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
百鸣珂与苏瑾熙查遍了卷宗和户籍,发现了有位前朝大夫在前朝覆灭的前几年,因川溪家中母亲丧事守孝留在了川溪,因此逃过了一劫。
这位前朝大夫名叫司马邕,是川溪当地有名的孝子,后来改朝换代,他与家人迁都到了下河,之后就没了记载。
“看来我们要去一趟下河了。”百鸣珂对苏瑾熙说道。
“下河地势远距,你在宫中要为西琴王医病,我带侍从去一趟下河,你就留在宫中。”苏瑾熙说道。
“嗯。”百鸣珂点头,心下想:还是苏瑾熙思虑周全。
事情已经商量妥当,两人便不再说话,这样的安静反而显得不自然。
“这几日都没见着庆熙了?”百鸣珂问道。
“太后去佛山上香带着庆熙一起去了。”苏瑾熙说道。
百鸣珂点点头,“既如此,我就先行回别苑了。”
话罢,百鸣珂准备离开苏瑾熙的殿宇。
“等等。”苏瑾熙叫住了准备离开的百鸣珂。
“你就没什么其它想跟我说的?”苏瑾熙问道。
百鸣珂看着苏瑾熙的眼里,似乎在流动着什么。
百鸣珂半晌说道:“……那你平安回来。”
“好。”苏瑾熙认真地应道。
百鸣珂不过随意嘱咐,但苏瑾熙如此一应,她忽而便局促起来,“那我该回了。”
百鸣珂推门而出,走过太子殿的一路,她看见被精心呵护的彼岸花,一簇簇地生长在这殿宇之中。
百鸣珂每走一步,脑海里就浮出错乱的记忆,在忘川的、在天庭的、在霁华宫的、与轩牙的……
除了这些,她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还有什么呢?
(太后别苑)
百鸣珂回到别苑,一进门就看见了盈盈笑意的南宫汐和她的一众侍女。
“姐姐你可回来了。”南宫汐迎上来。
“参见郡主。”百鸣珂行礼道。
“姐姐快快请起。”
“妹妹特拿来自己收藏的一副字画还跟姐姐品鉴品鉴。”南宫汐的侍女们拿出画卷。
南宫汐指着画上的画笔说道:“姐姐看这处落笔,看似不经意间的着色,实际可谓是别出心裁呢。”
“是啊,这画用隽秀清雅的笔触竟能画得如此大气飘逸。”百鸣珂继而点评。
这眼前的画确实是她见过的上作之品。
“看来我与姐姐果真是志趣相投啊。”
“既然姐姐这么喜欢,妹妹将它奉上给姐姐了,还望姐姐笑纳。”南宫汐将画卷收起给百鸣珂。
“这……太过贵重了。”百鸣珂连忙拒绝道。
“这本来就是妹妹带来的登门之礼,我才疏学浅,姐姐难不成是嫌弃妹妹是个粗鄙之人?”南宫汐说道,拿着帕子仿佛百鸣珂不收这礼物就要落泪一般。
百鸣珂不好拒绝也只好收下了画卷说道:“那多谢郡主了。”
“听闻姐姐在为那位从西琴来的国君医病,我听父亲说,姐姐可是因一味上古药材的缺失无法根治西琴国主的病?”南宫汐担忧地问道。
“正是,不过我这几日在查阅古籍,或许可以找到其他的法子。”百鸣珂收好画卷给南宫汐泡上茶水。
南宫汐看着泡好的樱花茶,喜笑颜开地说道:“姐姐当真如此心灵手巧呢,妹妹真有口福。”
“郡主言重了,郡主若是喜欢我就包些给郡主带回府上。”百鸣珂说道。
“真的吗,有劳姐姐了。”南宫汐欣喜地点头。
“对了,我突然想起我小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爹爹请了宫中御医也治不好呢,姐姐想知道后来是怎么治好的吗?”
“愿闻其详。”百鸣珂正拿着裁剪过的信纸为南宫汐装着干樱花瓣。
“当真是民间高手如云,爹爹给我找了一位民间的大夫,那大夫说我是热毒侵体,一般的法子是治不好的,只能用他家传的奇药来为我医治。”
南宫汐停顿了一下,“过去得实在太久了,不记得当时那位大夫说的什么药了,记得他那药能解百毒,是什么百仙……百仙藁,也不知我记得错没错。”
“可当真是百仙藁?”百鸣珂内心惊喜转过身来看向南宫汐。
“我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我用了那能解奇毒的奇药以后,我的病一下子就好了,甚至以后再没生过病呢。”南宫汐说道。
“那位为你医治的大夫是哪里的人?”百鸣珂问道。
“听爹爹说是他从临阳请来的许大夫呢。”南宫汐说道。
临阳不远,刚出皇宫洛城便是临阳,这个消息对于百鸣珂来说无疑是好消息,百鸣珂将包好的樱花干花瓣仔细地给南宫汐。
“多谢你了,来日我一定好好谢你。”百鸣珂说道。
“姐姐见外了,若是能帮到姐姐那是妹妹的荣幸呢。”南宫汐遮着袖子喝着百鸣珂泡的樱花茶,嘴角勾起了笑意。
夜傍时分,南宫汐给百鸣珂送来了许大夫的家中住址,百鸣珂便去向西琴王辞行几日,西琴王知道是为他寻药感激不已。
百鸣珂晚上便收拾起了行李,她给庆熙做了许多爱吃的鲜花饼,想拿去泠贵人宫里让她带给庆熙。
百鸣珂拿着鲜花饼,身后飘过一只冰霜剑花,百鸣珂转身躲开,齐齐又来了数只冰霜剑花,百鸣珂飞身躲避,却掉落了鲜花饼。
百鸣珂两指夹住一片冰霜剑花,对来人说道:“你私自下凡天帝可知道吗?”
凌月一身紫衣从天立地说道:“那又如何。”
“你就这么想杀了我?”百鸣珂冷笑道。
“你不过一草芥,我杀你又有谁会在乎。”凌月说道。
“为什么?我既如草芥,对你何来威胁,你不是已经与他定下婚约了吗?”百鸣珂讽刺道。
凌月不自然地低下睫毛,“是啊……我已与他定下了婚约。”
“我才知道……原来他欢喜的还是你。”
凌月红了眼眶。
“你胡说什么!”百鸣珂说道,“你是觉得你们还不够令人厌恶吗?”
“哈哈。”凌月面目狰狞地笑道。
“你以为那日在长音殿看到的都是真切的吗?那日不过是他第一次喝醉了酒,看见我来到长音殿时,他轻轻地唤我鸣珂……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听见你的脚步,我知道你要来了,我故意做出与他温情脉脉的样子,而你在合窗后面看见了,还信以为真,却不知你走后,他认出了我,就狠狠地将我推下了殿榻,百鸣珂!你可知那一刻我多恨你!”
百鸣珂摇摇头,他是高高在上的上神,他是不会动心的上神,但百鸣珂越想在心里提起恨意,却越是回想起与他的那些细枝末节,不自禁地眼泪模糊了双眼。
原来过了这么久,想起关于他的事情还是会痛……
“不……不是这样的。”百鸣珂否定了所有不该有的自作多情。
眼前却还是浮现了轩牙的脸,他站在霁华宫的殿前笑着看着她,他如天上星辰一般耀眼,他轻轻唤她:“鸣珂。”
她在长长的廊亭那头看见他来欣喜的样子,廊亭上的风铃吹响在她的耳畔……
“百鸣珂,今日我就要你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凌月双手集聚紫色的法力,话落之下朝百鸣珂汹涌袭来。
百鸣珂看着巨大的法力袭来,无法抵挡,被打在地上内力受损。
新伤旧伤一并复发,百鸣珂擦去嘴角的血,艰难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却难以支撑她起身。
眼见着凌月使出爆发式的冰霜剑花,百鸣珂闭上眼睛前好像听见了他在叫她的声音,是在叫她鸣珂,一声声的鸣珂……
(千雪山)
“鸣珂。”
百珂鸣缓缓睁开眼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的距离,百鸣珂还无力动弹,任由轩牙将自己抱着离开。
千雪山,百鸟朝凤,灵鹊声起,灵池之上是千山雪莲剔透的巨大莲瓣,灵力一起,片叶化形,围绕着百鸣珂,百鸣珂置身于雪莲瓣上,轩牙施法,瓣瓣雪莲随着灵力旋转,灵池上集聚起神力灌输在百鸣珂身上,百鸟鸣叫,灵鹊盘旋,百鸣珂在灌输真气之中渐渐恢复灵力。
施法毕,雪莲涣散,轩牙起身接过百鸣珂。
百鸣珂落地,转过身去说道:“为什么救我。”
“是我欠你的。”轩牙说道。
百鸣珂胸口一下刺痛,反应过来捂着胸口忘了自己并没有心了,那为什么还会痛呢。
“倘若,我早一点认清自己对你的感情,那一日我就不会那样做了。”轩牙苦涩地说道。
百鸣珂湿了眼眶,却并不说话。
假如有重新再来的机会,我想我没有那么想遇见你了。
“鸣珂……”轩牙轻轻唤着她。
顷刻间,轩牙周身生起红色的火焰幻境,将百鸣珂置身其中,百鸣珂的身体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呼应,渐渐升起彼岸花影,轩牙扶着百鸣珂的脸,靠近她,轻轻地覆盖上她的唇瓣,彼岸心顺着连通和百鸣珂体内的呼应输送到了百鸣珂的身体,百鸣珂空了许久心脏的地方终于回归了本该有的彼岸之心。
百鸣珂一时间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消散的千年修为正在她的体内集聚流通。
她的修为回来了!
火焰渐灭,一切恢复正常的样子,百鸣珂震惊地将手覆盖上胸口,感受它的跳动。
“你……”百鸣珂看着面色苍白的轩牙。
“欠你还不来了,但这颗心本就是你的。”
轩牙说完,遁身消散于千雪山间。
霎时间,千雪山的天空铺天盖地的絮点落下,这是下起了纷扬的羽雪。
百鸣珂立在山间久久感受着彼岸心的跳动。
千雪山的雪落了下来,五百年一次大雪,这也预示着上古上神七百万年的一次毁身灭形的劫数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