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方超前就被蒋毅的叫醒电话给吵醒了。
“快点过来！都到位了，就差你了！”
方超前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一刻，比平时上班还早了一个小时。他骂了一句娘，起身穿了衣服，草草洗漱了就直奔龙信社区。
社区广场上已经搭起了成片的篷子，最前面还搭建了一个大舞台，一群鲜红惨绿的大妈们腰间别鼓，手里拿锣，蓄势待发，身穿显眼黄绿工作服的“蜜蜂公社”的员工都跟辛勤的蜜蜂似的来回穿梭忙碌着。方超前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儿，找到了正叉腰指挥分工的蒋毅的身影。
方超前走过去，一抬手打声招呼，蒋毅从桌上拎起装着包子和豆浆的袋子扔了过来。
“赶紧吃。吃了赶紧干活儿！”
方超前嘿嘿一笑，打开袋子就吃了起来，蒋毅又丢过来一套工作服让他穿上了。
“现在是铺基础的重要时刻，清江的社区居民好比还没有进饭圈的小白，只要你拉一把，他就成了你的粉丝。这么好的资源全国哪里有！”蒋毅很是志得意满。
两个人早已将几天前的不愉快抛到九霄云外了，又是一副好得掏心掏肺的模样。
其实从前两个人合作搞早餐工程的时候，因理念不合而吵的架更多、更激烈，但最终都是和好如初。
不是方超前离不开蒋毅，而是蒋毅离不开方超前。方超前虽然没钱没势，但在一身铜臭的蒋毅眼里，倍儿有文化、倍儿有强调，跟方超前在一起，也算是没有俗到家。
方超前问道：“你现在有多少员工？已经花掉了多少钱？有没有开始业务呢？”
蒋毅被方超前问得一噎。“呃……现在总共六十四个员工，花了二十多万吧，业务……已经……嗯……慢慢要开始了。”
“把前期的铺设工作做好之后，不妨把一些业务承包给下面的人——但是要订好规章，你的主要精力要放在拓展和管理上，别纠结在鸡蛋厕纸这些上面。”方超前说。
“我懂！还用你教？我要做的绝对不是一个大锅乱炖的小摊子，我做的是有真正的规模和架构的公司。”
方超前点点头，边啃包子边说：“咱们谁也没支过这么大的摊子，摸着石头过河吧，边走边看，如果真到了那个规模了，不妨找职业经理人。”
聊了两句，蒋毅转身忙乎去了，方超前一个人低头啃着包子。
“你怎么在这儿吃早饭？别人早都忙开了，你还优哉游哉的！你是哪个部的？”
一个面容冷丽、身材袅娜的“蜜蜂”走了过来，指着方超前发着火。“哪个部的？把你名字报给我，我跟你们部长好好谈谈！”
这女的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丹凤眼、吊梢眉，直鼻薄唇，精明利落的样子，姿色也有七八分。
方超前支吾了一下，说：“我这就吃完了，马上开工。”
“还马上开工？给我立刻动起来！”
方超前赶紧把剩下的半个包子揣进兜里，小跑着去搬礼品去了。
“全都是偷懒的垃圾货，以后招人得我亲自招，董事长看人眼光太差劲。”女子冷着脸摇摇头，自言自语。
……
没到八点，广场上已经摩肩接踵了，舞台上的大妈们开始干活儿了，一会儿“俏夕阳”，一会儿“千手观音”，还都耍得有模有样。
这些老年艺术团队的价格非常便宜，包一顿饭、报销车费差不多就可以拿下了。她们本来就有表演的欲求，有一个这么好的舞台，求之不得呢！
反观后面上来的跳街舞的大白腿小姑娘，价格不低，演出效果也就那样，除了几个老大爷几乎趴在地上往上看，没多少人买账。
方超前远远地站在广场边上，叼着香烟看着，现在没他什么事，可以多喘几口气。
一辆房车由远而近驶过来，在人流如织的路上开得比走路还慢，经过方超前身边的时候，车窗摇了下来。
“方哥！”
方超前一扭头，一张年轻漂亮的面孔从车里探了出来，长发随风飘舞。
“赵沁？”方超前走两步，把烟掐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回来，“蜜蜂公社还请了你来报道了？”
赵沁茫然地说：“什么蜜蜂公社？没有啊！我是去江鲜市场做采访的，结束了，正往回赶呢。”
她指着方超前身上的工作服，疑惑地问：“你不是在卫浴店工作吗，跳槽了？”
“没有。朋友创业，我来帮忙。”
“那个谁……你在那里干什么？没活儿干了吗？”
吊梢眉美女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指着方超前训斥道：“只要一有机会就偷懒！这么大的人了，说你一遍还不知道害臊？你要再让我抓到一次，立马给我滚蛋！”
只怪身上黄绿色的工作服太显眼了，人堆里藏都藏不住。
方超前连连举手抱歉，解释道：“遇到一个朋友，聊了两句。”
赵沁的表情比看见奥特曼扭秧歌还奇怪，这女的谁呀？方超前这么狠的人，可以上门把她们台长骂得口吐白沫、把宋雅骂得有夜暴长一脸痘痘的人，现在居然被骂得不敢回嘴了？
方超前跟赵沁挥挥手。“走了，有点忙。”
“方哥，记得晚上去我家吃饭！”
“记着呢！”
他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赶紧跟吊梢眉打个招呼。
“呃……那个……领导，我跟我朋友还有一句话要说，挺要紧的。说完就来！”
吊梢眉的双眉几乎插到头顶去了。“去吧，去说个够！中午跟财务结账走人！”
方超前苦笑一声，转身又去叫住赵沁的车。
“赵沁，等一下！”
车也没能走多远，窗子又摇下来了。“方哥，什么事？”
方超前捋了捋自己的短寸头，说：“你不是今天的采访结束了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拍一拍这里吧。我朋友搞的蜜蜂公社，社区服务型的创新公司，清江还是第一家。”
“等等。”
赵沁头缩了回去，跟车里的人商量了几句，又探了出来。
“行！也巧，今天不忙。不过拍是可以，采访也可以，但是能不能播出就不一定了，得听组长安排。”
方超前哈哈一笑。“没问题！你们扛个摄像机往那儿一站，这对老百姓来说就是一个最好的广告！”
果不其然，美丽端庄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往印着“清江电视台”的摄像机前头一站，开始报道的时候，大叔大妈们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过来了。
“哎哟！电视台来报道了！”
“家伙！这个蜜蜂公社声势旺的！”
“你看，一色都是工作服，跟美团一样，正规的。”
“下他的爱屁屁一个月内都是免服务费的，扛气罐拿快递都不收钱。有诚意的！”
这种场面对蒋毅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他不止一次做梦西装革履地在电视镜头前高谈阔论，而今机会来了。
他赶紧整了整西装领带，排开人群，挤到赵沁面前。
“你好！我是蜜蜂公社创始人蒋毅，没想到我们今天的活动能够吸引到清江电视台的关注。意外的惊喜啊！”
蒋毅豪迈地大笑一声，非常商务范地和赵沁握手。
赵沁非常职业地进行了一套现场采访的流程，蒋毅简单介绍了蜜蜂公社的创始经过、目前规模和发展规划。其中的含水量比水母还高。
采访结束后，蒋毅一把拽住赵沁的手。
“主持人，这都到饭点了，我请几位吃顿便饭。这个面子你们一定要给！”
赵沁微笑着把手抽出来。“不了。这个采访本来也不在计划之内，我们还得赶回去做编辑呢。”
“那也不在乎一顿饭的时间啊！催工不催饭，在哪儿不是吃？”蒋毅的邀请可是真心实意的，一方面是感谢对方为蜜蜂公社增加曝光度，另一方面，小姑娘看上去单纯漂亮。
赵沁坚持道：“真的得回去了。你我都是方哥的朋友，所以也用不着太客气。”
“方哥？方……超前？”蒋毅一琢磨，姓方的只有他了。
原来人家是冲着方超前的面子来的？！
赵沁点点头。“是的。方超前。好了，我走了，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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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公社的工作餐就是在路边快餐店吃的，三十多人将整个店都包下来了。蒋毅居然也放下身段，和员工同甘共苦，一起吃十二块钱的盒饭。
吊梢眉和蒋毅坐一桌，拿面纸将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筷子用热水烫上两回，才给蒋毅。
“这里不卫生的，咱们何必和他们一起吃……”她发着牢骚。
“创业初期嘛，凝聚人心的手法。将就点。”
方超前坐在玻璃门旁边的角落里吃盖浇面，边吃边抽烟。吊梢眉眼一瞟看见了他，“呼”的一下站起来走到他跟前。
“我让你中午找财务结账你没听见？你还想白吃一顿午饭再走？”
方超前一愣，抬眼看了看吊梢眉，有点烦这货了。
他指了指隔着几桌的蒋毅。“你问他，我能不能吃他这一顿饭。”
“我说你能吃就能吃，我说你不能吃就不能吃！不用问蒋总！”吊梢眉大声道，“一个小小的外勤，竟然跟我摆谱？怎么着，我让你走还得惊动蒋总了？”
蒋毅火烧屁股般窜了过来，一把拉住指到方超前鼻子的手。
“娜娜！他怎么得罪你了？”
原来叫娜娜。
娜娜无奈地看着蒋毅说：“蒋总，你招的这些人我基本都不满意。就眼前这位大爷，上班迟到、班上吃东西、开小差，让他走人，他还牛气轰天，说要问问你！”
蒋毅苦笑着拉着娜娜的手，把她强按在方超前对面的凳子上，他也在旁边坐下。
“娜娜！你可以骂全公社所有的人，包括我，但是不能骂他，他只能由我来骂。”
娜娜一愣，蒋毅接着说：“正式介绍一下，蜜蜂公社运营总监乔妮娜，我唯一的过命之交方超前。”
乔妮娜恍然大悟，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哎呀，不好意思方先生，误会了！都穿着工作服，我只以为您是公社的员工，不知道您是蒋总的朋友！”
方超前抬抬下巴，给了她一个“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笑容。蒋毅笑哈哈地拉着乔妮娜又坐了下来。
“乔妮娜是我从上海聘请过来的专业经理人，有非常丰富的社群管理营运经验和先进的理念。方超前——是一个圣人，哈哈！”
乔妮娜眼眸用力一睁，不知道蒋毅是什么意思。
“他是视富贵如浮云，金钱如粪土的圣人。”蒋毅拍着她的手背，“我没有开玩笑哦！他是有大智慧的，有机会你多向他讨教。”
乔妮娜又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和方超前握了握手。
“你别当真，他嫌没菜下饭，说两个笑话当下饭菜呢。”方超前淡然地说。
蒋毅那身子探过来。“哎？那个清江电视台的记者是你请过来的？你也不跟我打声招呼，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好歹也去永琪找Toni总监做个头啊！”
方超前说：“人家是路过，我就顺嘴说了一句，凑巧而已。”
乔妮娜惊讶地说：“啊！那个美女记者是方先生的朋友啊！方先生真是人脉深广啊！”
老子最他妈烦人脉、情商这些字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