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成在陷入黑暗之前最后见到的是央言之那双冷漠却悲伤的眼,他想,“你在伤心什么?死的可是别人呢……”而后他便知道自己的嘴里眼里耳里都淌出了血,温润湿漉,沿着脖颈渗到衣服中,他将自己最后的力量灌注到温初和莲末架起的结界里,然后才任由意识脱离了自己的躯体。
“哥哥,哥哥?”有个细微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呼唤着,焦急里还带着哭腔,“莲末,你骗人,血止住了可是哥哥还没醒!”
“哎呀,他灵力用尽,又失血过多,现在说不定是累了呢,你等等再来啊!”莲末明明是在安慰女孩子的,却不自主的因为担心而拔高了音调,听上去倒像在挑衅。
“可是……可是……小初只剩下哥哥了……”女孩子低低的回应着,声音里隐隐压抑着地抽噎越来越大,最后竟“哇”的大哭起来。
“喂喂!别哭啊!”莲末慌的一把将女孩子扯进怀里,“我不是在这儿吗?”
“莲末……我们拉钩好不好?你要保证不会离开我,不然……不然我会恨你!”温初仰起带着泪痕的小脸,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以至于莲末着魔般的伸出手与她勾上,就象是一个承诺,永生不变。
“好啦,好啦,哭也哭过了,勾也拉过了,我们出去吧,不要打扰云成休息,不然长老们又该吹胡子瞪眼了!”
“嗯……”
温云成闭着眼睛等了许久,直到周围的声音都散去之后才微微睁开双眼,他周围是熟悉的布置熟悉的气味,不用想便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长老们已带着族人回归了极渊。而平川的那一战就算不至于使天靖元气大伤,但短时间内料想也不会再大举进攻……在赔上央拂雨温雪还有无数性命之后,却好歹护得爻族平安。
此刻在温云成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血月之下长身玉立的央言之,那个少女穿行过那片血腥地狱,分明是没有表情的,可他就是能在她的眼里眉梢看出些许的悲伤,些许的……疼痛。
“言之……”他喃喃着……而后摇了摇头,费力的坐起身来,倚着床头披上手边干净的白色长衣,那长衣在衣摆处细细的用红金绣出一支凤凰长羽,绚烂的有如当日温雪胸口绽放的血花……“终于,我还是逃不过吗?”温云成的指腹拂过那支长羽,苦笑一声,任命般的就这样倚着床头,又睡了过去。
天靖朝堂上,天子怒目扫过之处,无人敢做半点言语,一时空旷的大殿里萧飒无声,只有一个低低地压抑着的冷笑响起,在一片寂静中竟被放的无限大,到最后,居然听着象是一声刺耳的嘲弄。文武百官们原本低着瑟瑟发抖的脑袋,此刻全都蠢动不安的扭动着,仿佛想找到那个悍不畏死的出声人。
央言之独自一人站在大殿中央,嘴角还带着那个冷漠至极的笑容,她的身后是拖拽着扫过地面的巫衣长摆,眼眸里流动的都是风流傲气,隐隐的可以看出当年那个被央拂雨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的影子。
她上前一步,单膝跪在夏则远面前,“陛下,平原一战确实是臣缺乏经验,以至于大败收场,臣甘愿领罚!”
“不!陛下,臣弟相信定是那时情况突变,措手不及之下才会使得爻族逃脱……况且,前代大巫央拂雨乃是言之师尊,骤见此生敬爱之人死于面前,心绪波动自是正常……臣弟愿相信大巫她下一次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则桐急急走出群臣队列,那原本开朗不羁的脸上此时却显得略微憔悴,眉端一抹悲哀化之不去。
那高高在上的人低垂着眸子,右手食指有意无意的敲击着龙椅的扶手,若有似无的扣击声在大殿中盘旋萦绕,噩梦般引人窒息。他仿佛思考了很久后,终于开口道:“罚自然是要罚的,不过既然有皇弟替你求情,那你就去‘九重’呆上两天吧,两天后自然有人放你出来。”
“什么!陛下……”则桐极力想要劝阻,却被央言之打断了,她跪在地上拉了拉则桐的衣角,带着安慰的笑容摇了摇头,她说:“多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