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忙的宫人,来往穿梭不敢有丝毫怠慢,欲要将这如鬼魅的烈火扑灭,却似乎怎样也不能。
刘浚站在承永宫火势几步之外,熊熊的烈火,炙烤着他坚冷彷徨的心,云落,云落,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救杨夫人!快去救出杨夫人!”眼目之中满是腾燃的火焰,刘浚声音已然嘶哑,拽住身旁一名侍人,猛烈的将他推向烈火的一边!
猛火弥漫中,曾被冷落的宫阁瓦木青石轰然塌陷,木柱瓦砾重重跌落,进而天崩地裂的一声,裹着烈焰的巨大宫柱倏然砸落,宫人们开始向外跑来,一人跪倒在刘浚面前,颤声道:“陛下,承永宫已进不得人了,恐怕……恐怕……”
“没用的东西!”刘浚一脚踹在那人肩头,正欲向前奔去,却被杨询紧紧拉住,杨询双眼通红,不由分说,疾步奔向了漫天火海……
火势不减丝毫,杨询几次冲撞皆进不得承永宫半步,身边突的多出一人,正是目色惶急的冷明刀,然而两人面对滔滔有如洪水的火势,竟亦只能望而兴叹!
蔓延的火舌,浓烟滚滚升天,直令眼目口鼻发涩,辣进心里,刘浚怔怔立在当地,目尽之处,一片火海,声势愈发壮烈,愈发不可收拾!
愈燃愈烈、愈烧愈猛的大火,令冬的沉暮,倏然明亮凄艳,那遮天避地的大火,直令整个凌安城上空血红一片……
硝烟散尽,烧焦的空气、满地飞屑。
皇宫上下笼罩一层浓浓焦烟,承永宫大火,炙烤在脑海里,煎熬、惨烈、束手无策,种种种种的情境,令刘浚整日呆坐在合欢殿云落最爱的窗阁竹台前,目色阴沉,无人胆敢靠近一步!
杨询呆呆的站在身后,亦是无言。
昨夜火海,历历在目,不断重现眼前,那种焦灼感觉,是他这辈子所不曾有过的恐惧,而姐姐就在里面,就在那瞬间崩塌的殿阁中,那被称作冷宫的地方。
大火烫伤了沉俊的脸,杨询只看到冷明刀与刘浚在火的边缘缠斗,冷明刀剑剑夺命,然刘浚亦不令左右帮衬,火红的天光、火红的双目,两个男子眼底灼血,筋疲力尽之后,跌坐在火海边,侍卫林立,准备随时伺机而动,刘浚双眸欲裂,却在如此悲伤之时,无意与冷明刀纠缠,面对浓烟滚天的一派凄惨,刘浚声嘶力竭,命人务必找出杨夫人尸身,冷明刀被一拥而上的侍卫压住,刘浚一个眼神,便被打入到天牢之中!
整夜的死寂,整日的消沉,除杨询外,不令任何人多留在合欢殿一时。
错了吗?自己错了吗?还是太过自信,不信服命运的强悍!
天阴沉沉的,想又要下雪了吧?
刘浚仰天而望,一名内侍战战兢兢的跑进殿来,刘浚斜眼一横,瞥见内侍偷偷看杨询一眼,杨询对他却并无示意。
隔了一会,内侍终于颤抖道:“陛……陛下,平西公主在殿外等候。”
姐姐,是啊,云落曾是姐姐府中人,她是该来的,眼神示意,侍人领会,急忙出了殿去。
不一会,公主一身素色棉裙,只簪一支冷玉雕云钗,娇颜疲惫,杏眼犹带泪痕:“陛下,究竟怎么回事?承永宫……如何……如何会起了大火?”
话虽是对刘浚,眼神却落在杨询身上,同时悲伤的眼神,一触更有哀凉。
刘浚只是不语,高俊身形岿然静立,一动不动,然而那遥望窗外的眼,却凭空迷蒙,渐不清晰。
如何会起了大火?心底纠结一阵疼痛,此事……无论是否意外,也定要查个清楚,再不能若往次般,只能委屈了云落!
正是更深的死寂时,适才的内侍,更为惊慌的跌跌撞撞跑进殿来,连喘粗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浚见状,不禁怒从心起,不耐道:“何事如此慌张?”
唇齿紧紧一咬:“若……说不出个当然来,拉出去,重责八十!”
一声如雷轰顶,侍人身躯随之跌倒在地上,呼吸更是急促,终于自仓皇的喘息中挤出几个字来:“陛下……黛……黛鸢,黛鸢、李岳在宫门请见陛下,已被……已被拿下,待陛下发落。”
刘浚猛地回过身来,平西公主这才望见,刘浚煞红的双目,似沁了血一般,几乎碎裂,俊眉丝丝纠结,瞬间便如绳结,错综缠绕!
好可怕的神情,虽没有望着自己,却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带进来!”刘浚狠生生的一句,沉,却无端震颤心房,平西公主与杨询互望一眼,心中皆有不好之感。刘浚向前两步,紧紧盯着侍人跌撞而去的背影,心头如被昨日的烈火重新烧过,煎缠的火焰窜入喉头,只觉一阵阵紧涩!黛鸢、李岳!若不是你二人私心逃跑,云落如何会被牵连进此事?而朕……若不是为引你二人闻讯而归,又何必、将云落打入到冷宫去?
结果,一夜之间,承永宫成了一片废墟,心,也亦是如此……
李岳黛鸢一身风雪,才进殿来,尚未及开口,只见银光一束凛冽,寒气逼在李岳咽喉,刘浚动作迅而精准,剑尖抵在李岳哽起的喉间,再进方寸,便将是流血的一幕。
黛鸢依在李岳身边,惊悚的望着刘浚,只见帝王眼目如火,仿要将他二人彻底熔化。
“陛下……”黛鸢不禁以殷求的眼神望向刘浚,刘浚幽幽转眸,清美女子淡漠的容颜,不禁令刘浚一阵迷惘,曾几何时,这样的神情一度令自己沉溺痴恋。
手上力道稍缓,李岳明显感到剑尖不再那般尖利,黛鸢上前一步,坚定的眼神,亦是曾经钟爱女子的倔强,黛鸢道:“陛下,一切无关杨夫人,现罪女与李岳已归,还望陛下……”
手的力道倏然更加刚劲,刘浚眼里便似火龙腾空而出,剑锋在李岳眼前呼啸而过,划出一道冷痕:“太晚了!”
剑在半空停留,停留在李岳与黛鸢之间,迫得黛鸢后退两步,惊异的望刘浚,刘浚眼底悔痛纠缠,狠狠的望着他们:“怎么?还没有听说吗?昨夜……承永宫大火,整整烧了半夜,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
一字一顿,唇齿紧紧相切在一起,从那眼神中,黛鸢依稀可辨,云落没能出来,没能逃脱昨夜那一场浩劫!
一阵沉默,弥漫整个合欢殿的死寂被剑的寒芒刺破坚沉,刘浚一剑挥向李岳,自小一起习武的时光,似又在眼前回现,然而今天的剑却不同从前,剑剑如风、招招致命!
李岳下意识躲过突如其来的一剑,却眼见第二剑直直刺向胸口,黛鸢忙是大喊一声,径直冲上前去,急声道:“陛下,此事另有隐情啊!”
刘浚剑锋稍缓,挑破李岳胸口一丝衣襟,李岳惊魂未定,却焦急说:“陛下,是有人以杨夫人名义骗了我们!”
“什么?”刘浚心间更感震撼,李岳虽是血气方刚,但刘浚亦了解他并非任意胡来的人,心中轻重分明,如此一句,令剑身缓缓放下,竟而专注了眼神:“你说什么?一五一十的给朕说来!”
李岳与黛鸢互望一眼,还是黛鸢躬身道:“回陛下,那日李岳在府外求见,我府中人定不叫他进门,幸得杨夫人恩,方能与小女子得见,小女子铭记在心,又怎么故意陷杨夫人于不义?只是相谈不过一忽,便有人敲开后窗,说是杨夫人已做好安排,叫我二人速速逃走,我们本是犹豫,可一想,杨夫人既是冒险带李岳进府,便也有这样的可能,当时亦有些私心吧,便没有仔细思量,就与那人去了,路上我很奇怪,一切似乎太过顺利,坐在马车上,穿过一片深林,刚与李岳察觉不对,掀开车帘,十几个杀手便冲涌而出,欲要追杀我们,还好李岳路熟,走了崎岖之路,躲藏间,终是避过了杀手!可是……没过多久就听闻了杨夫人被打入冷宫的消息,我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