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即时赏花

几个月来都在忙店里的事情，一向爱游山玩水的唯丽来到龙泉桃花节，像从来没见过春天似的。拉着冯瑞齐在云一样的桃花里飘来飘去，跟早上在店里为了几十块面粉钱斤斤计较的唯丽判若两人。花团锦簇时而飘忽、时而庄重，冯瑞齐想：能在这里作画也是一件乐事！不由得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正沉浸着却看到唯丽走到不远处一个小摊旁边在跟人攀谈，冯瑞齐也跟着走过去。原来是几个老外想买点桃花糕，小摊贩不会讲英文，唯丽就给小摊主人当临时翻译，一下子只卖下剩几个了。小摊贩用接近普通话的四川话说：“真是谢谢你哦！这么快就卖完喽，还剩下几块，送给你吃吧！”唯丽说：“那多不好意思，您这小买卖。我跟您买吧！”那个小摊贩一脸不高兴地说：“你帮我一下子卖掉了那么多，莫看不起我的桃花糕噻！”唯丽恭敬不如从命，拿起一块递给冯瑞齐，自己也拿起一块吃了起来，既不甜又不腻，透明的米糕里掺着鲜桃花瓣，别有一股清香沁人心脾。她看冯瑞齐拿着没吃，催他说：“瑞齐，你尝尝。很好吃！”冯瑞齐看着塞着满嘴桃花糕还在说话的唯丽，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把桃花糕放进了嘴里。顿时有种“不入嘴角，不知清香如许”的别样滋味，也禁不住细细地把这块桃花糕吃完了。唯丽继续跟人拉家常：“您手艺这么好，一天能卖多少？”小贩说：“这阵子是桃花节，游客多也卖得多。过了季节，没有花瓣了，也没什么游客了，我就在景区做点别的小生意。”唯丽心里有了主意，又不便直接开口，试探着问：“你们给饭店送货吗？”小贩说：“不送，饭店送货赚的没有景区多。”唯丽不再好意思问下去，只得闷闷的往前走了。前面又是一片白碧桃，雪般清冷娇艳，让冯瑞齐想起两人去年在梅园中的约定，想起这个约定让冯瑞齐觉得此行索然无味。原本以为唯丽是画里走出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一旦接触起来却是如此普通粗俗，便不主动搭什么话。唯丽哪会看不出来他的态度变化，刚进桃花园的时候，他满脸诗情画意，现在却一个劲地往前走。看到这么美的花，也没有驻足停留观赏的意思。这样的情景唯丽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学毕业时跟王凯在冷水河边散步时，处处都是风景；等到后来厌倦时，却觉得这条河怎么那么长？冯瑞齐的态度思变得那么快并没有让唯丽觉得意外，唯丽想难得出来赏花，也不必为了他人辜负了这片碧桃花呀。她叫住冯瑞齐：“瑞齐，你等等！”冯瑞齐散散地回头说：“怎么了？”唯丽说：“你那天问我有没有看过《牡丹亭》对吗？”冯瑞齐因为她突然风雅起来更加有些反感：“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唯丽说：“丽娘说不到园中，不知春1色如许！我今天也是这种感觉!”冯瑞齐说：“既然春1色如许，你却把心思花在怎么从那个小贩身上赚点钱？”唯丽说：“我懂的不多，只记得丽娘有句词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而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感怀，也顾不上是谁家院，只因它既然姹紫嫣红了，我便坐在这断井颓垣上看着花开繁华时便很好了。不需要有人陪，也没什么可被看不起的。我难得休息一天，又遇上这么美的景色，不是用来看人脸色的。我们各自看各自的吧！”唯丽说完迅速转身融进桃花烟雾里了，只剩下冯瑞齐站在那里愣了两分钟。他从来都认为，只要他愿意，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会愿意跟他在林花榭里相携一生的，他一度认为唯丽的半推半就只是一种矜持而已。虽然这次在成都偶遇，但冯瑞齐仍然认为他是唯丽绝对不二的选择，而当唯丽面无表情说着：“我们各自看各自的吧！”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自认为是个独立的艺术家，不为物喜不为己悲，此刻却气得发抖。头脑一片空白的，他也转身进了另一片桃花云雾中。又是一个道人在摆卦，冯瑞齐静不下心来看花，便在小贩身边的板凳上坐了下来说：“给我算一卦吧！”道人四五十岁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戴着布帽子、穿着青布鞋，头也不抬的挑起眼瞄了他一下说：“施主看上去心不静，平心静气才算得准。”冯瑞齐被他说中了心事，心里涌出敬意来：“我就是静不下来，才想从卦中知晓一二。”道人说：“我这儿并不专为算卦而来，只是风景区想点缀一些古朴的气息才请我到这儿来坐几天。”冯瑞齐见他不肯卜，更加急迫地说：“您就看在我是远道而来的份上，为我卜一卦吧!”道人见他穿着打扮不同于人，谈吐也有些修养便说：“你是想卜姻缘吧？”怎么这也知道？冯瑞齐更加敬服了：“正是，师傅真是神机妙算。”道人笑道：“不敢！不敢！”冯瑞齐这时心乱如麻，巧遇高人哪能轻易放过。看到道人摊上摆着几件物件，随便拈了一样说：“这个多少钱？我请下这个了，您给我个指点！”那道人暗喜：“这个是福禄寿，998!免费解一卦”冯瑞齐忙不迭地把钱给了，道人果真给他卜了一卦：“恒卦，九二爻：悔亡。”冯瑞齐虽然读过《易经》却不记得这卦的卦辞了，道人说：“你这卦是要你打消自己的懊恼，才可以维护长久。恒卦有口，你要问的事情多半也有一个半个口字吧？”冯瑞齐就差没拍大腿了，心想：“唯丽的唯字不是一个口字吗？丽不是有两个半口吗？”口口称谢地走开了。道人等他走开，不远处走来一个扫街的大妈说：“老六，你又在这里忽悠人呐？你就不怕露馅？”那道人把帽子摘了笑笑说：“这么大小的年轻小伙子不问感情还能问什么？汉字里那么多有一个半个口字，还能不被我说中？就算名字里没有，财、官、感情里哪个没有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