我不。挽云姐,你也食言了,你说过不生气了的,干嘛还要打我。”站到桌子的另一边,重新跟挽云拉开了一段距离,浣青抬起袖子,挡住挽云极具杀伤力的眼神,硬起心肠道。
没办法,挽云姐,虽然我挺喜欢你的,可是我这么清澈宝贵自由无束的处男情怀,可不能就这样让你破防了呀。
“你,我打死你个混蛋,你个没良心的,跟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什么,我就食言了,怎么了,再说我哪里食言了。”被浣青拿话一堵,挽云的怒气值再次上升,拎着粉拳又向浣青冲去。
“唉,挽云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你能不能淑女一点,不要这么暴力。”见挽云再次气势汹汹而来,浣青连忙跑着躲开,一边说道。
“混蛋,还不是都被你气得。”听到浣青说她暴力,挽云脸色一红,怒道。
不过浣青的话却没有起到丝毫劝阻的作用,反倒激得挽云加快了追逐的脚步。
两个人你追我赶,却是没有一个人肯停,就这样围着桌子绕起了圈圈。
“哎呀,挽云姐饶命啊。”
“哎呀,挽云姐,你差点就打到我了,加油,哈哈。”
“混蛋,你给我站住。”
“加油!挽云姐。”
“站住!”
“加油!”
“站住!”
“站住!”
“加油!”
“哈哈哈…”
“你!咯咯咯……。哼,混蛋,你还不站住。”
“唉,挽云姐,你这样一直追着我,我怎么站住啊。”
“你——”
听到浣青再一次拒绝了自己,挽云脚步一顿,突然觉得无限的委屈,鼻中发酸,眼泪已经止不住的簌簌落了下来。就像是眼底有一湖的清水,此刻皆已满溢,欲要一下子倾泻出来,却是怎么拦都拦不住了。
听到身后没了声音,正开心地跟挽云躲着猫猫的浣青回头一看,却是正看到了挽云在那里默然流泪倔强伤情的模样。
感受到了挽云的伤心,浣青心中一痛。
漫此长夜,人家能够无他无想,一意甘心陪伴,只为为陪你解此寂寞,这是多么难得的情谊啊。
但可耻的是自己还就那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不过此刻眼见挽云伤心,这一切浣青却是来不及多想,连忙跑到她的身边作揖安慰。
彼予我真心真意,予之一颦一笑、一言一举,亦同样在撩动着我的心弦。
只因你心,亦在我心。
“对不起,挽云姐,是我不好,莫哭,莫哭,是我错啦,本来想要逗你开心的,看来是我弄巧成拙了。”来到挽云身前,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浣青愈增怜惜,连忙抚住她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挽云正在伤心赌气,听到浣青安慰的话语,却是哭得更凶了,却只是不理他。
见此,浣青心中更慌,只得再次放低了姿态,将脸凑到挽云的眼前,涎脸道:“对不起,挽云姐我真的错啦,你打我吧。”说着,浣青却是拉着挽云的手朝自己的身上打去。
“登徒子。”给浣青蓦然拉起了手臂,挽云更感浣青轻薄于她,怒意更生,却是就此把心中的怨气都撒了出来,甩开浣青拉着自己的手,一顿乱拳朝浣青身上打去。
一边打,一边哭,一边喊着:“都怨你,都怨你,都怨你……”
“怨我,怨我,是我不好,”一边陪着小心,一边听着挽云的埋怨,浣青脸上露出苦笑,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恋爱中的人最怕的就是伴侣突然的冷漠跟不理睬——嗯,不对呀,我没有谈恋爱啊,浣青心道。
哎呀,不管了,反正喜欢跟爱的感觉应该是差不多的。
而挽云能够理他,不管是打是骂,就说明她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半。
但见到挽云伤心落泪,浣青还是忍不住心生怜惜,伸出手将她轻轻揽在怀中,柔语安慰着。
美人情重,咽下去的是委屈,哭出来的却是伤心。
何况她所有的欢乐和悲伤,皆是为你一人而起,向你所展现的永远都是她最纯洁的心灵,其情之美,便若山涧流泉,那么清澈无暇。
揽着挽云静静的站了一会,待她止住了哭声,一丝淡淡尴尬的暖味氛围就静静的蔓延了开来。
察觉到了这丝异样,浣青又不合时宜地咳嗽一声,打破了弥散在两人之间的虽然尴尬却也温馨浪漫的气氛。
然后,浣青低下头,涎脸看着靠在他怀中的美人,眼中含笑,“色眯眯”地柔声说道:“挽云姐,夜深了,我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嗯,“色眯眯”的,至少在挽云看来就是如此。
那种把整个人都映在眼里,却又偏偏带着挑逗的眼神,简直讨厌极了。
被浣青戳破了原本浪漫的氛围,又被他因为无胆退缩而故做搞怪的挑逗了一番,挽云的心情可谓一波三折,原本甜蜜的心情被泼了一盆冷水的同时,也成功地被浣青激起了怒气:
“呸,谁要和你一起睡!”
啐了浣青一口,挽云气鼓鼓地从浣青怀中“挣脱”出来,将他推在一边,却是向着门口跑去。
跑至门边,终是放心不下,转身回眸,轻撩额发,乜了一眼浣青,丢下一句:“今晚你自己铺床!”
说完这话,却是再不敢回头,连忙慌张而去。
望着挽云跑出了门外,被挽云的举动震慑住的浣青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对着挽云逃离的身影喊道:“哎,挽云姐,我……”
“我就是……觉得……夜深了,我们应该休息了……而已,我又没说要和你一起睡。”望着挽云已经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浣青黯然地垂下手,执意地嗑巴着说完了还没有对她说完的话。
却是真的被挽云离开的干脆给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