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乃是修行千年的灵禽,半天功夫便以飞下千里。黄昏时分,幻梦仙姑命其于一座大城外降下,道:“先在这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青羽你体型太巨,就别进城了。”
易玄听后当先跃下鹤背惊叹道:“好大的城,世间怎会有如此之大的城池。”
狄宁儿瞧着那高达十余丈的城墙却是不屑道:“广阳城不过是宸州第三大城,哪当得起一个大字。待你到中州玉京那才明白什么叫大。”
“玉京!我听说过,那是我们玉麟王朝的京城,据说其城墙比我们翠霞山还要高。”易玄赞叹道。
狄宁儿满脸傲色道:“那是自然,玉京城墙乃是取十方山岳炼制而成,上有大阵法、大禁制纵是大罗太乙亦不能破。”
易玄不敢置信道:“十方山岳炼制成城墙,那鼎该有多大。”
“真真是个傻子。”狄宁儿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可听说过那壶中藏日月,芥子纳须弥的神通。又知不知今日佛门二十四重天为何物所化。”
“何物所化?”
狄宁儿正要回答,只听幻梦仙姑喝道:“切莫多言。”
狄宁儿咬着嘴唇心有不满却是不敢多说了。易玄不解,悄声问道:“大师姐,师父为什么不允许二师姐继续说下去啊!”
云雪若瞧了眼师父,小声道:“此乃截教与阐、释二教解不开的恩怨,外教之人还是莫管莫问为好。”
“阐教、截教。”易玄听了更觉模糊,正欲请师父解惑,忽闻身后脚步声不断,回头只见一堆人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一股脑往广阳城涌去。易玄急忙挡在师父和师姐身侧,免得这些人冲撞了她们。
“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啊!”易玄本以为自己穿的便够寒酸了,没想到在这群人中却是最显眼的。
云雪若往他们来的方向看去,面色凝重道:“看来有传言说公孙羊以反确实不假。”
“公孙羊又是谁?”易玄追问道。
狄宁儿咬牙切齿道:“一个恶人,一个大坏蛋。”
“怎么,你和他有仇?”
“你才和他仇,他是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幻梦仙姑闻言,柳眉微蹙,喝道:“宁儿你千万记住红尘纷乱,王朝变换皆与我们天元道宗无关。乱臣贼子也好,孤臣孽子也罢,皆是过眼烟云。”
狄宁儿闻言,极为不甘道:“徒儿谨记。”
“大师姐,到底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吧!宁儿是那……”云雪若忽然住口,笑道,“你自己问她去,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
“问她?哼!”易玄哪怕心里猫抓似的痒,也不愿觍着脸去问狄宁儿什么事。
待流民涌进城后,幻梦仙姑才带着易玄等三人进城寻了一间干净客栈。客栈老板是一位瘦高个子的中年人,只一眼易玄便判断出他非同常人,在店里所有人都盯着天仙似的三位美人发呆时,唯独他只是稍一愣神便迎了上来。
“四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老板热情道。
“既打尖又住店。开三间上房,上四样清淡小菜,另外再准备些干粮。”
幻梦仙姑说完,狄宁儿便不满嘀咕道:“凭什么他一人一间房,我要和大师姐两人一间。”
“小恶妇,能和师姐一间房是你的缘分。”易玄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笑嘻嘻道:“真是委屈二师姐了。”
“哼!”狄宁儿将头扭至一边,不愿见易玄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云雪若见了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她深知宁儿虽有些娇蛮任性,但心地极善,可不知怎得就是看小师弟碍眼。而小师弟心胸宽广,哪怕明知自己寿命无多每天亦是嘻嘻哈哈,可偏偏半点不肯让着宁儿。
“这该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吧!”云雪若心里想到冤家对头四字,不知为何忽感心头一空。
这家客栈上菜的速度十分之快,四人才在桌上坐了盏茶功夫。四道菜便很快上来了,分别是那白菜豆腐、凉拌黄花菜、木耳鸡蛋、还有一道蘑菇汤。清淡是清淡,但是易玄吃起来却觉没滋没味,别说比不上大师姐的手艺,就算比他自己都还差了一截。“小恶妇那么挑嘴,等会势必要发火了。”易玄心里正想着忽闻一股异香从不远处飘来。
易玄寻香望去,只见身前那一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人。从背影看那人约莫是位中年书生。那异香便是从他手中酒葫芦里传出的。
“好怪的味道。”狄宁儿皱鼻道。
确实那酒味极怪,淡淡的土腥味中混杂着一股草木清香,闻之便如置身于雨后山林中一般。易玄极喜这股味道不禁赞了声:“好酒,真是好酒。”
中年书生似觉奇怪,转过身来笑道:“这位小兄弟也懂酒吗?”
易玄这时才看清那中年书生的模样,他个子只在中等,作教书先生打扮,留有五绺长须,但身形却极为消瘦。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手。那是一双该生在公子王孙身上的手,修长且洁白如玉。
易玄从小到大哪喝过酒,只好摸着脑袋讪笑道:“没,没有。我没喝过酒,只是觉得它味道很好闻。”
“原来没喝过酒啊!可惜了,人生怎么可以没有酒呢?”中年书生摇头叹息,未等饭菜上来便自顾自痛饮起来。每喝一口前皆是眉头紧皱,随着酒入喉入腹才逐渐舒展开来。那副陶醉其中的神情不由让易玄也好奇起来,这酒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云雪若看出易玄眼中好奇,低声劝诫道:“修行之人不可贪念杯中之物。”
云雪若声音极低,可那中年书生却像是听到一般,长笑道:“酒能乱性,佛家戒之。酒能养气,仙家饮之。说仙道中人因此饮酒,不通,实在不通。若是养气喝苦汤药岂不更好?这杯中之物啊!关乎于风月关乎于情,若无风月若无情纵然寿达千载不过也是一截枯木罢了?那些和尚如何能懂。”说完竟也不顾饭菜还没上,丢下些散碎银子便摇摇晃晃往门外去了,赫然已经醉了。
店中有酒客见中年书生走远,喝骂道:“哪来这么一位疯子。”说完还偷偷向幻梦仙姑三人望了一眼,不知是否是想在美人面前显露自己能耐。
易玄望着那中年书生背影却觉他刚刚那番话说的好有道理,若不是碍于师父他当即就要追出去和那中年书生好好喝上两杯。
中年书生走后,客栈又陷入喧嚣之中,或许是为了吸引美人注意,一个个声音都很大,故事讲的也一个比一个精彩。其中有一桌人的故事吸引了易玄的注意。
坐在那桌上首位的是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他卷着袖子道:“知道嘛!昨晚张大户家的闺女又丢了。”
身旁的瘦高男子嘴里塞满菜含糊道:“还不止是张大户家呢!听说李大官人家的闺女也丢了。”
隔壁桌一位白净男子凑了过去,怀疑道:“怎么可能,不是说李大官人家有诛邪宫的高手保护吗?”
瘦高男子不屑道:“别说了,诛邪宫名号倒是响亮。可那几位道长愣是连人家的脸都没看清。”
“怎么可能,哪有这么厉害的采花贼。”白净男子仍旧不肯相信。
“嘘!听说掳走那些女子的不是什么采花贼而是吃人的妖怪。”瘦高男子边说还边不住的瞅向幻梦仙姑。
“看什么看,再看本姑娘就把你的眼睛给剜下来。”狄宁儿说话间手已从法囊中摸出了她的兵器,那是一柄比匕首略长可又比长剑短得多的怪异兵器名为“断玉”。刀如其名,易玄曾亲眼得见,狄宁儿用此刀把一块巨石切豆腐一般切成了两半。
瘦高男子见狄宁儿竟是修炼之人不敢多言,丢下银子便带着同伴跑了。
狄宁儿很是得意,先是对易玄笑了笑,然后才转身问幻梦仙姑:“师父,难道这事我们不管吗?”
云雪若紧接着道:“师父您说这些人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真假不知,但如果诛邪宫都对付不了,那定是妖魔之属。”幻梦仙姑皱眉道。
“师父,这事我们管吗?”易玄迟疑道,他既希望师父能捉住妖怪又担心师父和师姐她们被妖怪所伤。
幻梦仙姑淡淡道:“管,不过要待明日见了你们八师伯后,他久居广阳城附近说不定会知道那妖怪的底细。”
云雪若欣喜道:“八师伯,他住在广阳城附近吗?”
易玄知大师姐性子随师父最是沉稳不过,可是听到八师伯名讳竟然如此激动,便只当那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殊不知,他这位八师伯若论起降妖除魔的本事可能在天元道宗排名最末,然而医术、炼丹之术于地界可位列前十。
天很快便黑了,易玄悄悄召出两尊石将军藏于门后,然后卷着被褥便坐在了门前。狄宁儿从隔壁的窗户瞅见,不解道:“师姐你快来瞧瞧,傻子他又做傻事了。”
“小师弟定是听了妖怪捉人的事心里不放心,他这是为你守夜呢!”云雪若瞧了一眼窗外笑道。
狄宁儿脸色微红,可还是恶狠狠道:“咦,果然是个傻子。有师父在要他守夜有何用。我去唤他回屋。”
“别去了,那是小师弟一片心意。”云雪若赶忙拉住狄宁儿,她倒是也想让小师弟好好休息,别受凉了。可更清楚狄宁儿要是现在出去,这二人准又要吵上一架。
月上梢头,易玄端坐在门前修炼不仅未觉寒冷反而身子越来越热。他以为自己病了,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发现是因为师父赐予的那颗木华珠。
易玄从怀中取出那颗木华珠,连连赞叹:“果然是件宝贝,不仅能助木行灵力增长竟然还可以御寒。莫不是真有凤凰栖息于上,所以沾染了火行之力。”
就当易玄准备收起木华珠时,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我若是将木华珠当成某种甲兵的驱动之物,是不是就……呸,易玄啊易玄,这可是师父赐你的宝贝,你怎么能如此随意处置呢!”
易玄正心下自责时,忽然间身子一哆嗦,他下意识抬头就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