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七八岁的小男孩们最喜欢的作弄人的方式就是扒裤子,一旦讨厌的人在自己面前光了屁股,一种莫名的成就感就会犹然而生。当然,这种作弄人的方式只限于男孩和男孩玩,一旦性别发生了变化,那么事情的性质立马就变了。
裤子只是普通的裤子,就算做工精细一些也改变不了裤子的本质。刀仲手出如电,对方毫无抵抗,那么事情的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刀仲怔住了,瘫在地上的少女也怔住了,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强烈的羞耻与恼怒瞬间涌上了少女的心头。可能是太生气,也可能是酸枝草的药效已经过去,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划破了天际,一只纤纤素手突然抬起,重重地扇在刀仲的脸上。
“啊啊啊!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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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圆月渐渐爬上了东山之顶,淡淡的清辉洒下,山林旷野之间好似披上了一层轻纱,如梦入幻。重重山影间,不时有夜莺低吟浅唱,在如水的夜色中传的很远很远。
更深露重,废弃的农舍外早早燃起了一团篝火。火旁,略显忧郁的刀仲盘膝而坐,出神地望着天边那一团明月。温暖的光焰投射在刀仲的脸上,将他高高肿起的右脸照的格外明显。
也许是火焰的温度过高,刀仲突然感觉自己红肿的脸颊又有些火辣辣的,将手轻轻敷上去,立时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娘的,这婆娘下手也太狠了!”刀仲心中暗骂。
回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刀仲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农舍。破旧的屋门关的死死的,门窗缝隙之间不见一丝光亮,只有隐隐从中传来的啜泣声,才能证明屋子里是有人存在的。
听到低低的哭泣声,刀仲感觉无比头大,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一种情况。
明明是个男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个女的了?自己的眼睛为什么这么拙?为什么到最后也没看出人家是女扮男装?
“唉……就这么着吧,就在这儿呆一晚,明天继续启程……她偷了我的东西,我也非礼了她,不亏不欠,不亏不欠……”
似乎自己都有点心虚,刀仲不停的在心中给自己辩解。
夜色更深,山里的寒气更盛,可怜的刀仲明明守着屋子却不能宿在里面,只能守着火堆,在荒郊野地里,以地为席,枕着漫天的繁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犹在熟睡的刀仲忽然被人踢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少女正站在自己面前,双眼微红、面如寒霜,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刀仲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警惕地看着少女,防备她会突然有什么过激的报复举动。
“你的名字。”少女面无表情开口。
“你问这个干什……”刀仲刚开口,便被打断。
“我问你的名字!”少女加重了语气,依然是面无表情。
“……我叫刀仲,喂,你用不着这样吧,是你先偷了我的东西,我可是无心的啊,更何况我只是看了一眼,你又没有……”
“住嘴!”少女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愠怒之色。刀仲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眼巴巴地看着少女,努力表现出一副无辜又抱歉的样子。
“我姓白,叫白飞飞,你给我好好记住!”略微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羞怒,少女继续开口道。
“噢……嗯?”
刀仲被这跳跃的对话内容弄得有点发懵,皱眉看着郑重其事做自我介绍的少女,完全搞不清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少女问他的名字,刀仲还能理解为是想记住名字伺机报复,这个刀仲自然也没在怕的;可突然说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要刀仲知道苦主是谁?
自报家门的白飞飞完全不管地上的刀仲脑袋上有几个问号,自顾走向拴在一旁的大黑驴。
刀仲昨日将自己的青花骢和大黑驴拴在一起,一夜的耳鬓厮磨下来,这两头畜生显然要比它们的主人相处的更为融洽。高大的黑驴不停地用自己长长的驴脸去蹭青花骢的脖颈,一副颇为钟情的样子。
白飞飞见黑驴这个样子,突然就变了脸,满脸怒气地扯住黑驴的笼头将其扯到一旁,边扯还边骂:“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上赶着投怀送抱,早不是春天了,你发什么情!”
一旁起身的刀仲正在整理衣服行囊,白飞飞几句话骂的他嘴角直跳。人家自然是在骂驴不假,可无论刀仲怎么听都感觉她话里有话,似乎骂的并不是只驴而已。
刀仲也是无奈,他确是心里有愧不假,可昨天的事确实不能全怪在他头上,自己打也挨了,骂也认了,还在大野地里活活守了她一晚。拜托,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怎样?
也有些窝火的刀仲也不收拾东西了,直挺挺地抱臂站在原地,皱眉看着翻身上驴的白飞飞,想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骑在驴上的白飞飞扭头望向刀仲,发现对方什么也不做,就像根杆子一样杵在那,眉头一皱,嫌弃道:“杵在那尽孝么!还不快走?大老爷们磨蹭什么?”
“走?往哪走?”
“武祖圣地,十万山门!”
“……你什么意思?”刀仲有些无语,“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你想怎样?还要赖上我不成?”
白飞飞嗤笑一声,讥笑道:“傻小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作什么春秋大梦?姑奶奶闯荡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漫说被你无心看了一眼,就算让你整个看去又能怎样,我还能少了一块肉不成?”
这话可说的太豪气了,白飞飞这个看起来娇俏可爱的少女说出这话竟然脸不红心不跳,一个老道的江湖豪娘子的形象跃然立于驴上,要不是看她眼圈还有些发红,刀仲说不得还就真信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刀仲问道。
白飞飞略一沉默,开口道:“我想明白了,纵然女扮男装,我一个弱质女子一人独行还是危险了一些,我也要去山门,看你小子身手不错,想搭个伴儿……放心,跟着姑奶奶,好处少不了你的!”
“这是弱质女子的样子?”刀仲暗暗腹诽,但他也不会蠢到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可对于白飞飞的提议,刀仲还是有些犹豫,虽然心中有些许愧疚,但把这个貌似浑身上下全是心眼的女贼放到身边,任谁都无法放心。
踌躇半天,刀仲才吞吞吐吐地开口道:“这样不好吧……”
“你!”见刀仲拒绝,白飞飞为之气结,柳眉倒竖,怒视着刀仲。可刀仲并不害怕,依然抱臂站在原地,似乎打定了主意不会和白飞飞一同上路。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场面似乎有些僵住了。
突然,那个横眉立目满脸怒气的白飞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娇柔少女。
白飞飞无力的伏在驴背上,以手捂住胸口,满面凄然道:“可怜我一个弱质女子,先遇强贼,后遇歹人,荒郊野地里无所依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说着,两行清泪自白飞飞眼中滑落,明明刚才还是一副豪横模样,现在突然就变成了一朵娇嫩可怜的小花,那股委屈的可怜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为之动容,打心眼里生出保护的欲望。
刀仲这下可傻了眼,他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是有如此操作,说恼就恼,说哭就哭,一哀一嗔之间转换的毫不做作、浑然天成,就算是这世间最好的戏子,只怕也没有这份拿捏情绪的功力。
说实话,刀仲并不害怕对方来硬的,你骂任你骂,我绝不还口,但也休想让我带你上路;可白飞飞突然转换了攻势,开始上演苦肉计,这就让刀仲有些麻爪了。
他本就有些心虚,就算明知对方这幅样子是装出来的,可他就是没有办法视而不见,再加上白飞飞哭诉之中虽未明言,但怎么听都像是在埋怨刀仲,这让心中本就有愧的刀仲彻底没了办法。
“唉,你别这样啊,刚才不是还说不赖我么?怎么突然就变行市了?”刀仲两手摊开,满脸无奈,软言哄道:“你不本就打算拿我的登仙令换银子?我把那些银票都给你,再自讨腰包填上一些,聊作赔礼可好?”
不说银子还好,刀仲自作聪明的一提,白飞飞哭的更是伤心,一张小脸变得惨白,似乎连气都有些短了。
“哎呦!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干嘛非要跟着我呢?”刀仲一个头仿佛有两个大,他是真的不明白这古灵精怪的丫头跟着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左说右哄,对方就是不理,只是伏低了身子哭的伤心。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不成?”实在无法可依,刀仲拱手求饶道:“只要你原意,一起就一起吧,求求你了,别哭了,我脑袋都大了!”
“这可是你说的!”像是突然扳动了某个开关,啜泣不止的白飞飞突然就止住了哭泣,要不是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刀仲只怕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了。
“那就别废话了。”白飞飞瞅了刀仲一眼,嫌弃道:“你怎么还在那杵着?别磨叽了好么?像个男人一些,别让我感觉自己带了个儿子。”说完,一驴当先向着山坳外走了出去。
刀仲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只能翻身上马,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身边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同伴,前路究竟是吉是凶?刀仲觉得,这他妈鬼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