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青杳不知道在卫生间里呆了多久,那些记忆就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这是六年前医院后她第一次见到希希,虽然平时在电视杂志上常常看见她,可当希希站到她面前,她感受到了希希对她、对爸爸、对叶家的恨,丝毫未减!
她也一度好奇过从来深爱妈妈的爸爸怎么会在外面还有一个和她同年的女儿,这当中到底还有怎样的故事?她相信爸爸对妈妈的爱,爸爸是个善良的人,连毫无血缘关系的宁澈都肯收养,怎么可能会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于不顾!
一切都被迷雾笼罩,可是爸爸走了,没有人能够给她答案,她更不敢去问希希,那应该也是希希的痛。
但是叶家欠希希的,这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她愿意替爸爸想弥补希希曾经所缺失的亲情,可是希希什么也不要,她只要——她不幸福!
如果六年后她的要求依旧只是要她不幸福,那么,她也会——继续按她的要求做下去,远离这些熟悉的人,远离她的幸福,她的苏榭!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的脸色依旧泛着苍白,步子有些虚浮,苏榭过来想扶住她,她几乎毫不犹豫地就躲开了他伸来的手。
苏榭的手落空,眉心不觉一皱!
叶青杳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这一幕,迎着目光抬头,果然看见了希希。她的唇勾起,绽放出一个妖娆的笑容,似是对刚刚那一幕极为满意。
希希还要赶通告,来参加这场婚礼已经是挤出来的时间,很快就离开了。小悠和田伟被宾客们包围着,青杳远远地看着,手里端着的橙汁很久也没有喝半口!
她开始疏远苏榭,避开见到他的机会,避开一切可能有他出现的场合,连小悠约她出去吃饭,她也推辞不去。
“为什么躲着我?”早上去上班一出门就被苏榭拦住,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明明两人的关系已经融洽了很多,她却突然又开始躲他,即使再有耐心苏榭也有些恼怒了,也许这样躲着躲着有一天她又会突然消失了。
他无法忍受再等一个六年!
“我……没有躲你。”为什么他还要来呢?他那么骄傲的人,这样放下面子来找她,她不是不感动,但与其长久地痛苦下去,不如如今就彻底把他推出她的世界,她平静得连眼睛也不眨地开口,“苏榭,你不要缠着我了,我不喜欢你!”那样冷静的声音,那样绝情的话语。
曾经她说他们不合适,他以为只要他努力地证明他们是合适的,证明他会好好守护她,他们就可以回到原来的样子!
六年,他疯狂地奋斗,有了事业,有了公司,那么成功。
可是——她说她不喜欢他了!
且不论这话的真假,这几个字已经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又插上了一刀。
真可笑,他等了六年,等来了她的一句不喜欢!
他看见她决然地走开,步子迈得那么快,每一步都那么决绝,连头也不曾回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拳头狠狠地砸在墙壁上,骨骼与砖块撞击,疼,却已麻木!
也许,他们之间早该在六年前她打那通电话的时候就该结束,今天,她只是再一次提醒他这一点而已!
忽然觉得这六年来他的奋斗都是一个笑话,纵然有那么多人佩服称赞他,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因为她没有给他半声赞赏,连一个微笑也吝惜。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看见过她的酒窝了!
放弃吧,这段不该有的执着!
再心痛又怎么样呢?她不喜欢他了!
苏榭转身走向胡同口停车的地方,相比她的决绝,这段路他走得很慢,一步步,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撤离她的世界了!
第一次见她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那个晚霞灿烂的黄昏,那个碧叶连天的荷塘,如今想来明明都还那么清晰的画面,转眼间却又似一场梦,梦醒人散,早已注定的结局。
在他就要打开车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唤:“苏榭哥,等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小院里,栀子花的花骨朵已经长满了枝丫,那是青绿色的花骨朵,含苞欲放。
苏榭站在树旁,听着宁澈的叙述,心里愈加想把叶青杳抓回来狠狠地敲她的脑门,这次就算敲红了他也不会饶了她。世上怎么有她这么傻的人,他……又怎么就喜欢上这么傻的她了呢!
难怪见了希希后她就又开始躲他,说那么绝情的话,他差点真的就放手了。叶青杳,这次,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让她逃离了!
她要弥补对希希的亏欠,他陪她,只是再不准她躲着他!
苏榭走后,宁澈靠在栀子花树上,少年的面庞在枝叶间隐隐若现。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在公车上的叶青杳看着窗外,眼泪湿了整个面庞,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安静得像个失了魂魄的木偶。
她的话伤到苏榭了吧,她说完转身就走,不是因为决绝,而是她怕泣不成声,怕他看见她的脆弱。
当天晚上苏榭再次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青杳恍惚不太相信,早上他明明那么生气,怎么会……
像是这些年的分离从不存在,他自然地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俊朗的眉毛上挑:“等你好久了,走吧,陪我去个地方。”
就那样被他塞进了车里,被他带去一家装饰精美的店里换了衣服,再画上了淡雅的妆容!
他们去了一场宴会,而她,是他的女伴。
宴会入口处是用百合花扎成的花拱门,说是百合花,其实拱门的大部分材料是绿色的枝叶,这鲜亮的绿色中偶现的白色百合,不但没被绿色吞没,反而显得更加洁白而美丽。
苏榭的臂膀伸出,示意她挽住她的胳膊。
她犹豫着,但因为两人站的地方是门口的正中央,她不伸手,苏榭就停在那里静看着她,什么也不说。
后来的宾客被挡在入口,但显然参加这次宴会的都是些名门淑媛,商业精英,他们体现出了良好的修养,不催促,只是站在门口等她们先进去。这反而让叶青杳不好意思起来,只能别扭的挽住了苏榭的手臂。
苏榭挑了挑眉,嘴角微扬。
时不时地有人上前来和苏榭打招呼,都叫他苏总,不难从来往的青年眼神里看出对苏榭的钦佩,长者对他的欣赏。
叶青杳忽然意识到,现在的苏榭她所知道的似乎并不多!连他现在是做什么地她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公司在32楼,而他,每晚总会在那里加班到很晚。
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一身红裙,扭动着腰肢走来,她的眼神原本是看着苏榭的,却在发现叶青杳时,脸上流露出惊诧的表情,甚至夸张地捂住了嘴。
这一幕多么相似啊,就像当年的秦月看见苏榭身旁的她一样。
难道这位美女也是苏榭的仰慕者?那她是不是应该离开,把空间留给苏榭和红裙美女!
不过叶青杳想错了,红裙美女近乎激动地跑过来,握住的不是苏榭的手,而是青杳的,她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问:“你……是叶青杳……对不对?”
她的中文不标准,听起来有种怪怪的感觉,但还算能够听懂,青杳茫然地点头:“嗯,我是。”
她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求助的看向苏榭,苏榭却只是含笑。
红裙美女用夸张的面部表情表现了她的惊喜兴奋,转头对着不远处的人群里叫:“Jack,过来,我终于见到叶青杳了。”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从人群里走出,他手里端着酒杯,鼻子高挺,是位外国帅哥。Jack显然没有红裙美女激动,但还是很高兴地和叶青杳握手:“我是Jack,我和雅婷对你可是久仰大名了哦!”他虽然不是中国人,但中文竟然还说得不赖。
雅婷,是红裙美女的名字,她是个美籍华裔,长居美国,她和苏榭、Jack在美国是同学。虽然她的中文说得不好,但即使在美国她也坚持然所有人叫她的中文名字。
雅婷拉着叶青杳的手,钦佩地说:“青杳啊,你真是个好女孩,等了苏榭这么多年,真不容易。”
青杳不懂雅婷的话,没等问她开口问,雅婷已经接着又说了下去:“不过苏榭对你也真是很痴心呢,在美国的这些年可没少了向他表白的女孩,可是他每次都一本正经地对别人说他女朋友在国内等他呢!这些年我和Jack可没少听了你的名字哦,那年圣诞晚会他喝醉了也叫着……”
“Jack,快把你家的小麻雀领回去。”苏榭终于开口。
Jack比了个OK的手势,很快就把雅婷拉到了他的控制范围内,笑着对苏榭和叶青杳说:“我把她带走,不打扰二位了。“
雅婷不甘愿的跟着Jack走了,嘴里还不满地嘀咕着:“干嘛不让我说嘛!”
叶青杳却愣在原地,雅婷的话在她脑海里回荡。苏榭,是那样对别人提起她的么?心口有一层薄薄的冰在这一刻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隙,心脏的跳动变得真切起来。
苏榭把她拉到身侧:“别听雅婷瞎说,她就那样,从来的口无遮拦的。”
口无遮拦,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叶青杳说不清此时是怎样的感觉,只是看着苏榭的眉眼,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