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发现了托马斯的疑惑,耐心给他解释:“这个点,大家都在上班。”
托马斯疑惑的看看怀表,“今天是星期天,这个点不应该在做礼拜?”
南方的礼拜天,男女老少都会停下手中的农活,集中到教堂去听牧师的布道。男女老少咸集,三教九流不分贵贱都挤在一座教堂里。
而这座北方的城市的礼拜天,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空旷的大街上只有落叶肆无忌惮的横行。
托马斯皱着眉,想要努力理解他们的习惯,“一周七天都上班,创世日明明应该休息的啊?”
“创世日休息,是因为主不需要挣钱养家糊口啊。这一片的工厂都是这样,所有厂子都是早8点晚8点,一天12小时。如果订单多的话,还要经常加班赶工。习惯就好,走吧。米诺拍拍托马斯的背,亲密的催他向前。
乔治点头复议,早八点晚八点,这是德文特机械而统一作息。
三人在马车道上走着。这是城内最宽的马车道,自西向东延伸着整个河谷区最大的马路。马路贯穿整做城市,连接了德文特这座城市的核心——纺织厂林立的工业区以及工人宿舍所在的生活区。
德文特河谷区名不虚传,一条蜿蜒的河流正正好倚在工厂边上。河上架着巨大的水车枢纽,这是给工厂的纺织机提供动力的装置。靠着奔流不息的河水,这里的人们才能听到织布机24小时的交响曲。而这条奔流不息的河水,同样也是河谷区居民赖以生活的水源。
而另一边的,是平坦而宽阔的灰砖大路。工厂和居民区就被河和马路夹在中间。
在工厂和居民区的中间,有一座钟楼。托马斯看着上面巨大的时钟表盘,仿佛那是这座城市的眼睛,冷漠的监督着这座城市中的人。表盘的下方悬挂着一口大钟。当指针转到5点的时候,钟楼发出嘹亮的声音直冲霄干,瞬间扩散到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托马斯第一次听到这样钟声微微晃神。
“嘿,别看了,快让开,快让开。”米诺纵身一跃,就闪到马路的最边上。
乔治眼疾手快,拉着愣神托马斯闪到了马路边上,“别发愣,小心点。”
托马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急的将他拉倒一旁,但下一秒他就开始感激乔治的动作迅速,直接挽救了自己一命。
马蹄声率先开到,混着车轱辘的声音,一辆辆满载着布匹的马车从东边飞驰过来,从托马斯的眼前又飞驰而去。队列整齐,行驶迅速,势如破竹。此情此景,托马斯只在书中的章节中看过。“这些是什么?”托马斯转头问。
“工厂发货的马车。”乔治拍了拍被灰尘溅到的西装下摆,“看马车的标志应该是阿克莱工厂的货。每天5点,各个工厂都会开始第一波发货。发到码头的仓库中,等待着货船将它们运出去,”
米诺愤愤不平,“该死的,又被他们抢先了。”
“又生气了?下次发货和我说一声,我可以考虑考虑等一等你们。”一个穿着老派风衣的中年人似笑非笑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姿态毫无顾忌的展露。
此人走进了,托马斯明显能感觉到身边两位瞬间警觉的气氛。这个一派旧贵族打扮的人是谁?
乔治上前几步,主动站到他面前,“詹森,看来你们又是第一个。”
来人,詹森嘴角形成一个异常绅士的弧度。这弧度,在托马斯看来,有种可怕的疏离感。詹森扫了眼托马斯的方向,“又一个毛头小子?你可真大胆。我还是那个条件,1000英镑,外加200英镑的阿克莱工厂的股份换你的乔治工厂。我需要将工厂买回来。”
“切,又来。”米诺愤懑的向地上吐了口口水,“明明是你自己主动卖出去的,怎么现在又想要要回去了。再说,我们也不会傻到为了1000英镑将会下金蛋的母鸡送给你。在商会里明里暗里提示了好几次,贼心不死。”
米诺说话很不客气。
乔治却依旧是绅士般的礼貌笑容,“这个开价,我们不接受。不管你开价多少我们都不会卖的。工厂就是我的生命。”
“那好吧。那我告辞了。”詹森上了车,坐到车里才像刚想到什么似的,撩起车帘,“忘了和你说了,你们工厂今天发不出货了。你们的工人罢工了。1000英镑,外加200英镑的阿克莱工厂的股份是我最后开出的价格,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S**T”听到工人闹事的米诺一口气没忍住骂了出来。
乔治抿嘴,简单的沉默,简单的告别。他转身披上披风,带着托马斯和米诺大步流星的往工厂的方向赶去。笔挺的背影,飞扬的风衣,或许只有略显杂乱的迈步才悄悄流出些许慌张。
他们并没有沿着大马路一直走,反而拐进了一条狭窄的飘着棉絮的小路上。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跑到了一个漆黑的大铁门前。乔治急匆匆的敲着门,三下重三下轻,仿佛在对暗号一般。门开了一条小缝隙,露出了一个胖子的面庞。
“查克,是我们。”米诺抢先探出头。
胖子查克看了看他们,确认了后面没有人跟着才将他们放进来,迅速的关上门。“快进屋,进屋之后一定要把门窗都锁好,他们马上就要来。”他说的急促,动作也急促。一个急匆匆的胖子,在托马斯眼里莫名有些好笑。他看了看身边站着的人,他们并不觉得好笑,反而如临大敌一般的严肃。乔治拖着托马斯就往楼里冲。
米诺率先冲到楼中,“尼科尔,尼科尔”的大叫着。
“叫很么叫,我还活着呢。”尼科尔盯着窗外不耐烦的回应着。“查克,再检查一遍,是不是所有门的反锁上了。这个愣头青是你带回来的托马斯?”
查克跑去锁门,米诺点点头。托马斯拖着他的箱子走上前想和尼科尔握手打招呼。尼科尔动都没动,“不着急打招呼,找个离门和窗户远一点的地方躲起来,等会儿场面混乱起来谁都顾不了你的安全。”
托马斯愣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情况。一进主人家门,招呼都不打就让客人躲起来。这是什么情况?还有之前说的罢工又是什么?他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凌乱的脚步声汇集到一起像潮水一般猛扑过来,托马斯甚至觉得地面都有些晃动。紧接着就是工人的喧哗声,还有框框砸门的声音。乔治和尼科尔检查着屋里所有能够进入的地方是否已经锁好。
“我新带回来的机器呢?”乔治急促的问。
尼科尔手上的动作点也不停,“全部锁在阁楼上。还有一起带来的爱尔兰工人。”
外面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砸门的还有呐喊的。很多人都乱七八糟的喊着一些名字,喊得最多的还是“乔治”。
查克在桌子底下缩成一团,喃喃自语:“他们来了,他们要杀了我,他们要来杀了我了。”米诺捂着他的嘴巴安慰道:“没事没事,会和上次一样过去的。”
外面的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石头砸碎玻璃的声音。托马斯好奇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刚探出头去,就被乔治呵斥,“托马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