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俩?
李辰心中一动,再看母亲满面欢喜,眉头皱起。走到母亲面前,平静道:“宫里近来走不开人,听说陈叔父和阿英妹妹来了,孩儿才小请半天假,给陈叔父和妹妹接风洗尘。”
知子莫若母,李老夫人顿时明白爱子心意,这是挑明只认楚英妹妹身份。闷哼一声,语重心长道:“阿英患了急症,身子虚,受不得风,你扶阿英回房,好好陪阿英,都是一家人,切莫见外。”
李老夫人一出手,把楚英转送给李辰。
楚英满头黑线。
话都没说,鞋底都没站热,一句话打发回屋,当她木头人啊!
楚英看向老爷爷和阿楠,用眼神征求意见,老爷爷摇摇头,示意不可乱来。楚英憋闷,耷拉脑袋,干脆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阿姐,我扶你回屋!”阿楠趁老爷爷没拦住,关心上前。
楚英抬眼看阿楠,眼眶泛红,心头温暖。
可这温暖感觉被李老夫人两眼一瞪,烟消云散,阿楠在李老夫人飞刀眼神中恐惧退缩,直言仗义灰飞烟灭。
飞刀眼神再扫视全场,李老、老爷爷都打个战栗,赶紧低头喝水。
好吧,一二三,木头人,我们都是木头人。
楚英看到飞刀眼神,也有些发怵。
李老夫人点点头,再饱含深意看了眼爱子,李辰身子发抖,咬紧牙,手搭上楚英臂弯,搀扶离开。
“晚饭就让阿辰陪阿英一起吃了吧,俩孩子有缘,让他们多处一会儿也好。”李老夫人补充一句。
李辰后脚刚迈过门槛,听得清清楚楚,气得眼前发黑,身子趔趄,虚晃站不稳。楚英反手扶住李辰,带他快步离开,仆婢们八卦小眼神统统假装看不见。
进了屋,关了门,李辰气愤推开楚英,厌恶道:“即便你是陈叔父侄孙女,我也不会娶你。”
楚英扶李辰很是尽力,一片好心,忽然被他推开,连退几步,差点跌倒。气不打一处出,两手插腰,泼妇骂街状:“好心没好报!谁要你娶我!你想娶谁,跟我有毛线关系!我们连认识都算不上!”
李辰烦闷,楚英比他烦闷乘以二。
一个大姑娘家,被人当木头人穿衣打扮,牵出门溜一圈,甩手送人,再牵回来,换谁谁憋屈。
“你……”李辰瞠目结舌,轮他变成木头人。
好端端的姑娘,怎么突然发疯,破嗓门叫骂!
是他看花眼了吗!
难道是失心疯?
“哼,谁让我好心肠,积德行善。你母亲让我们多处一会,坐下来休息吧。天气热,小心中暑,吵来吵去没意思,我们可没有深仇大恨。”楚英骂完,胸中空明,心情往好的方向升华,看李辰顺眼了些。
其实李辰相貌堂堂,目光清明,气质儒雅,打眼看过去便知道秉性不差,容易产生好感。不过两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方式相遇,好感就别提了,楚英能快速提倡化干戈为玉帛,算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李辰保持木头人的状态,没有反应。楚英口干舌燥,懒得多言,灌一大盏酸梅汤,自顾自的进内间。在草席凉榻躺下来,既然泼妇骂街都做了,便省得拿团扇扮淑女,两脚踢掉绣花鞋,露出白袜子,随意斜倒身子,大刺刺四肢舒展开来。
衣裳实在紧身,透不过气,楚英下意识解带宽衣,这时李辰惊恐的声音传过来:“妹妹自重!”
楚英刷的脸红,做贼心虚挪开手,好巧不巧,偏把腰带解开……
李辰捂眼扭头,万分后悔跟进来,早知道就在外间喝水休息!
“……”
“……”
无声胜有声,李辰脸红心跳逃回外间,抓起瓦罐往嘴里倒酸梅汤。
楚英飞快绑住腰带,胡乱打个结,后知后觉想想,其实没有露什么点。
就说嘛,衣裳这么紧,就算解开腰带,也不可能及时敞襟露怀。跟当街宽衣提腰带的蓝衣公子相比,尺度小的忽略不计。
走到外间,想了想,还是假扮柔弱道:“小妹久居山野,自由自在惯了,还请兄长见谅,莫告诉爷爷,平添烦忧。”
李辰大口大口灌酸梅汤,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哪想楚英脸比城墙厚,紧跟着走出来,吓得他赶紧转身,不敢正视。
这种情况,姑娘应该害臊,躲起来不敢见人才是啊!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李辰默念孔夫子教导,但楚英的声音清脆婉转,不经意就入了耳。
原来如此。
倒也解释得通。
只是,万一再有生猛之举……
李辰吓得抖了抖。
可怜的李辰,堂堂七尺男儿,先被生母逼婚气得发抖,后被楚英生猛举动吓得发抖。
难怪李辰会迷恋一个出身卑微的姑娘,那姑娘瘦小娇弱,荆钗布裙,勤勤恳恳养育三个弟弟,有着李老夫人身上缺少的体贴温柔。
难怪老爷爷自信两个孩子不合适,楚英身上恰也缺少李辰渴望的体贴温柔。
“兄长?李哥哥?辰哥哥?”
“嗯?妹妹你别过来!”
“那你答应隐瞒小妹犯错。”
“嗯嗯,我答应。”
“谢谢啦,我进去躺会儿,有什么事叫一声。”
“好,好。”
李辰虚弱坐下来,不敢回头,抹抹发烫的脸,全是热汗。
“辰哥,我有个问题请教。”楚英的声音从内间传出来。
“什、什么问题?”李辰身子变得僵直。
“我管老爷爷叫爷爷,你叫叔父,我们却兄妹相称,辈分奇怪。”
李辰微愣,笑了笑,论起娶妻以外的事,语气正常起来,从容道:“陈叔父年长我父亲一辈,但执意与我父亲忘年之交,兄弟相称,我便随父亲,称陈叔一声叔父,其实算不得叔侄辈分。你的年龄与我相仿,同属孙辈,兄妹相称不足为怪。”
“原来如此。还好你没有拿虚假辈分欺我,让我叫你李叔。”
“呵呵,陈爷爷德高望重,医术高超,救活无数人性命,我想孝敬都做不好,又怎敢拿虚假辈分欺瞒你。你直管叫我父亲叔父,叫我哥哥好了。”
“哦,好的。这么说来,老爷爷果然谦虚了,可是以老爷爷的妙手仁心,为何每年只下山四次,而非长住般阳?”
“小时候我也问过父亲……”
“莫非另有隐情?辰哥讲出来吧,我保证管严嘴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没有别人知。”
“辰哥?这称呼——”
“讲讲吧!”
“你这性子真急,我没说完呢。当时父亲告诫我,勿再谈论此事。”
“你也不知道啊。”楚英失望叹气。
“是啊,恐怕只有父亲和陈爷爷知晓原因了。”李辰微笑,脑海里勾勒楚英明媚清丽的脸,本应无忧无虑,却娥眉轻蹩,似有烦恼。“你有烦心事?”
“这都被你发现,厉害。”楚英犹豫道:“我想去京城找救命恩人,老爷爷不允许,可我很想找到他,偿还恩情,早日解脱。”
楚英急迫的语气让李辰噎住:“救命之恩,形同再造,哪能说偿还就偿还,又不是欠债还钱,钱财两清。从般阳去京城路途遥远,陈爷爷不允许你去,应该是担心路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