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亭山距离清流不足百里,骁果卫配备的马又是最好的马,很快便已接近曲亭山。曲亭山风景倒是不错,青山绿水,不同于北方的景致雄浑大气,江南的景致是精致秀丽的。很难想象这么如诗如画的地方居然藏着彪悍的盗匪。
一行人便在路边的山野酒肆中先喝点酒水解解渴,现在正是四月天,不到午时便已是火辣辣的,众骁果都是身披铠甲,一赶路便是大汗淋漓,酷热难耐,一行人便在路边的山野酒肆中先喝点酒水解解渴。
“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一阵歌声传来,山道上下来一个骑驴的文士,三十上下,一身衣服随意的穿在身上,松松垮垮,正在昂首高歌。那驴慢吞吞地,和它的主人一样悠闲,那文士说不出的惬意随性,真有一派潇洒风度,颇有魏晋以来隐士的风骨。
吟唱的这首诗是三国时期的阮籍所作,是感叹人生的无常,世事的变迁,一切繁华都会有憔悴的时候。杨倓听到一时感触万千,不禁悲从心出,这不就是唱得自己么?自己不久前还是大隋显赫的燕王,而如今呢?不但国破家亡,颠沛流离,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用,整日东躲西藏。
“一身自不保,何况恋妻子?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杨倓接口吟道。自己现在已是谈婚论嫁的年龄,若按规矩,皇上已应该在众贵族大臣的众女儿中给自己挑一个貌美贤惠的妻子,再生个儿子......但如今却是朝不保夕,谁知道哪天自己命会被人取走?唉...世事无常啊!
“吁~~~”那潇洒文士听到有人接口,停住看向杨倓这一行二百余人。
“那位先生,过来喝一杯如何?”杨倓起身招呼道。
“哈哈!不想在这山野之中,居然还能遇到雅士!”文士跳下驴,扔开缰绳,任其去自由吃草。而自己则步入酒肆坐在杨倓对面,毫不客气的端起一碗酒一仰而尽。
“先生真是如竹林七贤一般潇洒,蔑视世俗,风骨绝代!”杨倓笑道。
“眼光倒是不错!你们这些世俗权贵,哪有我这般自在洒脱?”这文士真不愧是狂士,对别人的赞美竟毫不谦虚,不但坦然接受赞美,还反倒讥讽回去。
“额...在下自不如先生这般洒脱。”杨倓一呆,这人倒是够轻狂狂的,不但一点都不谦虚,而且好像还有些蔑视自己的意思。好在杨倓涵养不错,虽然感到诧异,倒还没生气。
旁边的李光阙,吴穷川等一干兵将可没这么好脾气,早就变了脸色,只是主帅还没发话,暂且压着火气,不过一个个都手按在兵刃上。一副随时准备打架的样子。他们可曾经是皇帝高傲的禁军,怎肯受这糊涂气?小子,活腻歪了吧?
“看你该是哪个朝臣的儿子吧?不在庙堂伺候那皇帝老儿,跑这穷山沟里来干什么?咦?你们是官兵吧?一个个怎么都灰头土脸的?打败仗了还是遭贼了?哈哈......”这狂士如今可就不是狂了,故意惹人生气,存心找茬来了!
“放肆!”李光阙,吴穷川面色一寒,瞬间这两百余人便围住这狂士。
“你找死?”
杨倓纵然脾气再好也不禁变了脸色,还真当我没脾气了?
“哼!说对了!”狂士冷哼一声,突然冷不防地一掌击向杨倓。李光阙早就有防备,挡在杨倓面前回了一掌,那狂士却轻飘飘地飞了出去,但却仍在包围之中。
这一下把杨倓吓了一跳,刚才那像毒蛇般的一掌要是实打实地击中,自己只怕有十条命也不够。一时气急败坏,自己好意结交,不但反遭其讥讽,还险些丧命。
“我与你有何仇怨?竟要如此害我?”杨倓怒道。
“废话真多!一起上吧!”狂士淡淡道。
李光阙正要上,却被吴穷川一把拉住。
“李老大,刚才你已经和他对了一掌,让与兄弟吧。”吴穷川一脸兴奋的样子。李光阙淡淡一笑,且瞧瞧那人的虚实也好。不管怎样,着这小子倒是无礼,先教训他一下,再抓住问问。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来会会你!你们不要出手!”他才不愿以多欺少,是以令众兵围着那狂士看好戏,吴穷川与其单挑。
“老小子,比拳脚还是兵刃?”吴穷川有持无恐。
“你拔刀我也不惧!”狂士又是一掌击来。
“那就是拳脚喽?”吴穷川也不拔刀,上步挥拳反攻。
吴穷川是个老兵,今年也有三十二岁,十六岁参军,征战沙场也有十六余年,曾跟着杨素参加过平定杨谅的叛乱,打过突厥,打过吐谷浑,打过高丽,参加过不少战役,刀下也不知有多少亡魂。因武功高强,被选入骁果卫。
二人一时竟打的难舍难分,势均力敌!狂士是江湖人,其武功身法灵巧诡异,凶狠刁钻;吴穷川则军人,武功刚猛悍勇,招式简单实用,招招致命。吴穷川一身铠甲及挎在腰间横刀有五六十斤重,在身形步法上难免就要逊色一些,但那身明光铠的防御力惊人,倒也抵消了身形步法上的不足。狂士则是身形飘忽,所以看起来倒像是他在围着吴穷川打,实则谁也讨不到便宜。
站在圈外的杨倓,李光阙心中大骇不已,看不出这文文弱弱的文士居然有这么一身诡异的功夫,吴穷川的功夫他们是知道的,能做精锐骁果卫的旅帅,那功夫在禁军中绝对算是拔尖的!而那文士居然能和他打成平手!
那文士心中的惊骇更甚,虽然看得出这支军队实力不弱,是精锐,但也没想到居然如此彪悍,自己的功夫在江湖上可绝对算是在高手之列的,居然只和对方的将领打了个平手。对方的武功招式虽然简单普通,但对战的直觉倒是惊人,反应速度,对出手时机的把握,硬是把那些自己认为很低端的招式变为致命杀招,化腐朽为神奇!更恐怖的是这个与自己打斗的人居然还不是头领!那还站个更厉害的呢,自己以前遇到军队可没这么厉害啊!
那文士已经渐渐处于下风,体力已是渐有不支。这就是江湖人与军人的不同,耐力不如不如这些当兵打仗的!而且这人还穿一身五六十斤的铠甲呢!竟然没有丝毫疲惫之色,战意反而越来越高。再加上自己处在包围中,气势又弱了一截,虽然还未败,但也不远矣!
文士虚晃一招,瞬间便跳出圈子,身形一展便飞了出去。打不过,逃!这文士轻功倒是不赖!
“想走?”李光阙一看他要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瞬间便向箭一样飞出去!
“哼!这天下能拦住我的还没有几个人呢!”文士冷笑一声,身形又快了几分,像大鸟一样飞天而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野中。
李光阙虽然武功极高,但却并不擅长轻功,只好望洋兴叹。这也是江湖人与军人的区别,侧重点不同。
“将军,末将惭愧!”李光阙返回向杨倓领罪。
“哪里!他若与你对战,必不是对手!算了吧。”杨倓安慰道。但李光阙还是有些不甘心。
“不过他也不好受,挨了我几下子,也算出气了!”吴穷川笑道。
这一番打斗,酒肆里的伙计客人早吓得躲在远处了,这时才被招呼过来。
“哎,你知道那是什么人么?”吴穷川问着招呼过来的伙计。
“啊?你们打了半天还不知道他是谁?”伙计咂舌道。
“回答就是了!废什么话!”
“是!是!军爷!那是本地的大户,何自流,就住在山上的抚云山庄。”伙计答道.
“他就是何自流?!”杨倓李光阙,吴穷川三人同声惊道。
“是...是啊...有什么不对么?”伙计吓了一跳,至于这么惊讶么?人不都被你们打跑了吗?
“本地大户?他是否做了盗匪四处劫掠?”杨倓问道。
“做没做盗匪我不知道,但我们这带日子倒是还算安稳,偶尔来些盗匪,也被那何先生带家仆都赶走了。”酒肆伙计有些不悦。你们这些当兵的,有时比盗匪还混蛋呢!胡乱栽赃什么!
“那本地的县令如何?”李光阙问道。
“县令?还可以啊,这段时间还忙着筹粮赈灾呢。怎么了?”伙计问道。这又干县令什么事了?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吴穷川瞪着这伙计,吓得他只好闭嘴。这黑大个本事可不弱呢,得罪不起。
三人又问了问别的客人,回答都差不多,坐在一起又开始合计。
听起来,这两人都是不错的人,挺得人心的,怎么回事?
不论如何,这抚云山庄是必须去一趟,何自流一遇到他们便找茬打架,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必须解开误会。问清抚云山庄的路后,众人便来到庄外。
抚云山庄占地不小,显示着主人的富有不凡。为了表示要解开误会的诚意,杨倓只带了李光阙一人进庄,其他人则隐在庄外。本来他们是不赞同杨倓身犯险境的,但杨倓却坚持要去,并且下了军令,还丢下一句话:“我若连这点胆子都没有怎么做你们的老大?”何况还跟着李光阙。外面还埋伏这二百来人,在外面支援。
二人一进庄,却见庄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