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乘枫用悲壮的胜利通过了复选,战胜了来自雪雕山的弃徒,冯天火,理论上成为了一名碧寒庄的弟子。接下来这些通过了复选的弟子们就要参加第三个环节——表演赛,这场比斗不是必须的,而是自愿的,是为了让这些通过了复选的弟子们来表现自己的,让那些内门的教习或者是高台上的圣人们挑选自己的弟子的,据说,这一次那个经常神龙见尾不见首,极为不靠谱的二把手——盗圣人也会出现在高台上,观看这一次表演赛。
表演赛要在几天的休息后才会到来,这次表演赛也会作为这么多天的春选的结尾,宣示着碧寒庄伴随着这个太鄱湖将进入真正的春日,也就是新的一年。
于乘枫是被展弦衣和沈寸星抬去心药庐的,而冯天火由于没有什么同行的人,再加上他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没有人愿意抬他去疗伤,最后是同行的覃炆拉着一个被他拉过来的师弟两人把冯天火抬去的心药庐。
两张病床,两个全身上下血痕累累的人并排躺在心药庐的深处。这两人送来的时候,让心药庐的庐主,涂朦都愣了一下,他是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复选真的能打成这个样子,这也让他挺好奇的,两败俱伤成这个样子,让涂朦不禁想看看过程究竟是怎么样的了。
送于乘枫和冯天火来的时候算上那个临时拉过来的师弟一共有六个人,走的时候留在心药庐照顾于乘枫的则是一个都没有。陆舞,覃炆还有那个师弟本来就和于乘枫不熟,离开也是应该的,陈义成伤也没有完全好,不来照顾病人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展弦衣和沈寸星一个是于乘枫的侍女一个是于乘枫的护卫,这两人看都没有看于乘枫就和其他人有说有笑离开了心药庐,头都不带回的。
只留下于乘枫和冯天火面面相觑,不对,冯天火还没有醒,于乘枫只能躺在他的床上看着在他一旁的冯天火的眼皮,数着他身上的血痕。
于乘枫虽然也很痛,但是要好过冯天火,还没有晕倒,看上去少狼狈些。
涂朦端着药碗,手上捣药的动作不变,身后跟着几个心药庐的医师药师,站在了于乘枫和冯天火的面前,他看了看于乘枫又看了看冯天火,转头对身后医师药师们说:“你们去准备药材和老夫的那份秘制药丸,老夫先给他们看一看情况。”
身后那些医师和药师纷纷抱了一个拳,齐声应答:“是,庐主!”
“老先生是这心药庐的庐主?”于乘枫还没有“死”透,还有力气说话,只是不能乱动,他两只眼睛眨了眨,问。
涂朦冷哼了一声,两撇白眉一挑,虽是老者,但是眼睛里的神韵无限,他嘴巴一歪,说:“怎么?老夫不像吗?”他嘴上一边说,手上缠着肉眼几乎可见的气一边在冯天火的身上按来按去。涂朦的手很是有力,看上去如同枯木,但是实际上却拥有如同新芽一般的生命力,手法也是极巧妙的,手上一触及退,却又好像已经扎入根部,半息之间已是全然摸透。
“像,只是我遇到的药庐的庐主都是老者,一时觉得奇妙,有感而问而已,不是质疑老前辈的意思,如有冒犯,还望海涵。”于乘枫瘫在床上动弹不得,行不了礼,不然定是要赔礼的。
“哦?你这小子言行不像是寻常人,是大家公子吧,都见过哪些药庐的老家伙啊,说不定老夫还认识。”涂朦哈哈一笑,于乘枫的话听上去不难听,一听就是知礼数的公子之类人,而谈到老家伙,他就想起了他以往那也是这般风流年纪的快活侠义,不禁有些感慨。
“有幸见过秦国国药庐的庐主金老前辈,四象院的生死树下的青老先生和圣元府的大神农老前辈。”于乘枫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说道。
“老金,老青,老白你都见过啊?见识不少啊,那三人都是医药大家,不过和老夫比还有些差距,哈哈哈。”涂朦眼睛一亮,于乘枫说出来的名字都是天下医药界最有名的那些人,这小子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涂朦在冯天火的身上按了一遍了,开始对冯天火把脉,片刻后,他起了身,找了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很典型的内力耗尽,诸多骨伤内伤,但是冯天火体内有一种很奇怪的伤,像是有什么在他的体内中破坏了一通,像劲力却有细腻之处,像毒素却又如同野兽般蛮横,如此交横便是查不可知。
涂朦摇了摇头,把那张纸递给了一个医师,然后又走了回来,这一次他来到了于乘枫的一边,苍老却又有神韵的脸上遗留着疑惑的神情。
“小子,是你把那小子搞成这个样子的?”涂朦凑近问。
“是,这人曾经是雪雕山弟子,会萨满术,晚辈也是出尽全力,筋疲力尽才击败他,生死相搏未有留手,但是总归是没有杀命。之前有规矩,说是生死相搏,未有杀命难道也要治罪吗?”于乘枫先是很正常地说道,但是说着说着突然是想到了什么,摆成了一副哭丧脸。
“不是要治你的罪,只是那小子体内有一种很奇怪的伤,所以问你一问,就算你杀了他,碧寒庄也不会治你罪。”涂朦开始上手,按着于乘枫身上各处,每触一处,都似乎有一股暖流进入于乘枫的身体里,温暖的像是冬夜里的热火,让人感觉到极度的舒适。涂朦按完,双手一撤,干脆利落,那些暖流便随着同一个地方一起撤出了于乘枫的身体,在这一刻,一切就如同归元一样,让于乘枫的身体进入了一个很神奇的状态。
“对了,小子,老夫问你。你练的是什么功法,怎么体内一阴一阳,你就不怕爆体而亡?”涂朦按完,开始了例行地把脉,他的须发一抖,灵动抖擞,两只眼睛一睁,神莹有道闪光射出,内含一团疑色,问。
“这是家里的秘法,晚辈不好告知于前辈。”于乘枫眨眨眼睛一脸真诚,说道。
“也对,大家确实有这种禁忌,是老夫疏忽了。”涂朦站了起来,也去写了一个方子,给了一位药师,又走了过来。
“最近就呆在这里,服了老夫的药丸,再配合些药治疗,三天便能下地,只是还不能运功动武,得再休养段时间。等他醒了,你告诉他这注意事项。演武场上你们你死我活不要紧,在我这药庐,别乱来,不然,老夫一只手碾死你们,然后用你们的血炼药。”涂朦和善的脸面在说到后面一段话的时候,突然变得杀气森森,邪诡至极,让于乘枫一时间都感受到有些阴森恐怖的感觉。
说完,涂朦又端着他的药碗,手上继续捣着药,走向了他的柜台。
于乘枫看着涂朦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他的右拳,他现在一点力也没有,完成这个动作也花费了些精力和时间。
于乘枫的思绪飘回了那浓雾散开之前最后一刻的场景。
冯天火在他强烈的攻击下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他意识到了九煞归一功中包含的煞毒可能会暴露身份,为了掩人耳目,他把冯天火体内的毒素抽了出来,然后用劲力强行破坏了他体内的经脉,虽然行了遮掩之事,但是于乘枫还是不放心,又用了他另一门绝学——玄字武意诀催发劲力冲进了冯天火的体内,把冯天火的经脉丹田搞得乱七八糟。不过在这样的状态里,催发他现在根本无法掌握的功法,让于乘枫的体内内脏再次损伤,几乎让他晕了过去,不过最后他还是顶了下来,没有倒下去。
于乘枫看着涂朦这个老者又开始捣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下来,这一次他似乎是达到了掩人耳目的目的了,甚至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行为堪称完美。
不过,此时的于乘枫似乎是忘记了当时他情急下用九煞归一功对付的那位外门弟子了。
于乘枫叹了一口气,脸朝上,松弛了下来,眼神里被怠惰之色占满了,总觉得,这样的日子是真的难熬,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心里默念了好几次“报仇”,眼神里的坚定神色又回来了,把整个眼睛都据为己有了。
……
沈寸星在离开了心药庐之后,也和展弦衣等人分开了。陈义成打算回住所和覃炆研究刀谱,陆舞和展弦衣要去喝酒,沈寸星认识陆舞这个小姑娘也有几天了,也知道她一开始是滴酒不沾的,只是如今却俨然一副小酒鬼的样子,看来,长辈的言传身教是很重要的,总觉得再这么样子,陆舞可能要变成和展弦衣一个样子了。
沈寸星把这些杂乱的念头散去了,来到了碧寒庄的一片竹林里,碧寒岛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这座岛上几乎什么植物动物都可以共存,北地青竹和热地藤花都可以生活在一起,放在别的地方是想都不敢想。
竹林高耸,风舞云动,落下一片又一片的竹叶,竹林摇响,一股香气铺面而来,沈寸星侧身一望,一个细长的身影,知道是他等的人来了。
竹叶还未落地,风还未息停,云也未变幻完成,一人就已经来到了沈寸星的面前,波澜不惊。
“师兄!”沈寸星先出声,呼唤来者。
这细长身影,带着一个斗笠,斗笠上有轻纱落下,遮住面容,一衫青衣,上还有竹叶纹饰,正是四象院来的圣人——竹叶青。
只是这竹叶青,被沈寸星叫做“师兄”,但是胸前一对小玉峰,凹凸有致,却明显是女子身形。
一眼从轻纱里望去,能见竹叶青容貌,是一副面具,是青色脸谱,极为少见。
竹叶青玉手一摆,赫然是银铃般女子的妙声:“今日是师姐。”说了句无头无尾的话。
“师姐!”沈寸星先舒一口气,再次叫道。
“兄长所说之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竹叶青走到沈寸星的身边,问。
“我觉得不妥,此时脱逃,过于可惜了。”沈寸星回答道。
“师父和四位师叔拖不了太久了,到时候会出大事的。”竹叶青显然有些急躁,一手搭在沈寸星的肩膀上,说道。
“这件事本来就是玄冥子师叔推波助澜,烈风圣姑和那名叫冷月的商人都是师叔的暗手,若是要我们撤,何须如此,师兄不告知我,师姐你能不能跟我说,是不是出了异动。”沈寸星感受到了竹叶青传来的很是急躁的情绪,从一开始他和竹叶青的对话就很不对劲,而现在的异味更是已经溢于言表了,他抓住机会赶忙问道了。
“你从小聪慧,风吹草动你都知道,还是未瞒过你。”竹叶青叹了一口气,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是师姐你太明显了,到底出什么事了?是有人打过来了?”
“倒不是有人打过来了,更麻烦些。”竹叶青有点哭笑不得,说,“休屠公主的联姻队来了,要见人,师父他们快拖不住了。”
沈寸星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了,的确有这么个事情,但是好像没有人记得这件事,那简直要出大事。
四周风吹落竹叶,瑟瑟潇潇,似乎是丧乐在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