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些事,明日三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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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回那头发又有些长了,被汗水打湿着垂在额上,手上举着刀,眼神满是警惕。
身上数道伤痕依旧汩汩流着鲜血,背上的几只白羽也有些醒目。
他原本配着的狭刀已经被赵易败了,空留半截刀身,随手掷了出去逼退了上前来的张全,抽出腰间的短刀,前后环顾。
身穿大红衣氅的冷冠看着慌张的方回笑语盈盈。
三个四境围着这么个庆州狼刀。
那位一直不可一世的黄老爷在马上就被射死了,坐的高还没半点自保之力,死了活该,被那受惊的马儿踩了个稀烂。
周边前来增援的捕快越来越多,孙东海和李青山提着马汉和洪气盛的头就往方回那儿靠了过去。
包围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壮汉涨红了眼,疯了似的挥刀,试图逼退越逼越近的人群,好似困境之兽,越发疯癫。
银芒划过火海,方回嘶吼着,可玄色依然不断逼近,白晃晃的刀就像是黑夜中巨兽的牙齿,要把他这头离群的孤狼撕碎。
一片黑衣中,赵易的白衫是那么显眼,方回透过银白的刀幕看得清晰,那是林东升做的很用心的一件衣服,还很得意地拿给他看过。
又回首望去,李青山已经收起了轻刀,从胸口取出了一把雕着飞鱼的短刀。
是他送给解白鱼的那把,方回看了自己手上原本是一对儿的飞鱼短刀,头开始晕眩了。
白色的短刀掉在了土地上,这位一直心狠手辣的壮汉跪在地上,垂着头哭泣了起来。
他有些后悔了,有点想林东升,也有点想解白鱼了。
林东升救他的时候也是跟现在一样,三个四境。
他和林东升救解白鱼的时候也是一样,三个四境。
现在又是三个四境。
“要死了吧。”
方回仅存的一只手臂垂着,耷在了地上,仰起头,看着朗朗晴空上的黑烟。
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张全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下头,看着方回。
“值得吗?”
方回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张全,泪不住的流。
数把刀落在了他的身上。
银白的短刀划过火光,李青山冷着脸,短刀上满是赤红,一个黑影高高飞起,然后掉落在黄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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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人好棋艺。”
张福德笑呵呵的把一摞子乌木棋子排好,看着坐在对面的秦廉不动,有些疑惑。
“怎么?不来了吗?”
秦廉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
“不了。他们回来了。”
张大爷拍了拍手,整了整衣衫,下边有下人上来把棋桌收了,两人坐在大堂上,望着张府大门。
“秦大人希望这剿匪状况如何?”
秦廉微微垂目,拿起右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自然是一切顺利,张老爷如何觉得?”
“那自然是一切顺利。”
张福德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望着朱红的张府大门。
马蹄声慢慢歇了,有一身红氅推门而入。
是张福德没见过的差爷,衣上银线绣着猛虎。
身后跟着的是白衣蓝衣。
张福德的笑僵住了,坐在大堂上,手指扣紧了太师椅。
满身红的青年笑着把手上的一团黑乎乎扔进了堂中,身后跟着四人入了厅堂,跨过那高槛,后边玄色衣裳的捕快排做一排,守在张府堂前。
那黑乎乎的东西滴溜溜的滚,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这位张爷终于收了笑,盯着那个闭上眼的头颅。
清水镇第一,方师傅的头。
秦廉又喝了一口茶,冷冠笑着瞥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动作,就负着手继续向前走。
“哒、哒、哒。”
黑色的长靴踩得地砖声响不小,冷冠站在张福德面前,居高临下。
“这位想必就是张老爷了。”
轻呵了一声,冷冠又转头走了回去。
“老爷没什么说的了吧?”
张福德抱着茶盏喝了口茶。
“没了。”
秦廉点了点头。
一阵风掠过李青山,孙东海一把抽出了青山腰间的轻刀,刀尖对着张福德心口。
一刀捅入,孙东海死死地抵着,张福德手上的茶盏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刀身,试图把刀拔出。
孙东海就是不松手,喘着粗气,眼上暴着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那把刀都已经穿过了太师椅,插入了墙上,张福德的手垂在椅子两旁,被挂在了刀上。
这位精于算计的张家大爷,也不知算没算到自己的死法是极为窝囊。
“此间事了?”
赵易轻轻地问张全。
“此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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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易从客栈那儿把小白驴牵了出来,这小白驴是又长膘了,身子圆滚滚的,欢快的在赵易身上蹭啊蹭。
逗得赵易直发笑,一巴掌拍在它的身子上笑骂道:“长这么胖,牵出去都丢人。”
和刚来镇子上的时候不同,走的时候多了一个小包袱,挂在小白驴身上。
他穿的是最初的那件白衫,好的那两件是不太舍得赶路的时候穿的,叠好了收在了包袱里,赵易跟来的时候一样,腰上跨着剑,系着五两酒壶,悬着铜烟锅,背后负着一把长枪,慢悠悠的牵着小白驴,走在市上,左顾右盼。
这繁华市井,他是怎么都看不够的,赵易久违的哼起了小曲儿,满街的人都为这俊俏少侠侧目。
白驴踏着悠扬的梨园小曲儿,过了东街西坊,孙东海等人已经在镇门口等着了。
飞鱼卫和白虎卫几天前就走了,算是不欢而散,张全说的不错,冷冠和秦廉一碰面就要吵起来,本来走的时候要把孙东海二人带往泰山的,但秦廉说是让他们边走边看,多积累点经历,算是不白入了江湖。
说不准到了泰山府的时候已经是三境了。
“所以张叔你怎么打算?”
张全依旧是闷葫芦一个,任凭赵易笑的多灿烂也不肯赏个笑脸,他牵着自己的那头老驴,手搭在大开刀上。
“我陪你下庆州,我得去庆州府一躺。”
李青山又换回了那一身蓝衫公子的打扮,手上拍着折扇,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孙东海手上折扇不停,上上下下,依稀能看见上边的“邪不压正”,四个大字。
不知不觉,就已经六月末了,不过四五天,就入了暑。
只是这天好得很,依旧有长风刮过。
“你们两个,是要开始走江湖了?”
孙东海嘴角勾起,折扇扇起了他淡黄的发带,把额前的碎发扇的往耳朵后面折了。
“听了你的话,谁都想走江湖了。”
李青山手上“哗啦”一声,他就喜欢把折扇开的声音很响,上面随性而为四个字尤其醒目。
“若是他日有缘再会,那就不妨把酒言欢,共笑江湖?”
张全也难得的笑了起来,只是李青山看着他那胡子拉碴的脸还是有些嫌弃。
“那我就静待那日了。”
赵易静静的站在风中,清水镇的人都喜欢种槐树,槐叶被风卷起来了,他的衣袖也被风卷起来了,长风是温和的,拂过他的额头。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笑着看着李青山和孙东海。
“那就!”
黄衫蓝衫二公子齐齐抱拳。
“青山不改,长逢东海!他日!有缘再见!”
赵易二人亦是抱起了拳,小白驴咴咴了两声。
转身向城外去了,身后依稀传来两位公子藏在扇后的低语。
“我说李兄,这种时候,我们应该走不同的方向才潇洒吧。”
“没办法,只有这一条出镇子的路嘛。”
张全和赵易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