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乘枫躺在心药庐接受治疗躺了整整四天,涂朦说的话果然不错,这位老先生所配制的药物和他自己秘制的药丸,效果果真是十分的好,在第三天,于乘枫和冯天火已经可以借助柺棒缓慢的行走了。
到第四天,身体上感受到的疲惫感也少了许多了,于乘枫在心里发自内心地赞叹涂朦的医术,佩服至极。
于乘枫躺在心药庐里四天,除了展弦衣给他送了一次酒来过一次,其他那群家伙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了,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不过也有意外之喜,或者叫做惊喜,应沐杳倒是几乎每一天都来看望于乘枫,给这位一开始瘫倒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公子送一日三餐,辛苦非常。不知道的人以为两人是什么青梅竹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至交好友。
白意雪也来看了于乘枫一次,这次是来告别的,接下来的几天,白意雪要出庄,跟着她的师兄孙鑫去一趟庭州处理一点事务,时间不会太长,不过铁定是不能陪着于乘枫把这个伤养好了,所以来告别。
冯天火在被送来心药庐的当天晚上醒了过来,他两只眼睛一突一缩,像是鱼在临死前的挣扎。他大口呼吸着,贪婪地吮吸着在空气中游离的氧气,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剧烈的求生意识让冯天火在醒过来的一瞬间,身体几乎呈弹射状,“啪”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结果由于用力过猛,再加上身上断掉的骨头还被石膏接着,一下子几乎受到了严重的二次伤害,差点又当场吐血。
冯天火坐起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应沐杳给于乘枫带晚饭,而且应沐杳正在给于乘枫喂饭。这边两个正在进食的小年轻几乎被冯天火吓了一跳,于乘枫差点被米饭噎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冯天火一时间僵坐在床上动弹不得,看着于乘枫正在吃饭,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用了太多的力气,肚子竟然在这个合适的时候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六目相对,气氛一瞬间就尴尬了起来。应沐杳试探着询问冯天火要不要吃点,冯天火没有理她,而是强行又躺了下去,两眼紧闭,作夜寐姿态,不想理会于乘枫和应沐杳两人。
第二日,冯天火被应沐杳带来的早饭的香气给惊醒了。应沐杳知道冯天火没有人照顾,他自己又不会开口向药庐内的医师求助,应该要这么一直饿着,所以给冯天火也做了一份。本来冯天火也是拒绝的,但是没有办法,他实在是太饿了。武人练武,养气衍生内力,消耗的能量是普通人的好几倍,所以吃东西是必要的。
接连着过了四天,冯天火一直蹭着应沐杳的食物,这也导致了他们三人的关系好了一些,冯天火也是第一次对应沐杳和于乘枫说话,当然了,不是每次都说,但是总归是和以往不一样了。
于乘枫在心药庐的第五天就是碧寒庄春选的最后一个环节——表演赛的开始,在这一天,碧寒庄的所有圣人都会出场,场面会比之前还要宏大。于乘枫是通过了复选的考生,理论上已经是碧寒庄真正的弟子了,只要等着表演赛结束,他就能拿到碧寒庄的弟子制服和重新分配住所了,成为一名真正的碧寒庄弟子了。所以表演赛理论上他是必须要去的,所幸他现在虽然受着伤,但是仍然是可以走动的,还算是幸事,隔壁有一个通过了复选的伤者两条腿都断了,还要人担架抬着过去。
但是冯天火就不一样了,他是复选输了的,所以他没有被强制要求要去参观表演赛,所以他可以留在心药庐养伤,等自己的伤好了,他就要离开碧寒庄了。
于乘枫在应沐杳的搀扶下前往演武场的时候,于乘枫回头问了冯天火一句:“冯兄,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实力很不错,说不定有转机。”没通过复选的弟子参加表演赛被教习甚至是圣人选中也是发生过的,并不能说没有任何机会。于乘枫来碧寒庄是有目的的,但是他不知道冯天火是不是,在比斗的时候,他知道冯天火几乎已经开始拼命了,他好像真的好像进入碧寒庄,或者说是有一个容身之所。
于乘枫也听过冯天火曾经烧食自己同门的事情,但是这几天同躺在一个地方,他总觉得这个不苟言笑,甚至不说话的大汉不是那样的人,虽然看上去,冯天火真的很像是强盗,不像好人。
冯天火听了于乘枫这一句话,想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应沐杳,说了一句:“去吧。”语气中似乎是无限的疲惫还有绝望。
三个人好不容易来到了演武场,此时已经离庄主致词十分接近了。他们三个人就找了个很后的位置,也没有往前挤,这个地方有很多伤员,地上还躺着两三个,面容看上去都很痛苦。
接着就是大家都十分熟悉的庄主发言,又说了一通“大家很棒”“武林的未来”“碧寒庄的未来圣人”之类的话,然后便是场下人的例行的掌声,最后便是宣布了表演赛的开始。
这一次高台上那把空着的椅子上终于坐着人了,是盗圣人,他兜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脸上还带着一副灰色的面具,把整个脸都罩了起来。与之前不同的是,高台下还有两三排座位,内外门几位教习都落座在座位上,还有那些样貌俊美,气质非凡的圣人直系弟子们。他们这次都来观看表演赛了,甚至有人还会上到这个演武场上,亲自表演一番。
于乘枫一到演武场就感受到了似乎有一股如同穿心箭般的目光正盯着他,让他极为不舒服,他寻找了许久,才发现这是来自于那穿着黑色斗篷,带着灰色面具的盗圣人。四目相对,或许是太远了,或许是别的,于乘枫看不懂盗圣人的眼神,再加上之前白意雪说的盗圣人要见他,于乘枫实在是不知道这个白师姐的师父,堂堂圣人要干什么。
表演赛正式开始了,有教习拿了名册,叫了些通过的弟子打了两三场,都很不错,但是还没有人能被教习选做自己的弟子,更不用说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了。到现在,这场表演赛似乎是没有那么精彩,不过,随着一道倩影的落台,情势逆转了。
“沈寸星,有没有兴趣接受我的挑战?”倩影划了一道弧线,高声问道,美目闪出有神的神光盯着站在人群里的沈寸星,像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一样。
这道倩影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藏楼预定了第一个挑战沈寸星的万沫,圣人穿堂问柳的大弟子——紫光荆棘。在场有很多人都是认识这位又火辣实力又强的直系弟子的,这直接引起了轩然大波,让底下一片哗然。
他们都知道是没有天人参加表演赛的先例的,这是碧寒庄自从建立以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万沫,天人不能参加表演赛,这是老祖宗的规矩,快下来!”座位上有老顽固教习站了起来,须发被气的都上翘了,简直就是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做怒发冲冠。
万沫回头对那教习笑了一下,还眨了一个眼,老教习是没什么感觉,可一些内门弟子就感觉到气血翻涌了,止不住地上头。
“教习,你不用觉得沫儿年纪小,就糊弄沫儿,老祖宗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没有先例而已。”万沫笑着回答那位教习,游刃有余。
“没有先例便是大家都默认的规矩!”教习气急败坏,已经开始有些强词夺理了。
万沫笑了笑,然后不再理会那名教习,而是朗声说道:“这更是无稽之谈了,碧寒庄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那么今天我,紫光荆棘,万沫便是这百年来第一人。从现在开始,我便是先例!”
紫光荆棘的声音传得很远,有力地将那名教习给击退了,教习看了一眼坐在高台上笑的很开心的孟千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愤愤坐下。
高台上,柳冲溪几乎要捂脸,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丫头今天要说这样的话,简直是羞耻死了,作为圣人兼师父,她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师妹,几日不见沫儿,很有女中豪杰的气概啊!”盗圣人即使是带着面具,一开口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柳冲溪觉得十分羞耻,什么“我就是先例”这种话简直就是话本里才会出现的词句,让她脸红地都没有正经地回答盗圣人的问题,只是低着头,嘴里念叨着什么。
念的是,“不是我徒弟,不是我徒弟……”,赶忙撇清关系。
盗圣人哈哈大笑,翘了个二郎腿,看上去潇洒非常。
“我已是这里第一人,沈寸星,你敢不敢成为这碧寒庄第一个敢和天人斗的大宗师?”万沫媚艳的面容对着沈寸星,两片柳叶眉弯起如同天上的残月一样,笑色盈盈,香唇吐露春语,一片清风。
“天人邀请,沈某岂有拒绝的道理。”沈寸星面上波澜不惊,脚下鹊起星辰,一步一步走上了演武场,弯身行了个平辈礼。但是其实,沈寸星内心几乎要哭出来了,怎么什么惹人烦的事情都给他遇到了,让他痛苦万分。
万沫盈盈一笑,觉得沈寸星表现出来的行为很对他的胃口。
表面邪魅诡笑,潇洒万里的公子,实则内心痛苦扭曲到呈现鬼魅之形,想必在场大部分人都想不到。若是万沫知道了他面前这个十分邪俊的美男子内心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估计会哭笑不得,不知所措。
场下的于乘枫一看到沈寸星这幅做作的样子直接笑了出来,他已经知道沈寸星有多痛苦了,几乎要捧腹大笑了。
旁边的应沐杳和冯天火被于乘枫古怪的行为一惊,面面相觑了一番,不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