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泰山不过一日的时间,进了庆州便算是入了江南了,比起走了一个月连条河都难见的泰山,这儿的水汽显然更足一些。
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赵易在泰山见惯了糙汉子,这庆州地界,一路行来便见了不少水嫩娘子。和泰山的那位暴脾气娘们儿不同,这儿的少女更加甜一些。
江边女子,最为温婉。
张全也经常抱着欣赏的目光看着浣衣女的柔软身段,被小白驴嫌弃的吐了口唾沫。
庆州的确是烟花之地。
青砖粉黛养的小娘子全天下就没几个人不爱的,这乐坊花楼数量,在全天下也是屈指可数。
但要说起其中最著名的,那自然是湘水的清月坊。
太祖曾经微服私访,行至湘江边,见一美人手扶湘竹,风尘打扮,眼中似是含着秋水,最吸引人。
当即就提笔写诏,封其为“天下第一魁”。
那正是清月坊的花魁。
“再往前走前面,不多时就是湘水了。”
坐在官道旁支起的茶棚里,张全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手往曲折的官道前边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依稀就可以看见那高耸的城墙,骑着驴儿慢慢的晃荡过去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那清月坊的姑娘当真那么好看?”
赵易也不是多感兴趣,只是好奇了。
他也是生长在繁华似锦的金陵,那儿的姑娘也柔媚似水,秦淮的河水也醉倒过文人骚客,却也没听说过哪个坊有“天下第一魁”的。
这倒是起了兴致。
“这······”
“这湘江啊,别的不行,照小生来讲,这姑娘是一顶一的漂亮。”
张全刚开了口,旁边就有一嗓子接过了话茬。
“两位,哦不,是这位少侠,是第一次来湘水吧。”
对着张全露了个懂得都懂的表情,声音的主人冲着赵易问道。
声音很温润,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也很温润,张全有些惊讶的看着出声的年轻书生,又看了看赵易。
两人蛮像的,不是长相,是气质,都有股少年风流的感觉。
书生却不是少年了,看着已经是二十左右。
年轻书生坐在隔壁的桌子旁,看茶的茶博士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说话,脸皱成一朵菊花,也是老色胚了。
书生也展折扇,和李青山他们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折扇,正经折扇,上边写着一首小诗。
“初入江湖,走的路少,见识不多。”
赵易抱了抱拳,白衣的少年侠客对着青衣的年轻书生,张全看着倒是挺有趣的,不过他对书生口中的清月坊更感兴趣一些。
“公子去过?”
青衣书生一手折扇:“当然······没去过。”
白衣少年会心一笑,书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博士则是切了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那副躺椅上去了。
“清月坊一掷千金,小生只是一个穷酸书生,怎么去得起呢?”
凉茶确实解暑,这一碗下肚,赵易只觉得暑气顿消,拴在茶棚门口的小白驴渴的急了,叫了两声,晃得小小的茶棚动了起来,赵易赶忙把凉茶碗伸到它嘴边。
“小生姓林,单名一个槐,不知这位老大哥是?”
旁边张全倒是与书生聊的开心了,两人都是没去过清月楼的,就把那花魁想的跟天上下凡的仙子一样。
书生聊的兴起,当即站起身做了个揖。
“在下张全,林贤弟莫要客气,我多活几年,就占你个便宜,叫我一声张大哥就行。”
张全站起身,去解了老驴的缰绳,往桌上扔了六个铜板,笑呵呵的冲林槐说道。
旁边的赵易看得有些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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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易脚踩青瓦,飞过交错水巷,湘江的流水声细密而绵长,横跨过偌大的湘水城。
这会儿正是三更,整个城都寂静了,唯有江边上灯火通明,四重花楼立于水乡之中,更衬出几分华贵。
白衣少年手上拎着酒壶,提着一份羊肉,这都是自己住的客栈里带的,张全说那块儿是销金窟,百两银子进去,光着裤衩儿出来,也不是什么罕见事,他索性就端了客栈的酒和肉,往清月坊去了。
清月坊确实不凡,这花楼四重的赵易在金陵是没见过,四重飞檐上各摆着一只玉蟾,正儿八经的玉蟾,大红的瓦配红玉的蟾也不突兀,看着更添几分灵巧。
脚踩江边青竹,赵易在明月下踩过四边红瓦,越过二层,就翻过这三楼窗户,跃进三楼回廊了。
这儿到处都是锦衣玉带,绫罗绸缎,为了进这清月坊,赵易特地穿了林东升做的那件白衫,只是在这人流之中还是有些寒酸了。也不乏见人拎着酒壶,只是银的酒壶和他手上釉都不曾匀称的青花酒盏相比,他都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
悄悄地把一小布袋的羊肉塞进衣袖里,酒壶被他藏着掖着,快步走过回廊上一醉汉身旁,一点经脉,那醉汉手上就使不上力,银酒壶往地上掉,那醉汉打了个饱嗝,就往身边搀着自己的姑娘身上倒。
赵易接过银酒盏,青花壶往上一提溜儿,这酒液就进了银酒壶嘴儿,青花的酒壶被他送到了身旁的侍女手上,侍女低着头,拎过了酒壶。
赵易行走在人群中,这一身素衣扎眼得很,赵易是不喝酒的,但就是拎着个银酒壶,越过莺莺燕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开放的姑娘,脸上也有些红了。
眼睛错开那些小娘子暴露的大片胴体,赵易打量起这四重的花楼起来。
这花楼与寻常的不同,在设计上就巧夺天工,中间是一根擎天柱,柱上铺的是青的瓷片,看着便有些光亮,不知是什么样的画师又在这十几二十米的柱子上绘了一副飞天,那仙女举着琵琶,四边都是烟云,那双眼儿勾人的紧,画的是相当传神。
这柱子足足有四五人合抱粗。
木梯子打着旋儿,往上去了,这每层又有两小层,下边是大堂,堂上皆是案桌,据说是为了仿古人风韵,特意的不设椅子,此举倒是受到不少自诩风韵的文人骚客追捧。
两边有艺女弹奏琵琶,唱着歌儿,悠扬的曲比酒更加醉人,赵易倚在二层的回廊上,望着下边蓝色裙裳的琵琶女,只感觉误入瑶池仙宫,不似人间。
大堂上便是回廊,木质的回廊有五六人宽,所以赵易也不觉得拥挤,旁边有倌人见着这少年独自拎着酒壶,便靠了上来,脂粉的香气环绕在了赵易的身旁,轻纱披在肩上,雪白的酥胸大半露在外边,轻纱半遮半掩。
胸前绣着兰花的花牌娘子香肩凑到了赵易的身前,少年哪见过这种架势,脸涨得通红,只让人觉得更加可爱,手上轻轻一推,用了三分暗劲,把两位小娘子退了三四尺远,轻轻地。
然后转身就入了人群,转身往四楼去了。
连手上拎着的酒壶都慌乱的丢落了,酒液被泼洒到楼下堂上,浇湿了倌人的罗裙。那些个行舞的美人惊叫一声,薄衫轻纱被酒浇了,服帖在美人身上,千金豪客更加兴奋了,手上甩出的银子砸的老鸨龟奴合不拢嘴。
秀丽的少年裹着一身白衫,有些羞怯的上了四楼,这儿的人就少了,三三两两的客人搭着红倌人,或红梅或牡丹,大堂之上有一高台。
台上有一美人婉转清唱,手上拨动着琴弦,琵琶发出嗡鸣。
这当真是赵易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你······是清月坊的花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