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暹在山谷长留了一段时间,他挂记小弃,仍旧只能在她睡着的时候吻一吻她头发。有时会独坐在野上,可是他的心在小弃身上,仿佛能看见她的一举一动。他终于按捺不住,很久以前用过一次移神入幻,带小弃去梦境欢聚过,他想再用一次。可是那样以后,容易对现实里的她造成影响,毕竟她如今控制得相当好,他似乎没有一定要这么做的必要,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映暹又走了。他没有发觉灭幻不像以前那样缠着他问东问西。
“你就只想着小丢吗?”林千千终于大声责怪灭幻了,不忍看他继续消沉下去。
“别管我,我会好的。”灭幻闷闷说。
可是林千千的心更难受了。还有一个人也在暗处难受,花月儿,她留意着灭幻的一举一动,顺便也看到了林千千对他非比寻常的关心。
“你为她变得不像你了!她苏灵了,就只是冲你挥挥手!”
不然她还能怎样?她假装继续跟他好吗?终究是勉强不得的。灭幻略把身子斜到一边,显示对林千千好意鞭笞的排斥。
“看灭幻多可怜,”幽涧和狄撒一起望着他萧条的背影说,“他怎么就喜欢小丢?他口味不应该清淡一些吗?”
“都是俗话说的命啊。你以为这有得选。”狄撒菲尔感慨不过说。
幽涧一怔,是啊,他心向芳姬,而芳姬不知道是不是早已心有所属。
采仙们都在努力抓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的悟识,提升自己。灭幻也开始精进自己,他不让人看见,还是被发现了,原来他能施布法阵了。采仙们一个个围上去直呼厉害,向他道喜。他脸上仍旧冷淡如冰,再没有一丝以往的平和。
封湖莲优的苏灵打破了山谷的寂静,不亚于夏丙基突袭构成的影响。
怀梦还像往常一样四处乱转,有所眺望。就像三女子中的花月儿别有心思盯着灭幻一样,她也暗暗惦记着某人。她是慢慢迷上他的,尽管他外表看着老态,其实多端详两眼,完全是一个年轻人的样子,就好像一个人只是作了最表层的伪装,稍有眼力的人都能识破这伪装看到其实质一面。怀梦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发现了这妙处,奇怪的是,偶然间的一次从晴那种人嘴里也听出了对仙师的好感,她说:“我和他以前是见过的,他是我的艺,只是他一直不肯面对我,承认那个晚上是他,指引我到丢弃宅,陪我走过了寂寞,害怕,无助的长夜……”
“你难道还想不明白,他就是单纯指引你去丢弃宅。”听晴反复提这事,怀梦忍不住客观指出。
“不对,你知道什么?他那天晚上对我非常温柔,那双蓝眼睛,亮闪闪的,都是为我一个人……闪烁——!”晴余音绕梁的末了两个字,让人听出了不尽的想入非非。
怀梦一门心思想见一见他,而且因为从没在他面前说过像样的话而苦闷。但这样的怀梦很快就随着封湖莲优的苏灵,猛然消失了。她那忧愁的凡人女子姿容在一瞬间换作了玄妙气氛眼睛的愿知神正确匹配,厚重雅慢,目光微俯。她唏嘘地略一张口,缓缓巡视四周。
愿知神穿着一身长袍大袖的高贵幻装,那头发长得和裙拖混在了一起,还波浪式微卷,金耀刺眼。她在山谷高处一站,张开流光溢溢的双臂,仰头闭目感知着什么。芳姬冲到她面前,紧接着项扶也围了过来,小采仙们渐渐都蜂拥而至。他们长了大见识,见到传说中仙龄最长最强愿力的采仙。她整个人透出来的都是掌握苍生命运的气息。
这之后除了浸浴在项扶给布置的养息阵里的索显——总是高悬在一个露天的位置,小弃,还有偶尔离开一下要去照看索显的项扶,其他人都紧跟着她了,期待能从她那里听到要紧情报。她可是愿知神,几乎无所不知。不过她也像其他苏灵重修一样,需要历经回位期才能恢复到从前的力量。
接到消息,映暹赶回来了。没有谁能让他这么兴师动众。
封湖莲优看到映暹的时候平静的眸子激起了涟漪,久久凝望他,对他的询问置若罔闻。
“映暹你是觉得她陌生,她可跟你熟得很,一直是你背后默默支持你的女人啊。”元奴达契半说笑道。映暹没理会他,封湖莲优倒是向他瞥了一瞥。
“要不,我们都回避,你们单独聊。”元奴达契不正经地提议。
这时愿知神一转身背向所有人离去。
元奴达契一忙推着映暹说:“去去去。”示意他跟上。
映暹自然跟去了,只是一点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后来才从元奴达契那里得知,愿知神原来是从不轻易开口说话的人,更不会当众和谁讨论问题。而且她一向只乐意跟映暹说话呢。
映暹跟她单独走到一个地方后,她仰身定住了。映暹在她背后瞧着她,识趣地保持安静,品味着她高贵梦幻的金卷发背影,唏嘘她已将近一百万岁。
她蓦然一转身,拿她那双玄妙极了的眼睛定视着他,静静舒了口气。映暹才感觉到她那双眼睛的神奇,任何事都别想瞒过她,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意外的眼睛。
映暹问:“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她说:“你有意造成的这一切。”
映暹怔住,好吃惊,他可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过去那个自己。
“有意也可以造成很多意外。”她眉头略微皱着了,声音低沉平缓,但透着怜悯和不安。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垂下了,没有看着他。
映暹对她惜字的一言一语都细细琢磨。
“我现在愿力不足,无法准确判断亚基逊罗亚在哪。他不在人界。”看了他半晌才说,“你可以猜,他去哪了。”
去哪了?就映暹所知道的,只有……
“能去哪?”映暹不禁问。
她似乎知道,只是不愿细说。
她嘴角泛起了异样的微笑。
“你从来不问我。”她说。
映暹怔了怔,是他不该问了吗?
“当然不是。”她知道他想什么,多吓人。在映暹诧异望着她的时候,她略一皱眉低下了头,脸上隐隐有无奈笑容。“是你知道我会告诉你,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而且你替我遵守愿神禁规,从不勉强我透露什么。这是她心里的后半截话。
映暹就静静等待她主动透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