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霾不绝,刘浚敞窗望着,任冷风灌入殿中,一边美人不禁瑟索,刘浚扬起紫蓝色龙披,将女子揽入披帛中,暖热的男子气息,吹吐在女子凝玉额前,额前丝发轻动,云落只觉满心温适。
“去年末的水灾,今年亦有很多流民成乱,死的死,活得要么成匪,要么便是苦难的活着,可是国库亏空,难道……就只能任凭天灾如此成难吗?”水灾后的难民,始终是刘浚心中块垒。
云落知道,刘浚将更多的金钱投入到了操练军队上,而本就虚空的国库,根本无力应承灾后巨大的损失。
云落捻一支窗前红梅,是这冬末仅剩的几支香艳:“陛下,其实后宫与朝中大臣该是多有积蓄的,不如……便募集善款如何呢?”
刘浚摇头,冷笑道:“募集?他们只会和朕哭穷而已。”
云落将梅花探在鼻间,香已淡了:“后宫便从妾做起好了,妾多蒙陛下爱惜,赏赐颇丰,许多妾也是用不上的,妾想,其她妃妾为不输于妾,定然不会太过吝惜的。”
花枝一颤,一片红艳摇映在凝白脸颊:“至于朝中……”
云落微微摇首:“朝中谁最是有钱,云落便不晓得了,陛下只需令此人做个表率,其他人也便会随了。”
“朝中!”拥着云落的力道倏然加重,夺过女子手中红梅,“啪”的折断:“朝中……便从田豫做起!”
猛然起身,披袍如风飘卷:“前些年买卖官衔,加上那些个趋炎附势的巴结,怕是国舅早已富可敌国了!”
云落低身拾起地上断梅,淡淡道:“国舅?这……只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刘浚转身握紧女子手腕,定定的看着她:“他有把柄在朕的手上!”
云落自知他所指,却摇摇头,轻柔道:“陛下,那件事,陛下并没有证据。”
刘浚眸光一涣,缓缓松开云落的手,云落却突地反握住他,美眸映了残梅的艳色:“不过陛下,也许……可以诈一诈国舅,这样也好消去陛下心中郁结,若真有此事,国舅定然会对陛下言听计从,若无此事,陛下也好心安了不是?”
刘浚眉一凝,随即舒展,唇际更牵出丝丝浅淡的笑纹来,被云落握着的手,倏然松开,揽住女子纤腰,修指在女子红润如梅的唇上滑过:“真好个诈一诈,你这小心思,可不要哪天用在了朕的身上。”
云落心间一颤,容色却是无动,水样清眸不兴微澜:“妾已经用了,陛下信不信?”
刘浚调笑道:“哦?朕怎么没感觉。”
云落轻笑:“陛下难道忘了,妾可是妖女,最会祸乱君心了。”
刘浚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在云落额上轻轻一吻,细吻深深,滑向耳际,呼吸温热轻柔:“对,你就是妖女,早把朕的心,一口不剩的吃了个干净。”
刘浚一把扯下身上紫蓝披袍,云落身子便如驾轻云,腾空而起,殿火缕缕如烟,殿外天色阴霭漫漫,帘帐内锦绣红绡、残梅香艳,帘帐外丝锦薄袍、轻盈坠地。
云落在他热烈的情怀中轻轻闭目,感受他一点一滴侵蚀着自己意识,所谓意乱情迷,不过如此。
陛下,若你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若我无需为生存而苦苦挣扎,那……该有多好?
想着,心内竟不禁有些许无奈与苦楚。
不日,以杨夫人为先,纷纷拿出所余首饰钱财,多的多拿,少的少拿,皇后与太后多有不满,但皇后一向自傲,不甘人后,这一次,竟是后宫中出财最多的一个。
轮到朝臣,自是更为难办的,拿多拿少,皆是要细心考量的,拿得多了,担心陛下怀疑他贪赃枉法,拿得少了,又怕陛下龙颜大怒,真是难坏了众臣。
最是心焦的便是田豫了,在太后宫中,句句抱怨:“我说姐姐,这陛下是在想什么?我们做臣子的也要过活不是?”
太后眼眉一肃:“住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敛财无数,三个国库都不止,如今叫你拿出九牛一毛来,竟是这般吝啬,这天下大乱,祸患不止,难道对你便有了好处吗?你别忘了,没有陛下、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看还有谁去巴结讨好你!”
田豫一惊,连忙跪倒在地,太后姐姐是从未与自己这般发怒的,忙道:“姐姐息怒,姐姐您听我说,你实是误会了弟弟的意思,只是……”
眉眼一挑,叹息道:“姐姐,若这事儿是咱陛下的意思,就算叫我田豫拿出了全部家当又怎样?只是这事儿,弟弟可是听说,乃是那杨云落提议,哼,别的不说,可见陛下对她,是言听计从的,姐姐这是您还在,若有一天……”
太后眉一凝,田豫适时住口,太后狠狠握住手中杯盏,道:“哼,只要我在一天,就还轮不到她造次!”
田豫故作无奈的一哼:“姐姐,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您没见那女人连生两个女儿,陛下都还喜在了心里面,这谁人不知合欢殿独宠后宫,真要有天生出个龙子,那时候……”
太后拍案而起:“她休想!”
话虽如此说,但太后心里却明白,田豫所言极是,如今杨云落独宠后宫,旁的妃嫔难分去半点雨露,这样下去,难免不会再度怀孕,她已连生两女,接下来……
太后心尖一颤,不敢再想!
不!不行,绝不能令她个卑贱的歌姬,爬到了自己头上去!
正自言说,便听一声“陛下驾到。”打断了思绪,太后连忙敛衣,稳稳坐好在殿中央,田豫亦退在一边,恭敬低身:“参见陛下。”
刘浚龙袍一挥,随意道:“免了吧。”
说着向太后一低身:“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应了一声,刘浚便看向一边田豫:“舅舅也在啊?”
说着,缓缓坐下身去,悠闲说道:“这次朕募集善款,舅舅身为皇亲国戚,要出多少啊?”
田豫略显局促,支唔道:“陛下,容臣回家盘点,再……”
刘浚修眉倏然肃厉,盯向田豫,眸中仿有万般火光,田豫连忙住口,去看太后,太后冷哼一声,道:“浚儿,这舅舅捐多捐少的,还不都是咱自己的钱财,不过做个表率,哪里在意数目?”
刘浚眼神如有冷风,吹散眸中隐约的光色,淡淡无光:“一家人,只怕……不是一家心吧?”
太后一怔,怒意渐沉:“浚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唇齿紧紧一抿:“哼,还是……如今陛下你,只和姓杨的是一家心!”
又扯到云落身上,刘浚心中反感,却仍旧一副悠淡面孔,低眉玩弄着手指甲:“这,只怕要问舅舅了,舅舅,我那故去的刘怀蕾姐姐,可是天生尤物,艳惊淮南的美人吧?”
太后凝眉,不解道:“刘怀蕾?浚儿,无端端的提起那个女人做什么?”
刘浚不语,只是低着眉,眸光尽被敛却在眼睫中,而田豫惊得眼眸圆睁,明明还是春日的薄寒,却无端一身大汗淋漓,身子亦不觉微微颤抖。
太后见状,心下犹疑,莫非……田豫竟与刘怀蕾扯上了关系?
刘浚抬眼一望,一切似已无需多言,这样的神情,足以证明,罗氏所言非虚!心中冷哼,舅舅啊舅舅,没想到,你竟真真做出这等事情!便也莫怪外甥我,不念亲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