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妈妈离开的后没几天，她真的被接去了妈妈所说的那个有很多小朋友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孤儿院，那里的孩子和她一样，都没有父母。
她再不能调皮，不能不开心就任性，等着妈妈来哄她。因为孤儿院的阿姨们虽然对每个孩子都很好，但她们更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
她很努力地学习，和每个孩子都相处得很好，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喜欢。无论开心与否她都对每个人微笑。现在想来，她的演技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练出来了呢？
大学，她已经能够靠课余时自己做兼职挣的钱养活自己，但院长还是坚持在孤儿院给她留了房间，让她要经常回去。
大一那年暑假，她利用空余时间给孤儿院的孩子们补习英语，看到那些孩子学习认真的样子，她就会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那样埋头苦读，因为他们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那个午后，她照常给孩子们上课，想不到无意间往窗外一瞥居然看见了那原本只在照片上见过的脸。
快二十年了，明明已经和照片上有了极大的区别，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就是让母亲惦记一生的人，就是……她的……父亲！
他宠溺地揉着一个女孩的头发，她听见那个女孩叫他爸爸。
那个女孩不是别人，是她在学校里天天在一起亲如姐妹的叶青杳！
亲如姐妹，真是讽刺。
原来他早已有了自己美满的家庭，怕她们这见不得光的母女破坏他的家庭，就对她们不闻不问吗？
叶青杳，凭什么她可以那么幸福，而她却要活在灰暗的里，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也尝尝不幸的滋味。
而上天真的给了她这个机会。
青杳跑到卫生间里，背靠在冰凉的瓷砖上，心也是冰凉的。六年了，希希对她的恨丝毫未减，记忆刺痛着她的心脏。
大二那年，她遇见了苏榭，家里还多了乖巧的宁澈，那时她那么感谢上苍给了她如此大的幸福，可是为什么要把这幸福都撕碎了呢？
苏榭去了美国，爸爸也为她联系了美国的学校，眼看过完年就可以见到苏榭了，可是，生活从来不是我们能够预料得到的，变故来得那么突然。
叶氏破产了。事情几乎毫无预兆就发生了，爸爸二十多年的心血居然就在那么一瞬间完全毁了。可是爸爸居然还笑着说：“没关系，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日子就算过得在平凡也是美好的。”
叶氏破产的原因，爸爸未提起一个字。最奇怪的是叶氏这样的企业的破产居然在新闻报刊上看不到半句报道，一切都透着古怪，这似乎是一场阴谋，背后有一只黑手操控了这一切。而在她还没有任何头绪的时候，生活再一次和她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车祸！
她最亲的两个人同时鲜血淋漓地被救护车送进医院。她几乎以为这只一个可怕的噩梦，只要她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她还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爸爸妈妈都还好好的，可是她用力的用指尖掐着掌心，疼痛那么清晰，怎么可能是梦？
医院的走廊里静得能听见针落下的声音，有血腥味弥漫的空气里。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她和宁澈坐在那里，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
宁澈眼神空洞地蜷缩在椅子上，身子都害怕得颤抖，曾经也是一场惨烈的车祸夺走了他的父母与姐姐。如今，就像噩梦再次重演。
她把宁澈搂在怀里，却不知怎样安慰他，她也害怕，也深深地恐惧着。
一个小时候妈妈被推了出来，伤势并无大碍，但由于头部受到撞击还处于昏迷状态。问起医生爸爸的状况，医生欲言又止，只让她耐心等待。
爸爸失血过多，急需输血，AB型RH阴性血，医院的血库没有存血，这个消息让她几乎快要站立不稳，面庞已经毫无血色。
这种稀有血型很难找，连她也不是AB型RH阴性血，如果现在谁能够救救爸爸她愿意用生命去换。
“AB型RH阴性血？哼……”耳边传来一声冷笑。
是希希。
希希？
她的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去年她和希希一起去鲜血，她记得——希希的血型是——AB型RH阴性血！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青杳一把抓住了希希的手，哭泣着：“希希，我爸爸要输血，我不想失去他，你帮我好不好？”
“哦？”希希无动于衷地站着，脸上是冰冷的笑意，“救他？他凭什么让我救他？他不配！”字字狠厉，句句锥心。
青杳傻了，这——是她认识的平时与她笑闹的希希吗？
“希希……”
“别叫我的名字，我讨厌你。”希希用手指着手术室的方向，嘶吼着，“我恨他，我恨不得他现在就死。”
“他是你的父亲，凭什么要让我来救？”
“他不知道妈妈为他掉了多少眼泪，他是这个世上最可恶的人！”
“我被送去孤儿院的时候他在哪里？”
希希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撕破了嗓子。
“叶青杳，他是你的好父亲，他把你当珍宝一样捧在手心，可是我呢？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残忍！”
“我也是他的女儿啊！”希希红着眼睛吼完这令人惊心的一句话，沙哑的声音那么绝望！
青杳面色如纸，希希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回荡，激起巨浪。
女儿？爸爸的女儿？希希？
这毫无关联的词语怎么会联系到一起，可是——想遍了所有可能也想不到希希骗她的理由。
她惊得张大了嘴。
空气凝固着，希希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响起：“所以——让他去死吧，我不会救他！”
这句话击碎了叶青杳所有的希望，死，那个可怕的字眼，他怎么能让爸爸死。爸爸死了妈妈怎么办，爸爸死了她还能对谁撒娇，不！她不准爸爸死！
“砰！”
膝盖与地板撞击的声音，她伸手抱住希希的退腿，慌乱的张口：“求你……希希……求你……爸爸……不可以……不可以……离开……”哽咽地声音，哭腔明显。
泪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湿了一片。
可是——希希无动于衷，看也不看她一眼。
“砰！砰！砰！”额头撞击在地面的声音，她不停地磕着头，额头红了紫了一片，很快就沁出血珠来！
宁澈吓得哭了出来，又阻止不了她，居然哭着陪她一起磕头。
“砰！砰！砰！”
“砰！砰！砰！”
一大一小两个人跪在走廊里，卖了命似地磕头。
“够了！”希希怒喝。
冷笑道：“好深的父女情，好深的姐弟情啊！叶青杳，你在向我炫耀吗？”
“希希……求你，救救爸爸吧，我……你要我答应什么都可以，我愿意用一切来换，只要你肯献出一点血。”她不知道希希的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以致她这么恨爸爸，可都说血浓于水，为什么一向善良的希希此刻竟然愿意看到最亲的人去死呢？她不信那些话是希希的真心话。
“一切来换？呵呵，叶青杳，好，我成全你。”
希希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样：
“叶青杳，你知道吗？从我知道你是那个人的女儿那天起，我就在想，为什么你能够被他视若珍宝的宠着，而我却要在孤儿院里看尽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呢？我恨他，恨他不要我们母女，也恨你，恨你所拥有的一切，恨你比我幸福？所以——”
希希停顿了片刻，不带感情的说：“用你的幸福来换吧！”
她的幸福，曾经，她告诉过希希，她的幸福——是苏榭！
希希随着医生去抽了血，交换条件很简单：从今以后，让她彻底消失在希希的世界里，离开学校。离开所有认识的人的视线，并且——和苏榭分手！
她答应了，不是一时冲动，这是对如今的她最好的选择。叶氏破产，爸爸生死不明，妈妈还在昏迷，她，无论如何已经无法实现对苏榭的诺言，去美国和他团聚已经成了一个泡沫。
分手，也许他会伤心一阵子，但是时间是良药，他一定还可以遇见更好更合适他的人，也可以——忘了她！
抽完血出来，希希斜睨着她，狂笑着：“叶青杳，你说如果叶宏光醒来，知道你用未来的幸福换来了他的命，他是不是会内疚一辈子呢？哈哈哈！”
希希消失在走廊里，空空的走廊，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可是，上苍没有给叶宏光内疚的机会，内脏在车祸中被撞得严重变型，虽然及时的输血，他还是在手术后的第二天离开了人世！
任凭她和宁澈跪在床侧如何哭泣呼喊，床上的那个人再不会睁开眼睛，不会张开臂膀把他们抱在怀里。
“为什么要哭呢？”
她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了倚在门侧的妈妈，妈妈的眼神那么空洞，死死地盯着那再不能动弹的爸爸的身体。忽然妈妈伸出手指放到唇边，小声地说：“嘘——别吵，宏光睡觉呢，你们不要吵到他。”
这是她的生命中最残酷的时光，爸爸的死，妈妈的疯，就那样发生在几天之内。
她的生活轨迹彻底发生了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