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神仙,同样也有妖怪,妖怪化形便在人间无敌,从某方面来说,化形大妖亦如神仙之列,只是不被大多数认可,它们初始灵智低下,修成正果的寥寥无几,自然不能再神界占得一席之地,只能屈居凡间。”胡应明昂头捋了捋胡须又道:
“然而在这凡间,亦有凡间的规矩,他们纵使神通广大却也极少祸害生灵,在人仙当道的时代,他们的生存如履薄冰,不得不小心翼翼。”
“你是说唤金山里面有妖怪?即便如此,据你所说也是不足为虑。”周尧不明白胡应明口中的危险到底在哪儿。
“强者自有强者的尊严,容不得弱者半点践踏,倘若你凭借如今的这点微末道行前去找死,结局只有一个。”
“你只需将我送到唤金山下,其余的你不必管。”
“我不能看着你白白送死。”
“我做的选择,你说过不会插手。”
“那心阵只是会让你疼痛,对你的身体实则是一点伤害都没有,男子汉生于天地间,不求立志做人皇,但起码也要有胆量苟且偷生。”胡应明此时明显有些动怒,他实在想不清楚周尧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偏要一心寻死。
见周尧不语,胡应明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你也不是害怕疼痛,单纯是想女人想疯了。”
“杀父之仇在先,我怎会喜欢上她?”周尧说话顿时有点心口不一,他现在甚至有点厌恶现在的自己,对这样一个本该诛杀的恶毒女人,自己不该对她如此上心。
胡应明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笑道:“许是我太老了,思想变得也有些固化,我这就将你送去那唤金山,生死全看你小子的运气了。”
胡应明的话让周尧十分欣喜,不禁打趣道:“我只是去取一朵花,又不是去找那大妖怪决斗,何必如此悲观呢?”
胡应明也不应话,转身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了东西,最终,他拿出了一个小木箱,交到周尧手上,说这些东西在必要时或许可救他一命,一定要妥善保管。因为从未见过唤金山的大妖,胡应明也只能告诫周尧,该低头时一定得低头,保住性命才是首要。
周尧重重的抱了一下胡应明,因为胡应明比周尧矮,周尧拥抱他时,胡应明的脸紧贴周尧肩膀,让他多少有点不适,便推开了周尧。
“你小子别跟我这么煽情,我活了一百多岁早就不吃这一套了,先将箱子打开看看吧。”
周尧郑重的打开木箱,印入眼帘的是一面护心镜,据胡应明所说,这面护心镜乃是祖师他老人家于莽荒中寻得一太古陨铁炼制而成,无坚不摧,与人打斗时可以保心脉无虞。
箱子里面一共有两个物件,一个是防护的荒陨镜另一个则是与荒陨镜一脉同出的荒陨短刀,二者一攻一守,当初伴随胡应明闯荡江湖时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今胡应明将两件东西送给周尧,便是希望周尧可以如他年轻时那般靠着这两样东西化险为夷,尽管不知道这东西对仙人大妖管不管用,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二人准备就绪,刚一出门便看到了返回的洛河,后者一脸高兴的表情让周尧二人有些惊愕。
听洛河说,余寿宁掌门听到洛河的请求之后,竟是丝毫未加阻拦,反而称赞洛河有情有义。
“掌门师兄难道不知唤金山凶险?”
“宁小子身为掌门岂会不知?或许他有他的用意吧,你就不要瞎琢磨了。”
因为距离比较远,胡应明需要借助宗门的大阵基才能施展大距离传生阵。尽管如此,传送之后的周尧二人还是要徒步走上百里才能到达唤金山。
胡应明并未将二人送到唤金山,因为同时传送三人,他此刻的真气以及无极之力都是十分匮乏,根本无法再次施展远距离传生阵。
周尧二人与胡应明告别之后,便向着唤金山的的方向走去。
百里距离,路途中所见活物,只有草木花鸟,显得极为静谧,空中下起了小雨,蒙蒙小雨平添了几分凉爽,周尧唇齿相挤,面色艰辛,心阵又被启动了,千刀万剐的痛感遍布全身,但他这次并未痛呼。
洛河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此次能够伴随自己前去唤金山,周尧心中十分感动,毕竟二人刚认识不过一月尔,洛河的关心尽显于脸上,眼中流转着丝丝情意犹如春波划水,周尧却是不动声色。
“小师叔如果坚持不住,可以先休息一下的。”洛河颔首看着周尧嘴巴说道,她是个活泼直爽的姑娘,却不知为何在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时竟会变得如此羞涩。
以往在宗门中,她是精灵古怪的掌门亲传弟子,再加上相貌上佳,深受宗门中长辈和师兄弟们的喜爱和倾慕,可以说是集了万千宠爱,她的调皮和天真让她免去了许多麻烦,只是自从遇到周尧之后便有种头皮发麻飘飘欲睡的感觉,这种感觉就仿佛雪夜生炭火,让她不能失去这种温暖。
原本还有些不确定,只以为是自己少女思春,过段时间便会自动好转,但没想到,当看到周尧跪倒在比武台上痛苦嘶吼时,她脑中轰鸣一声,来不及思考便冲到了他的面前,现在想来,或许这便如同师父于兰师叔了。
周尧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边,斜身躺了上去,勉强睁开一只眼看着洛河,略微平复了一下气息缓缓道:“洛河,你是不是喜欢我?”
洛河听到周尧对自己说的话,心中猛地一紧,还未开口便听到周尧继续说道,
“别的方面,你我或许认知不同,但在情爱一事上我却知道,你我相同。有时候光凭感觉待日后自己一定会后悔,如今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之人,心中便将那谈情说爱的想法一并抹杀了去,你喜欢我,便如同恋上一块石头。”
洛河见状,哂然一笑,故作镇定道:“小师叔本事不高,自恋的本事可真大。”
周尧闭目,轻轻说道:“现渔村有个屠夫,每次购买牛猪都只要活口,便有村人问他为何如此,他笑着说道,他喜欢亲手杀掉这些牲畜。”
“过去我不懂,以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些小癖好,随心便好了,但后来我才打听到,那屠户在过去曾经上过战场,在战场上的他犹如归山之虎,眼神中写满了嗜杀,他当初上战场,图的不是报国杀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爱好。”
“认真观察之后我才发现,他的瞳孔比一般人要小,犹如一根大头针,笑的时候依旧不变,严肃恼火时会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现在我明白了,那是一种杀气,只有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才有。”
洛河不明白周尧话中含义,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周尧将手指指向了唤金山的方向,“那杀气弥漫了百里范围,呵呵。”
周尧苦笑道:“这一趟如若你跟我一同丢了性命,只怕下了地府我也会自责。”
洛河弯腰拔了一颗狗尾巴草,轻笑道:“这可不像小师叔呀,按理来说此时你该摆出一副冷漠面孔闭口不言才是。”
周尧没有多言,对于不在乎他的人他冷漠得很,但若对他很好的人,他总会万般维护。
“你走吧,唤金山的方向我已知道,你跟着去,如一累赘尔。”周尧眼神冷漠道,倘若自己不敌,洛河跟着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还在把玩手中狗尾巴草的洛河听到周尧的话语,顿时愣在了原地,她本以为刚才周尧是在跟自己说笑,但见周尧此时表情加上冷漠的眼神,洛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周尧起身,不理洛河,九重真气运转周天之后,猛一顿足,紧接着便向唤金山狂奔而走。
独留原地的洛河看着周尧逐渐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手中的狗尾巴草掉在了地上,双目有些失神,自己跟在周尧师叔身边真是个累赘吗?洛河不禁反问自己。
忍痛离开的周尧,额头上浸出点点汗液,但随着距离唤金山越来越近,周尧发现心阵的作用明显被削减了许多,难道这曼陀罗花便是解阵之药?想到这里,周尧暗道自己想太多了,既是阵法又怎能凭借药物破解呢。
但疼痛的程度的确是随着与唤金山的距离而逐渐递减的,一直到了唤金山的山脚下,周尧这才发现自己如今竟是直接痛感全无,久违的轻松感瞬间占领周尧心扉,但愈加浓郁的杀气让他根本无法放松一丝对外界的警惕,因为极有可能不觉间丢了性命。
既然到了这里了,周尧自然不想无功而返,但还是得小心为上,不然丢了性命就得不偿失了。
直到某一刻,周尧已经感觉不到心阵的作用了,放眼望去,更是大吃一惊,来时本以为是座孤山,此时才发现原来是一座山脉,仔细想来,此地若是聚上几人,开一道观,到也是个寻仙求道的好地方。
没了心阵带来的痛苦,周尧此时是无病一身轻,但脚步却不自觉的放慢了几分,越来越浓郁的杀气让他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山林中朦胧的雾气,断续的鸟叫更是平添了几分静谧之气。
周尧强装镇定的稳步前进,心中想起胡应明说过的话,不自觉间便将短刀拔了出来。
“哇哦,哇哦。”
寂静的山林中响起几声猫叫,这几声猫叫传入周尧耳中却显得格外刺耳,如此突兀的叫声,倒是格外应景,周尧心中暗道,如若再出现一只妖怪倒也不会太过惊讶了。
心里边想边向前走,待走入雾中之后,隐约间便看到一只白猫缓缓向自己走来,脚步不急不缓,显得有些悠闲自在。没多大会儿便走到了周尧面前,此时那白猫也不再东张西望,反而带着人性化的目光打量起了周尧。
周尧见状,立刻便将短刀横在了自己的胸前,古朴的刀刃上闪烁着零星寒光,周尧与其对视着。
“小家伙,你的胆子倒是挺大。”白猫口吐人言,围着周尧边走边说道:“你家大人没交代过你不能靠近唤金山吗?”
果然是妖!周尧暗暗心惊,没想到之前的传闻都是真的,如此一来只能随机应变了。
周尧当即放低姿态,恭敬道:“晚辈无意打扰前辈修行,来此只为求药治病,还望前辈恕罪!”
“你这孩子太过天真了,这世上本就没有多少妖怪生存之所,如今这一处也是容不得你破坏,倘若放你回去,届时我的孩儿们必然会变得居无定所。”白猫淡淡说道,只是那冷血的眸子微微跳动了一下。
明白猫妖的疑虑,周尧刚想对其保证,却听到猫妖继续说道:“每一个企图活着离开的人,我都会将刚才对你说的话再说一遍,从无例外。”
紧接着,猫妖便不再多言,只见其身躯开始变大,锋利的爪牙闪着银光,“受死吧。”
周尧面对着眼前的这头妖怪,只觉连呼吸似乎都变得困难,心脏剧烈的开始跳动,这是遇到生命危险的本能,一道劲风袭来,如利刃般的爪子接踵而至。
周尧骤退,但这一击还是稳稳地打在了他的心口上,周尧被巨大的力道拍飞,外表的布衣被撕开,露出了朴实无华的荒陨镜。
承受这一击,周尧只觉得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看了一眼胸口的荒陨镜,猫妖这一击只在镜身上留下了几道白痕,荒陨镜不禁护住了自己的心口,同时还卸掉了猫妖的劲力,这才护得经脉周全。
此次如果能活着回去,定要好好感谢胡应明!
猫妖见一击无果,顿时有些恼怒,这么些年来,来唤金山的人族没有一个能抗住他的一击,眼前这小子倒是挺有意思,他将目光放在了周尧的胸口,眼神中的贪婪毫不掩饰。
旋即便调整姿势,再度攻来。
周尧见状,眼神逐渐冷了下来,盯着猫妖三丈高的身躯暗自想道,现在逃跑,必死无疑,拼死搏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既然想叫老子死,那你也得做好掉块肉的准备!
源雷种子中瞬间释放出了巨大的雷电之力,雷电之力又瞬间掺杂进入了九重真气中,白色真气中闪烁着雷霆,周尧的手臂上已是雷光闪烁。
手中紧握着荒陨短刀,准备迎接猫妖接下来的一击。
叮!
金属交接的打击声响彻山林,周尧还是被巨大的劲力震飞,身上衣衫已是破烂不堪,周尧索性将身上破开的上衣扯掉扔在地上,咬牙主动向猫妖杀去。
居高临下的猫妖与拼命的周尧缠斗,因为体型庞大的缘故,身上也被周尧用短刀划破了几道伤口,渐渐地,猫妖眼中的高高在上消失了,周尧此时已是浑身浴血,猫妖雪白的皮毛也被妖血染红。
荒陨短刀的确不愧为胡应明用过的兵器,即便是砍在猫妖坚韧的皮肤上依旧如常,对此猫妖也是十分忌惮,他现在已经不愿去想其他的了,只想尽快将眼前这个人族少年尽快杀掉。
鲜血洒落在草地上,叮当声不绝于耳。
二人激斗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一次交锋之后,周尧被震飞之后躺在地上,睁眼看着树冠,大口喘着粗气,他现在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猫妖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缓慢向周尧走来,他现在也是有些身心俱疲,与周尧战斗时,周尧出招的角度和招式都很刁钻精巧,还有那使他感到针扎酥麻的雷电更是有些让他防不胜防,好在周尧道行还浅,不然胜负还真是难分。
自己就要这样死了吗?周尧反问自己,第一次见到妖怪,仿佛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但自己还未深入探索便要被其终结性命,周尧不自觉的笑了出来,笑得有些凄凉。
一念至此,周尧闭上了双眼,静待死亡的来临,但很快周尧便又将双眼睁开,等待良久等来的不是冰冷的利爪,而是一阵兵器交接的打斗声。
一袭红裙的洛河正在与猫妖搏杀,这番场景映入周尧眼帘,让他顿时百感交集,想不到在这生死关头,来救自己的竟是之前被自己驱赶的洛河。
猫妖因为之前和周尧的生死搏杀,耗费了大多力气,此时与洛河力战更是身心俱疲,本以为眼前这小姑娘柔弱不堪,谁曾想出招力度与之前的小子难分伯仲。
洛河手中细剑在猫妖身上已有建树,纯白的剑身上带着猩红血液。
周尧看到洛河战斗时的身法,这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感慨,不愧是法门掌门的亲传弟子,身法形同鬼魅,动如浮萍,猫妖根本无法伤其分毫。
伤口处的鲜血不断涌出,周尧使出全力施展了最后一道止血阵,这才勉强将血止住,不过刚刚缓过来的一点气力又被消耗干净,虚弱的身体让他的眼前有些发黑,虽尽力坚持,但还是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