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楚青的腿开始发麻,守在外面的孙嬷嬷等人焦急地大声询问之时,赵渊才平静地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下说。”
楚青从来没有真正把自己当成低人一等的下人,十分坦然地坐了。
赵渊心思在别处,几乎立刻就问:“需要多久?”
楚青抬头,目带疑惑。
赵渊有些急切地补充了一句:“需要多久我可以习武,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
病需要慢慢治,他从没想过可以一蹴而就,可是他现在年龄不小了,若过个十年八载,就算恢复得再好也是炮灰的命。
楚青怎么会让他等这么久,她道:“主子放心,就算主子不急,我也等不了太久。只要主子按照我说的做,最快三个月,到明年开春,主子就可以习武,只是刚开始还是不宜劳累。真正要如正常人一般大约需要两三年时间,前提是严格遵守我对你的饮食和作息要求,不可稍有懈怠,否则容易复发。”
此时,赵渊完全顾不得楚青话中的不敬,哪有下人给主子立规矩的?可他依然很高兴,急切道:“时间正好,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可以吗?”
孝期恰好三年,这段时间他完全可以自主行事。
楚青:“稍安勿躁,我还需要一些工具,请主子为我打造,另外,主子不问问我的心愿吗?”
赵渊热切的心情终于稍稍冷却一些,想到楚青说他现在做不到的那番话,心里还是很气愤,但现在是喜悦大过愤怒,面对楚青的时候便温和了许多:“你说来听听。”
楚青淡淡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主子,等主子能够帮我的时候,我会主动提出来的。”
见赵渊脸色一沉,楚青连忙补充道:“我可以向主子保证,此事不会有违正义,也不会对主子的生命和地位造成威胁。”
这一刻,赵渊觉得自己还是把楚青想得太简单了,这个人的出现是个谜,她身上的种种更是扑朔迷离。
小小年纪便拥有连太医都比不上的医术,十二岁的小丫头动起脑子来竟让人感到可怕,还有她所说的两个心愿,赵渊直觉与她的身世有关。
这一刻,赵渊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傻话:“你需向我保证,你与赵濂等人没有任何关系,更不曾对我存有不轨之心。”
这是楚青第二次从赵渊口中听到赵濂这个名字,想到荷花节那晚见到的蓝衣公子,且对方与赵渊称兄道弟,姓名又如此相像,其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不过,赵渊的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她说没有他就相信,他太想恢复健康了。
思及此,楚青身为医生的责任感上身,温柔地望过去:“我孑然一身,不属于任何势力,更与想要谋害主子之人没有任何关系,最初只是想靠主子得个合法身份,如今只想好好活下去。”
赵渊听得心神大震,好好活下去?没错,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好好活下去,可有些人偏偏不愿意放过他,那他就把该拿的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通通拿回来!
心潮起伏间,他又想起楚青在大雪中念得那阙词,没有多想便开口问道:“初雪那天你念的是什么词?”
楚青不料话题转得那么快,忆起那天的情形,她看向赵渊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怨念,但还是回道:“词作者是一位非常伟大的人,名字就叫做《雪》。”
这个时代还没有词的具体概念,想必和赵渊说什么词牌名他也不明白。
赵渊:“是个怎样伟大的人?”
楚青想了想,总结道:“他做到了几辈人都做不到的事,拯救了数万万人,是很多人心中的英雄!”
赵渊奇道:“竟有这样的人,的确不凡,不过能有这么大功绩应该是朝中之人吧?”
他心里猜测此人与楚青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楚青会背他的词?
楚青顺口答:“他并不在这个世界上。”
赵渊以为此人早已过世:“原来如此。”
接着又问:“那天你还没念完?”
楚青挑挑眉,却没有顺从他的意思,而是道:“请主子尽量为我搜集医书,再准备文房四宝一副,待我将所需的工具图绘出来便可拿去打造了。”
说着,她站起身,看着赵渊百爪挠心的样子,耸耸肩无辜地笑道:“至于没念完的那段,我一时间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赵渊一口老血堵在胸口,拿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楚青,她以为自己看不出她在吊他胃口?
楚青神清气爽地走出内室,嘴角扬起一抹笑,开玩笑,那后半阙词皆是忆古和用典,说了赵渊也不懂,反而会暴露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啪嚓!”身后传来杯碟破碎之声,惊得守在外面的孙嬷嬷等来不及多想便急忙冲进去,正好与楚青撞个满怀。
第一时间确认赵渊的安全,却见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正拿帕子擦手上的水迹,并吩咐齐嬷嬷去准备楚青要的东西。
齐嬷嬷、孙嬷嬷、玉儿、玲儿和阿石十分惊讶,全都不可思议地望向已经走出外室的楚青,这丫头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主子大发雷霆之下不仅不惩罚她还对她这么好?
主院里突然多了个小厮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庄子,只是有资格进入主院的人寥寥无几,例如大管事郭安等人也都是会看主子脸色的,更不会往外说了。
倒是孙嬷嬷依然不放心,和赵渊提了一次契约之事,且特意从姜氏那里把楚青签的那份半年短契要了过来,向赵渊进言让楚青签下卖身契。
赵渊闻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那丫头看着就是个不服输的,之前在杨顺的胁迫下签的都是时间最短的半年短契,孙嬷嬷现在居然想要她卖身,想起楚青在黄妈妈那里的半年,他敢说,若自己真这么做,楚青定然会再度生出逃走的心思。
他现在需要楚青为他治病,向她示好尚且来不及,怎么敢惹怒她?
于是,他接过那张契约,干脆地一撕两半,并告诫孙嬷嬷:“以后不要再提契约之事,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只要不太过分。”
孙嬷嬷大惊失色,如果不是赵渊神情太过坦然,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看上楚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