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旅馆已经安静了下来,但为了谨慎起见,我和戴倩没有立刻回到小旅馆,而是趴在斜坡上轻声细语地聊起了天。我们就这样忍受着别扭的姿势、寒冷的空气。
“早知道要受这个罪,我就不上这个当了。”我埋怨道。
“早知道这是个当,你还会来吗?”戴倩说完,我们两个就相互瞥了一眼,轻声地僵僵地笑了。我倒是想笑得美一点,但是要先考虑下我那冻得很难做出表情的脸。
“这活儿应该让金艾来,那家伙运动细胞好,跑跑跳跳毫无压力。你真的找错人了。”我继续说道。
“她来的话,我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了,或者退一步讲,能不能自由到现在。”戴倩平静地说。
“金艾到底有什么问题?至少给我透一点儿,省的我蒙在鼓里。”我对这件事一直很好奇。
戴倩对金艾一直都是怀有敌意的状态,这其实挺让人不解的。从金艾的性格上说,她是个做事八面玲珑,说话很讨巧的人;在外貌上说,她虽然浓妆艳抹,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底子还是不错的,是那种让人赏心悦目的类型;在对待朋友上,大方、不斤斤计较,说话得体、不让朋友难堪。而且我们遇见的这些怪事基本都没有金艾的份儿,她一直在她的位置,做着她的事而已。
“一般来说,睡眠浅的人基本上是不可能打呼噜或者梦游的。这点你有体会吗?”戴倩问的这番话,让我一头雾水。
“那是,我是有点动静就惊醒的,如果我有打呼噜或者梦游的习惯,那我夜里也别睡了。”我懵懵懂懂地回答。
“但是你知道吗?金艾住进来之后,你就开始梦游了。”
“梦游?不可能,我从不梦游的。”因为惊讶,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声音大了些。这时候戴倩做了个“嘘”的手势。
听说自己梦游是很令我惊愕的事儿。我不止一遍地说起:我是个睡眠很浅的人。有光或者有声音的情况下,我是很难进入睡眠的。如果在有些动静或者光亮的情况下,我睡觉的时候,一般都是带着眼罩和耳塞的,即使这样也不是随便就能睡着的。即使是睡着了,如果有一丢丢的声音或者光线变化,我也是很容易被惊醒的。所以我大学的时候,寝室有俩姐们有偶尔说梦话的习惯,我晚上常常被她们的梦话惊醒,当然也因此知道了好多她们不为人知的秘密。无论如何,这是个非常不好、而且令我很烦恼的习惯,但是凡事也都有好的一面,我睡觉的时候很安静,什么打鼾、磨牙、梦话、梦游等等一系列的**睡眠习惯都与我无关。所以听到自己梦游这件事,我是无法相信的。
“我猜的果然没错,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对前阵子你时不时地就睡得很沉,不表示怀疑吗?”戴倩继续问。
“是有点儿纳闷,不过金艾经常带我晚上锻炼身体,我觉得运动可能有助睡眠,所以也没怎么怀疑。”
“你的情况很像是中了某种催眠术。”戴倩这句话出口时,着实吓到我了。
“中了催眠术?!问题是我就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没钱没权的,催眠我做什么?”戴倩真是越说越离谱,我越发不能相信了。就算我中了催眠术,自己会不知道?我至少会有些感觉,或者有些征兆或者症状?再说了催眠我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我一没钱,二没戴倩那样的一身好本领,三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催眠我做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你一睡沉了,屋里发生什么事就完全不知道了。”戴倩解释着。
“屋里发生过什么事?需要我不知道?我知道又能如何?我就一普通人又改变不了什么。”我继续坚持着我的“不相信”。
“我偶尔要和我的组织接头,当然一般都是搞“突然袭击”,在不确定的时间和地点,那样不容易被人发现,即使有时候也没什么大事。但是金艾住进来之后,我就经常被人跟踪。这个人身手很敏捷,隐蔽得也很好,我几次想反跟踪都失败了。只有一次,我看到了她的背影——一个高挑的女性背影。”戴倩继续解释。
“那你怎么能锁定是她呢?”
“那个人对我的行踪掌握的太清楚了,很大的可能就是和我住在一起或者挨得很近的人,由于咱们三个的身形确实相近,我曾经怀疑过你,但后来发现不是你。首先你也是中了催眠术,更重要是那个背影虽然一闪就消失了,但是我看清了她穿的是件带皮毛领子的皮夹克。那次我们去高个俱乐部的活动后,我注意过你,你不但对羽毛过敏,对皮草也过敏,你连人造皮毛都不穿,冬天穿的也只是棉质的衣服。”戴倩一边说,一边看着我,像是在向我确认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动物的皮毛羽毛都过敏,人造皮草应该不过敏,但我还是不敢穿人造的,是怕身体的条件反射。”我只是陈述着我自己的习惯,不对“戴倩怀疑金艾”这件事做任何评论。
“那段时间,你又是梦游,又是睡得很沉,状况不比我好。你也是受害者。”戴倩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的组织,或者你亲近的人。”我非常的疑惑。
“如果我交给了我的组织,我早就尸骨无存了。”
“为什么?”我问完后,就隐隐觉得这个问题戴倩是不会回答我的,至少现在不会回答。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现在说不清。”果然,戴倩如是说。
“那你的亲朋呢。”
“我周围可能有朋友么?而且我早已主动和父母失去联系,于我来说远离家也许是最好的孝顺。”
“那为什么选我?”我很疑惑。
“你独立性强,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无畏,我这些事如何和一般人说,说不定那人早就把我看成和瘟疫一样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你却还能留下来,有心思在这刨根问底。而且我总觉得你有能力救我,即便只是普通人的办法。”戴倩轻轻地对我一笑。
“说白了,就是我傻帽,不怕死呗。”我也回了个轻笑,顺便给了个白眼儿,“就算不怕死,也不能送死呀,这帮人恐怕只是暂时离开这,我们依然不安全的,周围很可能有人还在监视,你找没找到可以离开这里的小路?趁夜离开才是上策。”
“但是小熊怎么办?”戴倩反问,“我们走了,他们会找上小熊的。”
“我差点忘了,话说那个自我、冷艳的戴大小姐怎么忽然懂得替别人着想了?”我打趣道。
“在你的眼里,我就是个自私鬼吧?有时候表象就是假象,我和别人保持距离,是迫不得已,也是为别人好。我说过,在他们对我动手之前,我希望能帮依依讨个公道,依依是个好女孩,只是……”戴倩语气很无奈,还藏着说不出的苦衷。
“说下去吧,我想我该知道真相了。”
“尸检的结果是依依怀孕了,但是还不到一个月,恐怕依依本人都不知道。”戴倩说得很艰难。
“什么??”这个晚上得到的信息量太大了,我真的一时无法消化,一个接一个不可思议的真相,好长时间我大脑都僵在那。我是绝对不相信依依那样一个乖乖女会做那样的事的。另一方面,戴倩的心理究竟藏着多少这样可怕的真相?想到这我不寒而栗。有那么一刹那,我埋怨自己好奇害死猫,我真的不想再知道有关戴倩的任何秘密了,但是令我无奈的是,这个秘密是属于依依的,不是戴倩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楚楚,我知道你无法相信,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尸检是没错的,而且这很可能也就是依依家人对这件事低调处理的原因,毕竟孩子已经走了,为孩子保存个名声也是好的。凭我们对依依的了解,在她身上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所以这件事情非常的蹊跷,依依很有可能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现在只能小熊一个人去找答案了,天亮后我们去石经寺,把那伙人引开,给小熊走的时间。”
“你就这么相信小熊,对他不怀疑?”像戴倩这种怀疑论者,能完全的不怀疑一个人,这事本身就很罕见。
“连心事都隐藏不住的人,有什么可怕?”戴倩说得很自信。
这时我倒是希望小熊最终以大反派的身份出现,挫挫这个高傲的冰雪女王的锐气和自信。或许她的自信也有她的道理,毕竟小熊做的事,都远离戴倩的那个秘密。
“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吧?还说看见依依?都是假的吧?是你为了调转方向来这边找的借口吧?”我转换了话题。
“楚楚你果然是冰雪聪明。”戴倩越来越会给人戴高帽子了。
“但是你有把握小熊会听话?”我提出疑问。
“人生不可能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有时候要赌,赌你的直觉,赌你的判断,甚至赌你的运气。”如此不靠谱的话竟然被戴倩说得如此轻松。
天刚蒙蒙亮,我和戴倩就按照预先计划好的,装作我俩因“择床”而睡不着,天不亮就一起去散步,现在才刚刚回来的假象。回到房间后,我们立刻收拾残局,毕竟昨天他们在那“乒乒乓乓”的,还有人受了伤,屋里乱糟糟的,地板上还有血迹。老板和老板娘也早早回来了,但是并没有上楼来看。等我们收拾好了,和老板打了招呼、退了房间,结伴一路说说笑笑,很张扬地走去石经寺了。当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我们开来的车子已经不见了,看来戴倩这次赌对了。希望小熊用他那不娴熟的驾车技术,也能一路顺风,别遇到什么麻烦事。
我们坐上了从石经寺到成都的小巴车,这里是万万不能久留了,我们看着车后面倒是没有明显的车辆跟踪我们。但是晚上的到来,还是令我和戴倩都格外的紧张,毕竟同样的把戏不能用两次。
“我真没想到他们会盯我盯得这么紧,我只想来帮小熊查明真相,顺便出来散散心,我在火车上就发觉有人盯着我们了。看来我真的是暴露了。他们对我动手的日子不会太久了。”戴倩坐在我旁边,紧贴着我解释着。
“所以你想了这么一出戏,企图帮小熊甩掉他们?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很忧心忡忡。
“但愿能成功。”戴倩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