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张海强也是考虑过的。
如果说前几年还是傻小子般的浑浑噩噩，那现在的张海强算是清醒过来了。他认真的考虑过自己将来的婚事。自己是不可能找一个洛州土著的女孩为妻的，这是他冷静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一个农村孩子，单身一人在洛州打拼，既没有厚实的家底，又没有强力的后援，哪个洛州女孩会眼瞎到找这样老公的程度？女人都是现实的，唯一相信爱情的时期是在读书的时候，但那个时候自己没开窍，压根没想着找女朋友。等着离开了校园，女学生变身成女青年，爱情在她们眼里慢慢褪去了光环，现实条件就是她们考虑的首选了。
张海强其实领教了不止一次女孩们的现实。
金马集团冲压车间的刘姐，曾经不止一次的给他介绍过对象。其实不止刘姐，柯伟的女友小贺也介绍过，但女孩们一见面，旁敲侧击的打听他的条件，就让他感觉厌烦。张海强理想中的爱情，是应该摒弃任何物质因素的，一见面就问条件，这里面哪还有恋爱的感觉？分明就是市场上的买卖，合适了再谈嘛。
难道就不能同甘共苦，一块创造美好的明天吗？但现实给了他几个响亮的耳光，女孩们都一个心思，你所说的美好明天我现在看不到，那对不起，肯定会有马上让我看到美好明天的男人，我们可没空陪你浪费时间。
土著女孩既然可能性是零，那只能寄希望于跟自己一样在洛州打拼的外地女孩了。无数个不眠的夜晚，张海强都幻想过自己哪一天能在街头与一位品貌俱佳的女孩一见钟情，可惜这样的机会从没出现过。现实中哪怕是他不小心踩到了陌生女孩的脚，女孩除了给他一个白眼，嘴里还要嘟囔一句不好听的咒语，绝不是他想象的两眼脉脉含情的娇羞状。
至于别人曾经介绍给自己的女孩，张海强多数还真的看不上，当然其中也有几个长相不俗的，但女孩看他一眼仿佛就能把他的身世家底看透，碍于介绍人的面子跟他敷衍几句，往往是没了下文。相亲嘛，就跟现在的大学毕业生找工作一样，都是双向选择的。
最稳妥的就是柯伟和他女朋友这样的，高中时彼此有意，大学时确定关系。高中时女孩单纯的像张白纸，世俗的价值观还没有在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她们的眼里只有男孩的帅气和才气，初动的芳心只能托付给纯洁的爱情。然而一旦走出校门踏上社会，很多女孩就能瞬间华丽变身，再也不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能俘获的了了。
张海强高中时算不上优秀，虽然身高长相都还可以，但平时默默无闻的如同一粒沙子，自然不会招惹女孩的目光。大学时成天窝在寝室看闲书，既不是成绩拔尖，又不是活动积极分子，即便是男同学都没几个跟他关系好，更何况女生？虽然他倒也不是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但生性谨慎天生不喜言辞，故而也不会主动追求女生。
在金马公司的经历算是给了他这方面的锻炼，毕竟跟女孩们近距离的打交道次数多了，也帮他克服了这方面的恐惧心理。所以当他周六赶到小海洋饭店的时候，心情还是很平静的。
小海洋饭店的布置显然是用了心的。一进门左手边是结账台，老板娘就在里面坐着，脸上永远都是笑容。四四方方的大厅用方木搭成很多的隔断，每个隔断里面一张餐桌两个长凳，隔断之间都挂满了绿色的假绿植，将每个隔断都分隔成一个半封闭的包间。张海强他们每次来，都是坐在靠近门口的那个餐位，既可以远离里面厨房的油烟，又可以近距离欣赏丰腴漂亮的老板娘。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特意换了件新的蓝色夹克，里面是黑色的短袖体恤，藏青色的休闲裤也是笔挺，皮鞋锃亮，比当年在金马集团时一身工装要帅气的多了。这几个月他的业绩不错，试用期满基本工资也有八百，加上提成，每个月收入都能上千，虽然提成半年一发，但他经常出差，餐补就能让他省下平时吃饭的钱，所以他最近手头宽松，并不缺钱。
在老位置上坐下，喝着老板娘送来的大麦茶，张海强给柯伟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
短信刚发出去，柯伟就出现在门口，只有他一个人，女朋友小贺没跟他在一起。
两人打了招呼，张海强欣赏了下柯伟的手机，不是新款，但比他那个二手的要好很多。他把手机还给柯伟，笑道：“行啊，是不是发财了？”
柯伟苦笑着：“发个屁财，主要是为了方便。”他的意思张海强明白，现在柯伟在外面的配套厂里接了好几个私活，帮那些配套厂搞点设计，画个图纸。配套厂老板们对柯伟的沉稳性格和全面的技术很满意。报酬也给的优厚。
“有机会了别忘了支持我一下。”张海强叮嘱道，他卖的第一台设备就是柯伟帮忙的。
“还用你说？”柯伟摆手拒绝了张海强递过来的香烟，问道：“你现在怎样？”
“还行吧，都是小打小闹的小客户，没什么大单。”张海强自嘲的一笑，玩笑道：“当初不该听你的出来做销售，现在知道了，做销售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可没说销售简单啊。”柯伟正色道：“我是说你适合做销售。别看你话不多，但脑子灵，而且给人感觉可靠，这就是你的优势。”
“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不见得都适合做销售吧？”
“你不信咱打赌，以后你肯定会感激我的。”柯伟笑呵呵的说。
“赌就赌，大不了请你俩吃饭。”张海强又问道：“小贺没跟你一块来？”
“她们学校今天有培训，应该一会就到。今天给你介绍个本地女孩，我觉得你俩合适，你可抓住机会啊。”柯伟郑重道。
“教什么的？”
“不是老师，跟你一样，也是做销售的。所以才介绍给你啊。”
做销售的？小贺是老师，怎么能认识做销售的女孩呢？张海强满肚子的狐疑，以前小贺介绍的都是她学校的同事，教什么的都有，但这些女教师们都想找个体制内的男朋友，所以他自然就没被看上。
正想再问，柯伟冲门口一招手，张海强抬头就看到小贺和另外一个女孩走了过来。他俩是并排坐在一起，所以两位女孩过来后，小贺轻轻推了一下，那个女孩只能先走进来，坐到了张海强对面。
张海强冲女孩轻轻点了下头，女孩把包放到身边，大方的冲他笑了笑。女孩的脸很白净，马尾巴的发型和她鹅蛋脸很般配，浅色的风衣下身材苗条。模样虽然算不上漂亮，但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
小贺坐下，一指女孩对张海强说：“我朋友，韩琪。”又介绍道：“这是张海强，柯伟的同学。”女孩冲张海强点点头，抬手就递过来一张名片，嘴里说道：“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张海强连忙接过名片，顾不上细看，嘴里说道：“我一个无名小卒，可不敢说什么关照。”第一次见面就递名片，真是典型的销售啊。
小贺在旁边插嘴道：“多请几顿饭，就算是关照了。”
韩琪抿嘴笑着不说话。
张海强赶忙回道：“这个没问题，就怕你们忙没时间赏脸啊。”这时他才仔细的看了下名片，大唐房地产，原来这个韩琪是销售房子的。
菜已经点好了，人齐了就开始上菜了。柯伟客气的对韩琪说：“没等你们来就点菜了，不合口的话我们再点。”
韩琪幽默的说：“吃什么无所谓，关键是有人请就行。”说着还看了张海强一眼。
韩琪的大方让这顿饭吃的兴高采烈，四个人都喝了些啤酒。虽然是头一次见面，但韩琪给人一种老朋友的感觉，这让张海强颇为赞许。他也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成熟稳重些，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结账时韩琪就站在张海强背后，当张海强接过找回的零钱准备离开时，韩琪却对老板娘说：“麻烦开一下发票。”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定额发票，韩琪塞给张海强，张海强愣愣的说：“用不着吧，我报不了。”
韩琪抿嘴笑着说：“报不了也拿着。”
柯伟和小贺说有事先走，让张海强送韩琪回去。张海强知道这是他俩有意给自己创造和韩琪单独相处的机会，这都是相亲时的套路了。不过以前的女孩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往往第一时间表示自己也有事，都会自行打车离开，并不接受张海强的相送。
但韩琪很自然的同意了。看着柯伟和小贺离去，韩琪主动说：“现在回去还早，反正我也没事，不如我们去落雁湖那里走走吧。”
落雁湖是洛州市里的一个人工湖，湖水引自洛水河。湖的周围亭阁回廊绿树假山的建了很多，是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好去处。这也算是洛州市政府给老百姓办的一件民心工程吧。离这里倒也不远，这里也有直通过去的公交车。
张海强心里莫名的激动，自己多少次幻想能和女朋友在落雁湖边卿卿我我，但从没机会实现。今天韩琪能主动邀请自己过去，正是替自己说出了自己想说而没来得及说的话。
到了落雁湖边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这个时间大批的情侣早已从饭店里出来占据了这里有利的位置。张海强和韩琪转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太黑的地方不好意思带她进去，何况说不准早就被人占了，即便是亮堂点的地方，也被遛弯的市民坐的满满登登。
张海强被一路上看到的情侣们亲热的镜头刺激的心潮澎湃。他看到一对情侣从远处的椅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他赶紧快走几步，终于占到了这个得来不易的座位。
韩琪抿着嘴笑着，张海强冲她招手，她心里感觉暖暖的。这个大男孩看着并不出众，相貌个头都是一般人，但给她一种稳重可靠的感觉。她喜欢这样的感觉。
张海强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本产品样本，垫在座位上，让韩琪坐下。自己则一屁股坐到旁边，石凳有点凉，但他并不在意。
“你以前也在金马集团？”韩琪问道：“为什么离职了呢？”
“是，和柯伟一个车间。干了快两年吧。我觉得不适合，就想出来闯闯。”张海强尽量说的委婉些，他不知道韩琪是否知道自己在金马的情况。
“现在的公司是做什么的？我听小贺说过，但记不住。”
“是啊，是啊，一般人平时接触不到我们的产品，所以都记不住。”张海强简单介绍了自己的产品和公司的概况。
韩琪听了，扭头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以后？张海强还真的没想过。谁能知道以后啥样呢？对于不确定的事情，他从来都是懒得去费脑细胞的。但韩琪问了，自己就得给个说的过去的答案。
“嗯，目前这个行业我也是刚进入，虽不敢说了解，但我觉得还是很有潜力。我想多认识一些同行，多积攒一些客户，以后有机会就自己出来单独干。”这是张海强临时想出来的，绝不是他早就打算好的，罗总对他也算不错，就算是被骗的那笔货款，都一个字不提让他赔偿，他可从没想过要主动离开四维公司。
韩琪灿然一笑，说：“我认识好多老板，需不需要帮你介绍？”
张海强本能的拒绝道：“先不麻烦你了，我自己能行。”
“你老家是宁水的？我只听说过宁水的驴肉很有名。”韩琪轻笑一声，转了话题。
张海强也笑了，谈到自己的老家，他顿时感觉亲切：“岂止是驴肉，好吃的多了去了，我们那里的豆腐脑，绿豆皮，棉油火烧，都是很好吃的。大户烧鸡，还在省电视台打过广告呢。”大户烧鸡虽出名，但卖的挺贵，张海强还没吃过呢，但这是宁水为数不多的做过宣传的特产，走哪里他都会提起来。
“怎么都是吃的？”韩琪笑了起来，微弱的灯光下看起来如同盛开的百合，纯洁美丽。
张海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笑着说：“我们那里好吃的太多，所以成天想着吃的，所以没心思学习了。”
他知道韩琪问这些的目的，女孩们的心思他见识过多次，不管旁敲侧击也好，直来直去也好，都是关心他的条件，包括家庭父母的情况，毕业的学校，工作的单位，甚至是每个月的收入。与其等着问，还不如自己主动说。自己不成天想着吃的，怎么会只是考个二流的北山学院呢？
“你平时不上班都做什么？”韩琪又问。
虽然每一天都是张海强自己亲自度过的，但韩琪这么一问，他竟然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过的周末了。睡懒觉，打牌这是以前的常态，现在偶尔去泡一下网吧，但这些说起来多上不了台面？
“有时得加班，不加班就洗洗衣服，看看书。”这个回答就有水平了，既表示了自己的勤快，又说明自己爱学习，女孩们应该喜欢。张海强感谢这几个月的业务经历，让自己大脑的反应比以前快了很多。
初夏的湖边夜晚里也是凉气逼人的。三三两两的情侣从他们身边经过，提醒他俩应该回去了。韩琪搓了搓手，扭头对张海强一笑，说：“一晚上都是我问你，你就没有想问我的吗？”说完站了起来，说道：“我该回去了。”
张海强也站起来，挎好背包，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个车就行。”韩琪推辞着。
两人边往马路方向走，张海强边坚持着要送韩琪回去。这么晚让一个女孩单独回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韩琪虽然推辞，但语气并不坚决。
等车的空当，张海强踌躇着道：“既然让我问一个，那我想问你，下次能单独请你出来吗？”他满脸热切的看着路灯下面带微笑的韩琪。
韩琪半响没说话，张海强还以为她在考虑怎么拒绝自己呢，韩琪小嘴一抿，白了张海强一眼，笑着说：“你连个电话都不告诉我，还下次呢？”
远处计程车的车灯闪烁，有车来了。
张海强刚在座位上坐下，朱文杰就凑了上来，上下仔细的打量着他，也不说话。张海强疑惑的问：“看什么？不认识了吗？”
朱文杰笑着摇头说：“你小子是不是有啥喜事了？怎么精神头和以前不一样了？”
“路上刚捡了个钱包，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张海强打趣道。
“那你中午请客吧。”朱文杰笑呵呵的跟旁边的同事一块起哄。
张海强的确心情很好。星期天下午他请韩琪看了电影，又一块吃了顿肯德基，晚上又去落雁湖边坐了会。送韩琪回去后，两人又短信聊了好久。韩琪不拒绝与自己的交往，这是很明显的。而且也透露了很多自己的情况。她老家是洛州洛城区的，洛城是洛州南部的山区，虽然离洛州近，但经济并不发达。她父母也是农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她从洛州建专毕业后就在大唐地产上班，也仅仅才一年的时间而已。目前和几个同事一块租房子住。跟小贺和柯伟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小贺去看房子，正是韩琪接待的她。能说会道的小贺三言两语就跟韩琪拉近了关系，房子最后虽然没买成，但两个女孩却意外的成了朋友。
张海强听柯伟告诉他，韩琪应该以前有过男朋友。具体什么时候分手的不清楚，张海强也没问韩琪。刚认识，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
跟韩琪交往，能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大方得体，说话总是温柔含蓄，如果长相再好点，个头再高点，张海强都有点只敢远观不敢追求的胆怯了。现在这样正好。
总之与韩琪认识虽然两天，但仍让张海强感觉到甜蜜温馨，这应该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罗亚平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赵琳从办公室走出来，跟着罗亚平一块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业务部的业务员们看到罗亚平的脸色不大好，完全不是平时笑嘻嘻的模样，一个个都识趣的坐回办公桌前。
姚山的办公室里，几个人正忙着。最近据说他们正做一个大型的客户，需要编制大量的程序。程序编完需要不断的调试，才能达到客户的要求。调试的样机都摆在姚山办公室的空地上，他手下几个技术员正手忙脚乱的接线，调参数。
张海强的计划是本周去洛州建材学院，看看能不能跟胡培选搭上线。北山的石材机械市场想撬动几个大的客户，从胡培选身上想办法，应该是最快的捷径了。但怎么跟胡培选搭上关系，他现在一点头绪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个计划，已经在上周末的报表里报告给赵琳和罗亚平了。
赵琳连续叫了两个同事进去谈话，谈话时间都不长，那两个同事都是铁青着脸走出她的办公室，一言不发的收拾着东西。
助理喊着通知业务员开会，纯粹的业务例会。但张海强一进会议室的门，就觉得赵琳的脸色不对。虽然也跟平时似的脸上带笑，但似乎今天的笑比往常的僵硬。
赵琳一上来就批评了一个同事，说他的业务周报就是应付事，内容就是流水账，客户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个，既没有数量，又没有销量。她抬手拿起一份周报，对所有人说：“我希望你们会后都能看看这份周报，看看人家是怎么写的周报。既有新拜访的客户，又有老客户的对策，每天的拜访数量都是超过公司的规定，老客户的都能做到定期的回访。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样，那还愁什么业绩不能完成？”
会场的气氛有点压抑，大家谁都不说话，都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琳严肃的脸，虽然这张脸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但每个人都感觉到漂亮后面的冷峻。
赵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业务部里都是年轻人，自觉性很差，自己管的稍微松了点，他们就开始散漫。罗亚平刚才告诉她，已经决定开除两个一直不上道的业务员。这种得罪人的事，自然都是她出面。
最后赵琳强调了一遍本周五要召开的技术交流会。要求每个业务员都要到场，必须把手里的重点客户都邀请到现场，不论是采取什么办法，哪怕是绑架，也得在现场见到相关的人。
张海强的头有点发热，自己的几个重点客户都只是口头答应了来参加，但都说的模棱两可。特别是北山龙腾，王卫国说离得太远，早上过来根本来不及，张海强已经在周报里汇报了这个情况，希望公司能出费用解决住宿，以便让客户周四晚上过来，第二天不耽误参加会议。
但今天会上赵琳没提这个事，看来罗总并没有同意。
会议开完，那两个同事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看来是被公司辞退了。张海强和朱文杰对视一眼，苦笑一下。
洛州建材学院在洛州市区繁华位置，通多路公交车。学院地方不大，教学楼也就四五栋。张海强用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把整个校园都转了一圈。
胡培选是机械学院的，办公楼就在篮球场的边上，一栋灰黑色的四层楼房。楼前的法桐有一搂粗，郁郁葱葱的长满了嫩绿的新叶。办公楼的门前挂着四五块牌子，上面写着机械学院和各种实验室的名称。
张海强是从一楼挨个房间看过去的，几乎每个房间都开着门，但都没人。一直到三楼，在楼梯口的那个办公室里，一位戴眼镜的教师模样的女同志正忙着在电脑上看着红绿的股市信息。张海强敲门问好，简要的把目的说了。
“胡培选不在这里办公。”女教师打量了一下他，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张海强早就找好了借口，说：“我想考咱学校的研究生，有些事情想咨询一下胡教授。”
“你不知道胡培选在哪里？”她的语气透着一丝怪异。根本没有理会张海强编的理由。见张海强老老实实的摇头说不知道，她鼻子一哼，说：“他平时不在这里的，成天忙着开公司赚钞票，怎么可能在这里上班？你去产业楼找他吧。你到大门口一问就知道。”
连声的谢谢之后，张海强快步往大门口走，生怕走慢了这个女教师的怨气会把自己杀死了。
果然随便一问，就问到了产业楼。就是学校门口东面的那栋八层的大楼。大楼里都是学校的校办企业，还有各种建材检验实验室，都是能给学校带来现金收益的当红产业，怪不得叫产业楼呢，名字起的很般配，也很直接。
洛州金石科技公司就在产业大楼的六楼，公司面积不大，一进门的办公室里堆满了各种仪表和电器，几个人正蹲在地上装配四五个控制柜，电线，扳手，元器件摆了一地。一个蹲在门口的年轻人看到张海强的脚，抬起头问道：“请问找谁？”
“胡教授在吗？”
小伙子往里间一指，说：“胡老师在里面。”
张海强小心的迈过去，尽量不碰到地上摆的各种东西。进了里间的门，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矮胖的男人正站在办公桌前，拿着一个放大镜在查看一个电子模块似的东西。
“请问是胡教授吗？”张海强习惯性的露出笑脸问道。
胡培选抬起头看着他，白胖的脸上没有任何笑意，薄嘴唇张了张，声音很轻的问：“有事吗？”
“胡教授您好，我是做台湾通达产品的，是龙腾公司的王总介绍我过来的。”
拉大旗作虎皮应该是所有做业务人员的共性。张海强虽然做业务时间不长，但却很快领悟到这个道理。有个熟人介绍，对方多少会卖个面子，耐着性子听自己介绍完。
胡培选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随口就问张海强是做什么产品的。这样的业务员他见的太多了，懒得听他们的废话，不等张海强介绍完通达的产品，就问了几个产品的价格。
对于客户这种询价，张海强的策略一般是不会马上报过去的。因为根本不了解客户的情况，盲目报价容易让自己被动。但他刚策略性的说需要回去仔细计算了才能报出来，胡培选手一挥说：“你现在就打电话问，不用等着回去。”
张海强骑马难下，只好再问了一遍型号，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对策。其实该报什么价格，公司是有规定的，价目表就在他的包里。但他肯定不能当着胡培选的面拿出价目表，再怎么这也是公司的秘密啊。
他走到离胡培选稍远的椅子边坐下，拉开包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扫了几眼里面的报价单。把价格抄到本子上。然后在旁边装作写写算算的耽误了几分钟，等到胡培选往他这里看过来了，他才舒了一口气装作释然的样子说：“总算算出来了，就按这个价格吧。”说完把几个价格说给胡培选听。
刚听了两个，胡培选就打断了他，说：“这个价格贵了。”他说了一个价格，比张海强的低了快五百，问：“这个价格能做吗？”
张海强听了赶紧摇头，连声说：“做不了，这个价格我们进都进不来。最多能再便宜三百，不能再低了。”三百的降幅已经超过了张海强的权限，但现在他如果一口回绝了，恐怕就得马上被撵出门了。
胡培选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但语气还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就我说的价格，你能做我就马上定几个，不能做就算了。”
这下张海强真得请示了。这个价格是他万万不敢答应的。
晚上跟韩琪打电话的时候，张海强提到了今天的遭遇。胡培选一个堂堂教授，根本不去理会自己细致准备的技术资料，只关注价格，让他始料未及。完全是一副生意人的样子，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行业里的领军人物，自己一定会把他当做是一个机电市场里的二道贩子呢。
韩琪听他叨叨完，笑着安慰他：“他开公司就是为了赚钱，你漫天要价，人家坐地还钱也是理所当然的。总不能你说多少就多少吧？我们买个衣服，还价都是拦腰砍的。”
张海强当然知道，但民用品的利润率跟工业品是不在一个层面的。衣服还价你可以拦腰砍，但工业品如果拦腰砍了还价，会把对方惹毛的。只有外行才会这样砍价的。
“我们利润率撑死也就二十个点，拦腰砍价那我们不赔死了？”工业品毛利率低，跟平时生活里的衣食住行服务行业的利润率没法比。但工业品货值高，几千几万的单价，即便是十个点的毛利率，那利润也不是个小数。
令张海强没想到的是，罗亚平答应了这个价格，而且答应的很痛快。不到四千的价格，一下子就降了五百，让张海强大吃一惊。难道公司的利润有这么高？自己的提成可只有百分之三啊。
罗亚平有他自己的考虑。价格是次要的，当然这个价格他也不赔钱，只是利润低了点。他在看了张海强周报里关于北山石材机械市场的分析后，就觉得张海强的思路是正确的。先搞定胡培选，再通过胡培选的影响，做北山石材机械那些直接客户，他们的用量巨大，胡培选那几台的利润损失，随时都能补偿回来。
但张海强却不太满意。胡培选那里的订单，按这个价格供货，那他一分钱的提成也没有。只计算业绩没提成，这样对自己可不公平。而且他从内心觉得，胡培选将价格压这么低，对整个通达产品的市场而言，不是好事。别的客户知道了，要是也要求按这个价格供货，到时可咋办？同意意味着价格体系的崩溃，不同意就会得罪客户，肯定得不偿失。
但老板都同意了，他一个小业务员能说啥？老板是从全局考虑，怎么能跟你似的斤斤计较一点提成的得失呢?
所以他也只能在韩琪面前吐吐心里的不快，韩琪最后劝他说：“如果你站在老板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可能心里就会舒服点。你业绩量有了，就算没提成，年底老板还能没有表示？如果没有，那说明他不值得你付出，你以后离开也可以心安理得了。”
张海强心里一亮，韩琪说的很有道理啊。
通达产品技术交流会如期举行。当天天气晴朗，不冷不热，张海强和同事们早早的到了会场。通达公司洛州分公司的人也都来了，云勇热情的跟张海强打了招呼。昨天下午他们就已经将会场布置完成了。洛东大厦的大门口竖着巨大的迎宾牌，几个业务员站在门口招呼着陆续赶过来的客户。从大门一直到楼梯口，地上都贴了指示标签，客户只需沿着标签就能顺利的到达会场所在的三楼。
三楼的会议室是整个大厦里最大的一间，差不多能容纳三百人。会议室的四周摆放着通达公司的各类产品，先到场的客户正三三两两的看着产品。在入口大门的两侧，摆放着各种点心水果，一个咖啡机正咕噜咕噜响着。
会议室入口的前面，两个分公司的女助理正盛装站着。她俩前面的桌子上是客户登记表，每个客户登记完之后，都会领到一个纸袋子，里面是通达的新旧产品介绍，还有中午午餐的自助餐卷。
张海强一大早就去酒店接了龙腾公司的人。他们都是昨天下午到的。王卫国和另外一个技术员就两个人。他俩的住宿酒店是张海强安排的。罗亚平不同意公司出费用，张海强虽然不满，但也只能跟王卫国委婉的说了，但王卫国表示只需帮他定个房间就行，费用他们自己承担。这让张海强心安了一些。
安顿好王卫国，张海强就在大厦一楼门口等着机场的人。他不知道机场那边会安排谁来。严部长肯定不会来，于主任能来最好了。他来了可以让通达公司那边的人好好的给他洗洗脑，改变一下他对通达产品的看法。
陆陆续续的一直有人跟他打招呼，都是平时跑过的客户，都是自己亲自跑去送的资料。张海强都是表现出自己是在专门等他的样子，亲自引领到电梯口，等客户上去了自己再跑回大门口继续等着。
直到九点交流会开始，张海强也没等到机场那边的任何人过来。他难掩心中的失望，回到三楼的会场，里面已经响起讲话的声音。云勇已经在做欢迎致辞，之后就是从上海总部派过来的技术专家做正式的产品介绍了。
张海强对在门口整理登记表的赵琳说：“赵经理，机场那边的人没过来。”
赵琳好像并不在意，只是说：“不来就不来，你进去听听吧，好好跟着学一下。”
张海强只能进到里面，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来，心神不定的听着上面的人讲着。
看来机场的业务有点悬啊，他们不来就说明根本对通达的产品不感兴趣。做业务遇到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大客户，是最让人闹心的。张海强一直在犹豫，是不是打电话问一下，于主任不好沟通，可以问郭燕然或者冯至宇。
冯至宇的短信很快就回了，说他没来，领导们怎么安排的不清楚。看来还是得问郭燕然，张海强又给她发了短信，但一直没回。
剩下的时间张海强就有如做贼似的心神不定。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每位六十的自助餐也没让他的情绪好起来。
午饭后稍微休息了，就是参观停在楼前停车场的展车。展车是用一个十几米的大拖挂改装的，车厢是一个自动化产品的陈列室。上午在会上介绍的产品都在这里，接上电源，带上负载就能各自按照设计运转起来。客户的兴趣都很高，分别看着与各自行业有关的产品，不断的跟设备旁边的技术人员交流着。
张海强他们趁这个时间，把准备的小礼品都装进袋子里。礼品是通达公司准备的，一个印着通达商标的黑色本子，一只派克钢笔，一个MP3，四维公司也准备了礼品，是一个市面上正流行的商务通，但不是每个客户都送，送谁必须罗总点头，由赵琳亲自送到手。
参观完展车，客户就有陆续离开的。这个可以理解，毕竟有的客户离的远，要去长途车站坐车。就算离得近的，来一趟洛州也得出去逛一圈，给老婆孩子买点东西。所以下午继续开会的时候，会场上的人几乎走了大半，云勇把分公司的所有人，还包括张海强他们代理商的人，都撵到会场坐下，即便是这样，整个会场还是显得空旷了很多。
原定是四点结束会议，三点半的时候，所有的题目都讲完了。客户们三三两两的跟相熟的业务打了招呼，开始散去。张海强站在门口，跟自己的客户握手作别。
忽然，他看到于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站在大门口看着他。张海强赶忙跑上去，嘴里问着好，老远就伸出手，于主任脸上不冷不热的跟他打了声招呼，象征性的跟他握了一下手。
于主任说他上午太忙，抽不出时间过来，下午到市里有事，顺道过来看看。张海强介绍云勇他们给认识，于主任也是不冷不热的应付几句，直到看到赵琳，他才眼睛里有了点光，稍微热情了点。
拎着张海强给他准备的资料和礼品，于主任就往一辆车走去。张海强接过赵琳递过来的商务通，跑着追过去，喊住于主任，把商务通塞进手提袋里。然后他看着于主任上了车，赫然发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
看着于主任的桑坦纳2000远去，张海强的心情并没有丝毫的好转。于主任虽然最终还是来了，但前后不到十分钟，而且没有丝毫的兴趣去听云勇介绍的情况。他邀请于主任去展车里看看样机，于主任连结合都没结合。倒像是专门过来领礼品的。
这个不阴不阳的于主任，让张海强第一次感觉到了做业务的难处。
但通达公司那边，却对这次的推广会感觉满意。洛东分公司组建时间很短，但到场的人数如此之多，充分说明了通达产品还是很有影响力的。更说明市场的前景是美好的。当然这里面也有四维公司的功劳。
晚上的聚餐摆了三桌。通达公司请客，罗亚平特意赶了过来参加。开席前他特意听了赵琳的汇报，然后把张海强喊过来问了龙腾公司和机场那边的情况。然后说：“今天金石公司的人没来吗？”
金石科技是胡培选的公司。张海强曾经特意跟胡培选提过，胡培选当时也答应过来参加，但今天一个人也没到场。
听张海强说胡培选没来，罗亚平皱眉说：“这个客户交给你了，你就得安排到位。他没来你就该打个电话问一下什么情况，是不是忘了。”
胡培选是教授又是老板，自己打电话他接不接都不好说，何况张海强对他一点好印象没有，所以当知道胡培选没来时，压根没想着要联系一下。这时听老板不满意了，就辩解说：“他得上课，公司的人都是他带的研究生，今天可能没空，所以没来。”
罗亚平不搭理张海强的借口，而是吩咐道：“明天你带一个通达的人一块去一趟他那里，把资料送过去。”看张海强有点不情愿的样子，又说：“这个客户很重要，虽然他砍价厉害，但讲价才是真买主，通过他以后我们的工作都会简单很多，这个道理你一定要明白啊。”
张海强只能点头称是。
罗亚平又问：“你酒量怎么样？”虽然四维也聚餐几次了，但每次喝酒都是浅尝辄止，罗亚平不喜欢乱哄哄的气氛，虽然在客户面前不得不应付，但公司自己人喝酒，气氛从来都是平淡的。
“还行，白酒斤把能喝进去。”张海强咧嘴一笑，他明白罗亚平的意思。
“那一会儿坐我那一桌。”罗亚平吩咐道。
晚上的酒喝的痛快。张海强白酒几乎没有对手，通达公司从上海过来的技术人员没几个喝白酒的，倒是分公司的几个小伙子颇有酒量，在罗亚平的撺掇下，张海强跟他们每人喝了一瓶白酒，那几个小伙子都是被搀着走出酒店的。
张海强也有八分酒意了，虽然不至于走不成路，但裤兜里的手机响了半响，他却没有听见。
张海强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昨晚白酒之后又喝了啤酒，这让他的头现在跟炸开似的难受。喝了杯凉白开，感觉好些了。以后喝酒可不能这么没数了，还是悠着点吧。现在都想不起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更记不得跟谁喝的，都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说过分的话，做过分的事。这要是跟客户喝成这样，万一说了哪句客户不爱听的话，得罪了客户，岂不是前功尽弃？
张海强脑子昏昏的，洗刷完才觉得精神稍好了点。他掏出手机，翻了翻通话记录。发现昨晚竟然跟韩琪打过电话，但现在自己不记得说什么了。还有一个未接电话，竟然是郭燕然的。号码是昨天晚上打过来的。当时肯定是喝的呼天喊地的，没听到。
张海强赶紧把电话给打了过去，响了几声郭燕然就接了。他还担心自己昨晚没接电话，郭燕然会不会不高兴，哪想到郭燕然就像老朋友似的说开了：“不好意思啊，昨天我们中心开了一天的会，学习文件。所以你们的交流会就没法去了。于主任自己去的，你看到他了吗？”
张海强连忙回答：“没事没事，于主任昨天下午来了。我们见过面了。”
“下午？他上午就去了啊。”郭燕然有点奇怪的说。
张海强没有说看到于主任车上还有个年轻女人，这个事情那天就自己知道，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了，于主任肯定会想到是自己说的，肯定会有想法。他不清楚郭燕然和于主任的私交如何，不敢谈论与工作无关的话，就模糊着说：“于主任可能有事耽误了。我给郭组长准备了一些资料和小礼品，这几天如果你在单位的话，我给送过去。”
郭燕然在电话里爽朗的笑了，没有拒绝，而是道了谢。
张海强趁她高兴，赶紧说：“我们那个项目，还请郭组长到时候帮忙啊。”
郭燕然语气轻松，说：“我决定不了，这个得领导们定。领导征求我的意见，我肯定会推荐你们的产品。不过，于主任好像对你们不太感兴趣。”
张海强明白郭燕然说的对，她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说明她对自己还是认可的，这让张海强对郭燕然多了几分亲近感。他赶紧问于主任更倾向于哪个品牌。
郭燕然说：“于主任跟西门子的人关系不错。”然后就不再多说了。
张海强连声感谢。
这个信息很关键，得尽快的告诉罗亚平，让他帮忙想对策。
听完张海强的汇报，罗亚平倒是显得胸有成竹，他对张海强的积极态度很认可，笑着说：“既然那个郭组长容易打交道，你就跟她把关系拉的更近，还有其他搞技术的，都把他们搞到我们这边来。”
顿了一下，又说：“严部长是起决定作用的，你得经常过去拜访。”罗亚平没有告诉张海强，他已经通过家里的关系，跟机场那边的分管副总接触过了，不过这么小的业务，副总根本没放在心上，口头答应了会考虑，但最终如何，还得看下面的人配合的情况。所以他才让张海强多去拜访严部长。
“你这几天就盯紧了机场这边，马上就要采购了。”罗亚平最后吩咐道。
张海强仔细考虑了机场这边业务的情况。于主任无疑是很关键的人物。但他显然对通达的产品不感兴趣，那天来参加技术交流会，只是走个过场，他上午就从机场那边出来，下午快结束的时候才来，中间的大部分时间应该是和那个女的在一起，应该是做完了该做的，才来会场拿点资料，回去也好有个掩护。而怎么改变于主任的态度，自己心里根本没主意。
而严部长所起的作用，应该比于主任更大。目前严部长的态度模棱两可，自己跟他接触过几次，每次他都是态度和蔼，但却从不表态。也是，自己一个小业务员，还轮不到严部长跟他表态。
郭燕然虽然负责电气的设计，而且也倾向用通达的产品，但她能起的作用不大。本次机场采购的都是通用的型号，所有同行的产品都能满足他们的性能要求，从技术上做点手脚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只能推荐，但没有决定权。
那决定权在谁手里呢？按罗总所说，应该在分管副总的手里。但张海强觉得一个副总亲自决定用什么牌子，从哪家采购的可能性不大。在金马集团的时候，副总一级的领导，是不可能亲自参与这么具体的工作的，都是部门领导决定了，跟他汇报一下，副总点头签字就开始执行了。机场的副总比金马集团的副总肯定更忙，更不会有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该怎么办呢？在去机场的路上，张海强就一直考虑这个问题，直到运保部的大门口，他也没个好的办法。
林丽依然坐在办公桌后面，抬眼看到张海强进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小子已经来她办公室好多次了，都混熟了，上次还给了她一个邀请函，让她去参加技术交流会。她才懒得参加这种无聊的会议呢，就算领导让她去她也不会去，邀请函早让她扔垃圾桶里了。不过张海强这小伙子对自己毕恭毕敬的，看着让人觉得可亲。虽然平时来跑业务的各个让她觉得不耐烦，但她对张海强倒是有种亲切感。
“怎么又来了？还没定下来吗？”林丽问。
张海强也没了第一次的拘谨，冲林丽一个苦笑，说：“领导什么时候定啊，我也急啊。”说完顺手从包里拿出两个小礼品，放到林丽的桌上，说：“这是我们交流会上准备的小礼物，我给林姐捎过来。”
MP3虽然包装精美，但林丽的兴趣却在另一个礼物上，那是个憨头憨脑的皮卡丘造型的钥匙扣，林丽满脸惊喜的拿着皮卡丘左看右看，爱不释手。笑着说：“谢谢小老弟了。对了，你到底是来推销什么的？”
张海强脸上的苦笑更甚了，自己来了多次，这个女人竟然连自己是做啥的都不知道，简直是失败。他简要的跟林丽说了一下，告诉他于主任对自己不感冒，顺便拜托林丽在领导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林丽的脸上全是笑，开玩笑的问：“美言没问题，我有什么好处啊？”
张海强虽然知道林丽是开玩笑，她一个办公室的普通职员根本参与不到这个业务中来，但林丽问了，他就诚恳的说：“不管做成做不成，我都请林姐吃饭，地点你定。”
林丽看张海强认真的样子，反而不好意思了，说：“你想做成这个业务，必须去采购中心。我们这里的项目一般都是报到他们那里，最后买谁的，都是采购中心说了算。”
张海强感觉脑子里有点蒙，这个信息他不知道准确不准确，因为以前根本没人跟他提起过。于主任当然不会跟他提，但郭燕然也没跟他说起采购中心说了算啊。
林丽接着说：“我给你个电话，你直接找他，他是采购中心的主任。”说着拿出一个精巧的小手机，点了几下，跟张海强说：“你记一下这个号码。”
张海强看手机号码上面名字的位置写着是二哥，就奇怪的问：“这是你二哥？”
林丽不置可否的一笑，说：“别管这么多。”
张海强记下了电话，问清楚了名字，跟他想的不一样，不姓林，而是孙。他又对林丽说：“我得去严部长那里一趟，给他把资料送过去。”
林丽小声说：“严部长和于主任关系很好，你说话小心点。”
这让张海强有点吃惊，他想不到和蔼可亲的严部长和冷面的于主任竟然关系很好，那严部长肯定会听从于主任的意见，自己岂不是更没戏了？
张海强双手作揖，冲林丽鞠了一躬，由衷的说了声：“谢谢林姐。”
林丽站起来，拍了张海强肩膀一下，笑着说：“冲你每次姐姐长姐姐短的嘴这么甜，我才告诉你的，你可记住了啊，一会就去采购中心，那边说了才算数。”
再见到严部长，看到严部长的笑容，张海强就觉得没有以前那么可亲可敬了。他送了礼物，客套着说几句，严部长催他赶紧把价格报上来，其他几家的报价都已经报上来了，这几天就要把资料汇总了报告给领导。
“我明天出差，后天回来，你最迟后天下午把报价单送过来。”严部长笑嘻嘻的说。
“保证按时送到。”张海强答应了。
采购中心在机场行政大楼的三层，门口连个牌子都没有。张海强问别人，才找到孙主任的办公室。屋里没人，但门是敞开着的，看来人没走远。张海强就站在门口等着。
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回来。张海强有点着急，他的手机时不时的响，都是零散的客户找他问价格或者订货，在三楼空旷的走廊里，手机铃声感觉特别的刺耳。他调到振动，接电话时也有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这样仍然感觉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各个办公室的门后偷着看自己，这让他越发的感到着急。
他甚至想不等了，干脆回去算了。反正罗总交代的任务他已经完成了。礼物和资料已经交给了严部长，郭燕然，他一个小业务能做的都做到了。这个业务从开始都是自己一个人跑，老板连个面都不露，竞争对手恐怕都是老板亲自出面做工作的，这未免也太高看他了。
不过放弃的念头很快就被他打消了。老板是人，自己也是人，并不比老板少胳膊少腿，别的公司老板出面，我们四维公司只需一个业务出面就能抵得过他们老板。再说，罗总年纪轻轻的能当老板，自己单独出面做个业务为啥不行？以前在金马上班的时候，就是太轻看自己了，缺少那种敢冲敢拼的精神，才让李红旗看不起的，现在干了业务，就不能再犯以前的错误。今天就是等到天黑，也要等到孙主任。
好在没有到天黑，孙主任就回来了。张海强正在轻声的接一个电话，低着头翻着手里的价目表，给客户报着价格，所以当孙主任走到他身后了，他还没察觉。倒是孙主任耐心的听他打完电话，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张海强赶紧回身，手忙脚乱的把刚才的报价单放回包里，顺便拿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嘴里倒是麻利的介绍了自己。
孙主任接过他的名片，看了一眼，说：“你进来说。”
听张海强说了一遍，孙主任忽然问他：“你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张海强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孙主任又问：“是谁让你过来找我的？”
张海强很奇怪，不知道这些人为啥都要问这样的问题，难道谁让自己过来的很关键吗？但他还是小心的组织了一下文字，字斟句酌的说：“我跟严部长交流过很多次，他对我们的产品很感兴趣。上周还参加了我们的技术交流会。”这当然是撒谎，不过他觉得有必要这么说，这样才能显得严主任的重视。
但孙主任的眉毛明显的皱了一下，张海强心里一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严主任没跟我说起这边，是林姐让我过来一趟。”他有意把林丽叫成林姐，这样显得自己跟林丽的关系比较近。
孙主任紧闭的嘴唇动了动，问：“林丽让你来找我？”
听到张海强肯定的答复，他才说：“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他们把价格汇总过来了，我再找你。”
说完，孙主任拿起桌上的笔，在张海强的名片上大大的画了个圈，正好把张海强的手机号码圈在里面。
张海强出门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他想再去跟林丽打个招呼，表示一下感谢，但去了林丽已经走了。他想了想给林丽发了条短信，告诉她自己已经见过孙主任了，谢谢林姐的帮助。
林丽的短信很快就回过来了，很简单的一句话：盯紧了，不会错。
机场这个项目的成本价早就核算完成了，关键是不知道应该报多少合适。罗亚平把赵琳、姚山叫到办公室，商量该报什么价格。从目前竞争品牌的档次来看，都是国际上响当当的品牌，价格自然也都很高，通达产品的价格优势很明显，可以放心的加价。但既然有了很高的利润空间，如果随意的报价，浪费了赚钱的机会，那就让人懊恼了。
赵琳和姚山对竞争品牌的大概价位都很熟悉，他俩人都认为这次报价可以放心的加价。任何品牌做这个项目，没有三十个点的毛利，到最后都赚不到钱。本身他们的进价都很高，再加上他们的加价，留给通达的利润空间实在是可观。
罗亚平虽然通过家里的关系，在机场那边活动了几次，但机场那个副总忙的成天见不到面，现在事到临头，感觉几乎没啥效果，心里不禁也没了底气。虽然四维公司成立之初他立志要把公司做大做强，但现在他的精力却有很大一部分放到了外面，老爷子手下有多个项目，他成天为这些项目找下家，自然对四维这边的关注度就有所下降。
但无论如何，四维是他安身立命的所在，平时业务方面虽然赵琳帮忙打点，但稍微有点分量的客户，他都要亲自参与进来的。
三人商量好了价格，赵琳亲自操刀，做了一份漂亮的报价详单，然后把张海强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