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无声,万家灯火已灭,京兆尹府衙外有几个诡异的身影蠢蠢欲动。
连续三日,他们不分昼夜的盯着府衙,唯恐让里面的人逃脱出去,只是始终不见那人出过府衙一步,这让他们心里非常没底,明日白天就是嫁妆的清理分配日了,若是再不抓到那个叫悦心的丫头,回去给老爷可没办法交差。
府衙内,悦心正在客房假寐,她的手中攥着一张纸,是表哥白日里偷偷塞给她的,这张纸让她万分激动,一定是小姐想办法递给表哥的,上面一定有下一步计划!
悦心竖起耳朵静静的听着门外的一切,自从她住进府衙就总有人暗中监视着她,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她唯恐是江家派来的眼线,故此分外防备。
待到外面完全没了脚步声,她才在被窝里轻轻打开纸条,再拿到有月光的地方迎着月光辨认上面的字。
明日拿到嫁妆速速装车,箱子在城东项家铺子拿,装好后第二日启程往南城门去,介时我会带着另一队人马过去与你相撞发生争端,切记只装作不认得,大吵之后趁着混乱交换队伍,而后从南门往左,我带嫁妆前往潘喜城,已给你备了多匹快马,顺着大路走第一个驿站那里寄存,取马暗号红马黑马各六匹,若有人追杀,则弃箱逃脱,再来潘喜城汇合。一切小心。
一招偷梁换柱便甩掉了江府的跟踪,大家都能脱身,还能把嫁妆安稳的带走,实在是最明智的决策,这让悦心对江凌雪更加崇拜。
第二日一早,悦心便带着几名衙役和一个认证师爷一起去了江府。
江府经过一场闹剧并未有什么变化,丫鬟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主子们也不曾有丝毫慌乱之象,张管家早已在大门口等候。
一路经过江府那条长长的走廊,说起这走廊,在五慕国可是出了名的一景,整个走廊曲曲折折,不是江府之人进来只怕十有八九会被转晕,这条走廊通向的是江府的后院,后院之中多为女性,这走廊直接挡住了某些心怀不轨或者误闯之人,更难得的是整个走廊的顶端厅梁之上都刻有各色牡丹,绵延数百米,走廊的柱子全部用着上好的红色朱漆,一路两侧都种满了各种花树,春夏秋冬每季都有,所以一路总有开着花的地方,煞是好看,有次皇上来江府做客,看到这独特的走廊,亲自提笔为其起名为:满园春。自此江家走廊在五慕国名声大臊,但凡能一睹此走廊的人皆是非富即贵,也成了江庆年结交权贵的法宝。
这走廊悦心曾走过两次,一次是她进入江府开始伺候大小姐的时候,一次就是这次来拿大小姐娘亲留下的嫁妆,平时女眷们则是由后院的小门出入。转眼十年过去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她的记忆里留下的只有寒夫人那张温柔美丽的笑颜。悦心此时没有心思看着满园春的景色,她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拿到嫁妆。
由于嫁妆一直是放在江老夫人手里,之后又交给大夫人管理,也不知道这中间有多少猫腻在里面,江凌雪一直不得宠,因此也不曾知道嫁妆到底有多少。
江府后院中,江老夫人和大夫人正在房中静坐着等待悦心的到来,两人并无异样,其他的家眷均为到场。
“母亲,如今悦心上门前来讨要嫁妆,老爷这几日始终抓不到这小丫头一丝空隙,看来江家今日势必要破财了。”大夫人微微侧头禀明老夫人。
“唉!可不是!要说这都是你干的好事,按说这笔嫁妆再过个三五年就能被吃掉一大半了,寒家陪嫁的东西全印着他们自己的章,江凌雪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你就让她多活几年又会怎么样,拖她几年到了二十打发了嫁人,再陪点嫁妆不就抹过去了,非要闹的现在人尽皆知,丢了人不说,还要散一大笔财。”江老夫人越说越来气,看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媳妇甚是不顺眼。
“母亲教训的是,但话反过来说,咱们妍儿今年已经十四了,过了年就十五,若是真能得了太子欢心,这点嫁妆又算的了什么?”大夫人如是说道。
“但愿吧!”
说罢,江老夫人闭了眼假寐,两人不再有交流,只是内心中各有各的盘算。
门外轻轻的叩门声响起,大夫人应了一声,随后,张管家推门进来,带着悦心以及一些衙役。
“给老夫人请安,给大夫人请安。”悦心按理做了揖。
“江老夫人,江夫人。”悦心的表哥站出来代表衙役们问候了一声,便退到了一旁。
“大伙辛苦了,且坐下喝杯茶罢。”大夫人一声令下,旁边的丫鬟们便应声伺候。
“多谢江夫人。”
待众人落座,江老夫人便命人去拿了嫁妆单子过来。
“悦心,这便是当年寒家给凌雪她娘的陪嫁,一共是黄金一千五百两,白银一千五百两,房产十四处,店铺七家,各种古玩玉器五十件,千年人参两只,红珊瑚观景一盆,另有一块皇上钦赐的令牌,可自由出入宫中。”
江老夫人说罢,满屋的人皆是一惊,虽说当年寒家是五慕国最大的家族,但是这样的陪嫁也太过骇人,就算是国库内怕是也就五千两黄金而已。
悦心的心中也是一惊,她万万没想到寒夫人的嫁妆竟是如此之多。
“今日,大家也都做个见证,免得以后传出去说我江家贪图钱财坑了凌雪的东西。黄金和白银这些年未曾动过,房产十四处房契也都在,店铺七家现在由我的儿媳妇掌管,分别是城东的江府成衣铺、当铺、江门商行、钱庄,城西的商行两处分行,钱庄分行,古玩玉器除了摆在外面的三副字画和七个瓷器之外,其他都封存在库内,千年人参其中一只为了救凌雪她娘已经用掉,另一只保存完好,红珊瑚观景在凌雪她娘房里摆着,凌雪小时候淘气不小心给摔了,后找匠人想修复,但无人有此本事,故此扔进了库内放着,皇上钦赐的令牌在凌雪她娘临死之时,按照她的遗嘱已随了葬。这单子上有详细的记载,悦心你且收好,再找个识字的人帮你念念,看老身是否说错。”说罢,江老夫人便示意丫鬟将手中的单子递于悦心。
“悦心自是信得过老夫人的。”悦心一边接过单子,一边谦恭的言道。
“好,单子列清,下面便说说三七分之事,凌雪在天有灵,感念江府养育之恩,愿赐予江府三成嫁妆,实乃是我江府重情义的善报。而今七家店铺因为长期归我儿媳妇打理,交于你也图添烦恼,不如将十四处房产归你,店铺归我们可好?”江老夫人言道。
悦心一听,心中不禁恼怒,城东和城西那几家店铺生意一直很好,若是按失眠价值,一家最少值二百两黄金,而那十四处房产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房屋已经破旧不堪,地皮也就值八十两左右,怎么都是吃亏,她正欲开口拒绝,只听江老夫人继续言道。
“七家商铺给了你你也无法继续经营,毕竟你没有进货渠道,也不曾接手过生意,这十四处房产中有三处是在黄金地段,一处是太史府往东三十米的地方,一处是丞相府对面的寒家老宅,还有一处是江府隔壁的那处大院子,这三处每一处都值一百五十两市价,若是我们江府拿了这三处院子,就算把城西两个商行分行给你,也不会损失什么,而你拿了商行也毫无用途,最后只能低价盘出。你可算计好了?”
“老夫人说的是,便按您说的办罢。”悦心赶紧应了,小姐虽说是三七分,却并未说明如何分法,若是江府趁机讹诈,自己也毫无办法,不如就按江老夫人的意思办,好歹这么多人在场她也赖不了太多,最关键的是拿到嫁妆里的一部分钱,她和小姐好远走高飞,在这里多待一天小姐的危险就多一分。
“悦心果真是聪慧的丫头,另外那些古玩,封存起来的你且去挑着带走,摆放在江府的便归了江府罢,放了这么些年,老身也看习惯了,权当凌雪孝敬吧。”
悦心咬了咬牙,这个可恶的老太婆当真是狠,江府摆的可是价值连城的件儿,光江老夫人房里那个五寿桃的字画,可是太皇太后亲笔所画!还有她房里一个白底蓝花的青花瓷,那可是官窑出品,皇上御赐而且亲笔提名的。这每一样拿出去都是五百两的主儿。
不过相比之下,剩下的虽然可能不值钱,但是好在数量不少,她先拿了再说,总比没有好!
“一切听凭老夫人安排。”悦心微笑着应道,肚子里早已把江老夫人骂了好几遍。
江老夫人点点头,继续说道:“剩下的就是那只千年人参,老身如今年纪大了,指不定哪日就要跟阎王交个手,不如留下说不定能救老身一命,不知悦心可答应?”
悦心此时心中真是憋屈的要抓狂,什么都要留下,那千年人参就连宫中都见不到几只,说不定以后还能救急呢!可是眼下她必须让步,否则惹恼了江府还不指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这是应该的,老夫人安心收着吧,小姐在天有灵也会“保佑”您的!”悦心一面装作大方,一面话中有话的气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听到悦心的话果然变了变脸色,她可不想让江凌雪保佑自己,只怕江凌雪若在天有灵恨不得让她早点死吧!
“呵呵,悦心也是个善良的丫头。接下来我们说说黄金和白银,按三分来算各自应取四百五十两,珊瑚已碎就不算在分配中了,令牌已经入葬也不算在其中,悦心可有异议?”
“没有了,老夫人,就是不知何时能拿到东西?”悦心赶紧起身应道。
“东西已经清点好了,明日你便可以派人来提取。”大夫人此时起身回了悦心的话。
“多谢大夫人,只是为了方便,还是劳烦大夫人派人将东西现场装好运到府衙吧,箱子我已经派人定好了。”悦心言道,明日提取怕是有猫腻,不如今日速战速决!
“这......”大夫人不敢做主,偷偷瞧了一眼老夫人,江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你随我去罢。”
说罢,便往屋外走去,悦心和几名衙役一起跟随前往。
屋内江老夫人盯着悦心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身边的嬷嬷忍不住出声道:“老夫人,就让她这么走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出的了江府,出不了京城!”
说罢,站起身捻着佛珠径自去了里屋,嬷嬷默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