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痴情错付苦单思
虽然大胡子亲口解了禁令，兮兮自己也说了不在意，但实际上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兮兮心想：大胡子疑心病如此之重，若是韩府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必定首先怀疑到我身上来，倒不如好好待在这听风楼里，有冬梅做个见证，也免得到时候被他污蔑了没个人证。
于是即使解了禁足令，兮兮还是整日里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连书也不愿意看了，唯一的消遣便成了画画。
兮兮这般消沉，冬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劝解道：“三爷行军领兵之人，自然比咱们这些普通人警惕性高一些，兮妹妹你就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啊。”
“你整日躲在房间里，不止是院门不出，连书页不看了，不是在生三爷的气是什么？”
兮兮不愿纠结这个话题，拿出小女儿的娇柔姿态道：“我哪有。”
冬梅却不吃这一套，依旧喋喋不休：“三爷把限制都取消了，你也出去多走走啊，整日里捂着，闷出病可就不好了。”
兮兮被说得心里有些烦躁，把笔一搁，笑道：“谢谢冬梅姐姐的关心，那我就出去走走吧。”
兮兮换好了衣衫举步出了松院的门，站在四通八达的石子小径上却是迟疑了：大胡子这般不喜我在府上乱逛，我若还这般不识趣的在府上乱走，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不停，踏上了通往侧门的小路。
这算是头一次轻轻松松地以自由人的身份踏上京城的闹市，兮兮也不觉得人挤人是件气闷的事了，一路上东瞧西看。
路旁零零散散好多挑着担卖些小吃食的小贩，兮兮一路走一路吃，吃得唇上一圈油渍。
兮兮吃得心满意足，又去铺里买了李大娘最喜欢的糖渍乌梅，提着纸包这才高高兴兴地去了藏香楼。
正门还是不敢走，偷偷从以前和达仕一同溜出去的厨房小门蹭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达仕戴着他的青色小帽坐在矮凳上帮着厨娘摘菜，兮兮悄悄走过去，“啪”的一巴掌拍在达仕背上：“小达仕！”
达仕被吓了一跳，兮兮手重，打得他背心生生的疼，扭头一看是兮兮，臭脸立刻变笑脸：“玉溪，你来啦！”
有几日没听到“玉溪”这个名字了，猛然听到，兮兮感觉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夸张地打了个哆嗦，摆摆手道：“我已经出了青楼，过去的一切不再想提起，达仕你还是唤我本名兮兮吧。”
达仕摸了摸头，呵呵笑道：“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兮兮。”
兮兮心里惦着李大娘，朝达仕挥挥手：“你先忙吧，我去找李大娘，待会儿再回来找你。”
“嗳，好。”达仕笑得一脸甜蜜，慢慢蹲下身捡起之前扔下的菜摘起来。
兮兮像被放出笼的小鸟一般，飞似的穿过闹嚷嚷的厨房，奔到李大娘常在的灶台跟前，把包好的乌梅往脸上一挡，忽地跳到李大娘面前：“猜猜我是谁？”
李大娘没好气地越过纸包在兮兮额头上一戳：“臭丫头，又弄什么鬼把戏呢？我若是在切菜，这不就伤着你了么？”
“您这不是没在切菜么？我看着呢。”
“就属你嘴巴厉害，大娘不跟你说了。”
兮兮把乌梅双手捧着献宝一般递给李大娘：“徐记的蜜乌梅，大娘您也不要么？”
李大娘看兮兮这般有心，就好像已经喝了蜜一般，但嘴上还是强硬道：“臭丫头，出了藏香楼怎么就变得这般奢侈了？买这些劳什子做什么？有钱不如攒着，好歹防着将来有急需啊。”
兮兮明白大娘这是替自己担心，嘿嘿一笑：“我现在每月有工钱呢，拿了工钱买点乌梅孝敬您老人家这不是应该的事么？”
李大娘伸出指头在兮兮额头上又是一戳：“挣钱犹如针挑土，用钱犹如水推沙，你这臭丫头，大娘在教你好呢，别油嘴滑舌的。”
兮兮摆正脸色，认真道：“大娘说的话，兮兮都明白，挣多少钱、花多少钱，我心里都是有数的，大娘不必担心。”
说完把手里的乌梅往李大娘手里一推：“下次的事下次再说，这乌梅买都买了，不吃不是浪费了么？”
李大娘拿着乌梅，笑得眯起了眼：“你这丫头，真是鬼灵精。在韩府做活，还好么？”
“好着呢，每天不用干活，还有各种好吃的，神仙也就这样了吧。”
“我就说嘛，韩家大公子从小就是个心肠好的，果然没有看错他。”
兮兮叹气道：“韩家大公子真的人很好，不过雇我的是韩家的三公子，可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了。”
“韩家三公子？”李大娘奇怪得很：“三公子小的时候我也曾见过，长得可俊了，又白又嫩，一张娃娃脸，怎么会像你形容的那般老成？”
“他满脸的大胡子，跟经常来楼里送肉的王屠夫一般，怎么会是娃娃脸，大娘你记错了吧？”
“也是，这么多年没见过了，他留个大胡子也不奇怪。”
兮兮踟蹰了片刻，开口道：“大娘，我从前在楼里，熙月姑娘对我多番照顾，如今我出了藏香楼，想要照应她却是鞭长莫及。她若是有求，大娘你平日里就帮我多帮衬着她点，好么？”
“这是自然，那丫头也算个善良的好姑娘，只是福薄了一些，落在这脏地方了。以后你若是能成事，可得拉她一把。”
兮兮点头应道：“我明白的，只是她向来心气高，如今又有赵太师照拂着她，将来赵太师也会替她赎身，应该是没有用到我的地方。”
“她要是能顺顺利利就好，只是逛青楼的嫖客多薄情，要是一心只想着依靠他们，怕是最后会摔得狠了。”
“这是谁也说不好，走着瞧吧，她若有事，我必不会袖手旁观就是了。”
说到这青楼薄幸之事，气氛变得有点沉重，李大娘振作精神笑道：“行了行了，大娘看到你过得开心就放心了，大娘身体也还康健你也可以放心了，我这老婆子就不浪费你时间了，和达仕出去逛逛吧。你走了这大半个月，这小子每日里魂不守舍，牵挂得很呢。”
兮兮听得此话，心头更是闷闷，垂着头道：“大娘快别这么说了，我只当达仕是朋友。”
“朋友多处处，也是好的，快去吧。”李大娘说罢，拿手推了推兮兮：“你们年轻人才有话聊，去吧。”
兮兮被大娘赶苍蝇一样地赶开，这才磨磨蹭蹭地回去找达仕。
达仕已经洗净手在厨房门口等着了，看到兮兮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疼惜：“兮兮，你怎么了？”
兮兮强挤笑容：“没事，走吧，我请客，咱们出去逛逛吧。”
两人出了藏香楼，在热闹的街上四处闲逛。
兮兮心里有事，不愿说话，达仕又是个不会说话的，气氛实在压抑得慌。
“兮兮，在韩府还好么？”达仕受不了这沉闷的氛围，出声问道。
兮兮离开的这大半个月里，好几次他都想去韩府看看她，却又害怕一个女孩子老有男子去找，会坏了兮兮的名声，这才拼命忍耐住，只在心里期盼着兮兮能够早点回藏香楼来看看。
日盼夜盼，终于盼回了兮兮，却是这般冷淡尴尬的相处，让他心中着实有些难受。感觉兮兮离他越来越远了，她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嗯，还好。”
达仕盯着兮兮的侧脸，愣愣道：“兮兮，你的病好了么？肤色变得白了很多呢。”
兮兮抚着自己的腮笑道：“我本来就没病啊。”
“那你……”
兮兮狡黠地一笑：“都是我装的，若不是得了会传染人的怪病，老鸨又怎么会放手不让我接客呢？”
“这样啊。”达仕落寞地低着头。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你的朋友，你心中藏着千万的秘密，却是一个也不愿说与我听。原来一直都是我在一厢情愿么？你心里可曾有过我？哪怕是朋友的身份。
兮兮却是没有注意到达仕情绪的变化，笑道：“多亏藏香楼里种着那么多的栀子呢，我从前每日里都用栀子煮的水洗澡，皮肤自然黄黄的了。”
达仕从前最爱听兮兮说话，今天却是一点也不想听兮兮讲这些了，忍不住出声打断道：“兮兮，你……你未来有些什么打算？”
“未来的打算么？”兮兮有些奇怪达仕为什么会问道这个问题，依旧兴致勃勃地和达仕讲述自己的计划：“等我满了十六岁，拿了唐朝的户籍，我就去锦城，达仕你知道锦姑娘么？就是梳头不嫁，一生都在女锦苑里做刺绣师傅的那种女子。我想好了，若我实在没了去处，我就去女锦苑，和她们一样，梳头不嫁了。”
达仕听着兮兮的未来计划，觉得心中空荡荡的，喉咙也干涩难受：“兮兮，你若是愿意……我……是想要娶你的……留在这里好么？”
为了我，留下来，好么？只要你有一点动摇，就说明我在你心里是重要的，我就会满足，我就会继续默默对你好，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愿意为你做。求你，留下来。
兮兮的笑容慢慢收了：“达仕，我只是把你当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