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啊,咱们国家计划生育抓那么严,不可能一下出来这么近亲结婚的产物啊,而且还都中了100万大奖。
而彩票中奖——如果是同一期,号码肯定一样啊,如果是不同期,那也太凑巧了,都说两颗炮弹不可能落在一个弹坑里,这得多少颗密集的炮弹啊?
我狠劲晃悠一下脑袋,难道是我听错了,我打电话先找在外面办事的老苏,让他帮我回忆打麻将那天的经过,老苏证实我说的没错,我不确定,终于鼓足勇气给刘庭长去个电话,询问那天的事,结果这小子坚定地回答,确实有这个事,他是亲耳听徐法官的书记员说的。
我一听明白这个消息确实是老包小舅子的案件,这个问题的症结在徐法官身上。
他带着书记员去取证,他自己没有乱说,但是没想到书记员当笑话讲了出去。而这个笑话竟然被我知道了。
而这个中奖的事实——周律师可能压根就不知道,女方也根本没有告诉他,徐法官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之所以今天没有依法提供出来,第一是因为原告没有申请,第二是因为徐法官自己直接到女方那里卖了一个好。
事情就这么简单,而且也完全符合逻辑。
但是这个女方父母也是近亲的消息——周律师明显也不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消息,女方当然不能主动提出来,但是法官的书记员怎么知道的呢?
要么是事实,要么是造谣。
法官没有造谣的习惯,如果是事实,那么书记员或者徐法官二者之间必然有一个人知道女方的底细。而这个底细——显然老包小舅子不知道这个事情,要是知道的话,也不会坚持要孩子。要知道一方是近亲结婚的产物,那么下一代畸形的概率肯定存在,如果两方都是——你还敢生吗?
我为了核实自己的想法,打电话给老包:“哥们在哪里呢?”
“家。”
“那天你跟我说,你小舅子和他媳妇谁是近亲结婚来着?”我也懒得问他媳妇在不在了,直接把他往圈子里带。
“我小舅子。”老包张口就回答,但是转身一想不对味,“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这个来着?”
“他媳妇不是啊?”我紧跟着问,不让他有回味的时机,这样直接问答,真实性比较强。
“你媳妇才是呢!”老包反击道。
我一听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就挂了电话。过了没一会,老包电话就马上追打了过来,他小声警告我这个事不要对别人乱说,尤其不能说是他说的,我含笑点头答应。他老婆一定在,这小子是偷摸给我打的电话。
现在事情应该有些水落石出了。女方明白自己的根底,后来知道男方的底细之后,当然不能同意要孩子,如果双方都同意,或许可以厮守一辈子,结果一方有了钱之后,坚决想要孩子,另一方不同意,自然就只能离婚了。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有想通,怎么这夫妻两个都会中100万呢?我不知道彩票中心怎么查询,是打出一长串单子让法官自己找呢,还是按照要求,输入老包小舅子的名字,搜索是否实名中奖,如果是后者,法官不可能查出女方中奖的信息——换了多先进的计算机脑袋,也不可能有这种设想,那么剩下就是前面的假设,那就是一串名单,结果法官发现了被告的名字。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他们是同一期中的,还是不同期中的奖,如果是不同期,法官告诉彩票中心的人,查询这两个月期间的中奖名单,于是彩票中心打出一些单子来,法官寻找,不小心发现女方居然也中奖了。如果是同一期的,二者必然是相同号码——这个概率特别小,这两口子好像还没有达到心心相通的地步吧?
我觉得案件既然到了这个环节,我应当直接找女方谈,中间夹着周律师或者徐法官,这个案子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我给老包小舅子打电话,要他媳妇的手机号。
“什么事?你直接找她谈啊?”小舅子没有和老包夫妇在一起,正坐车去单位。
“对,中间隔着她的律师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些证据,法官也不能随便枉法裁判。”我说得头头是道,不由他不相信。
小舅子告诉我电话之后,我又问:“你和你这媳妇经常买彩票吗?”
“几乎不怎么买——但是我偶尔买。”小舅子后面的话一听就是弥补性的。
“你中100万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她?”我问。
“两口子,不能分心啊。”小舅子人比较实在。
“你们为什么一直不要孩子?”
“她始终不想要,如果要,我们也不能离婚。”小舅子有些黯然。
“周律师告诉我说你父母是表亲,这个情况你跟她说过吗?”
“这根本不算事,你别听国家计划生育那帮小子胡说,我不是好好的吗?”小舅子的话间接承认了自己确实是近亲所生,而且还告诉过女方。
“她对这个事实怎么看?”
“起初她坚决要离婚,后来我保证不要孩子才对付过下来的。”小舅子回答。
“那你为什么又突然想要孩子了呢?”
“如果生个孩子有毛病就治呗,怕啥啊?”小舅子很实在,潜台词就是有钱了,可以摆平一切。
“你们还能继续过下去吗?”我现在比较同情那个女子,她背负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都这样了,还咋过啊。”可以看出小舅子也有不舍,但是通过法院之后,彼此进行了新的伤害,想破镜重圆确实难上加难。
“你媳妇买过彩票吗?”
“她没有买过,她对那玩意没兴趣。”小舅子的回答让我再次迷惑,没有买过怎么可能中大奖,难道在彩票中心查到的人名是同名同姓。而女方的名字也不是那么大众化的啊,这个世界不会那么凑巧吧。如果真是同名同姓,那我的牛皮可吹大了,收钱事小,退钱事大,官司赢了,老包不找我算后账就不错了,万一输了,老包以后不定在朋友圈里怎么糟践我呢。
“大哥,有什么新情况啊?”小舅子问。
“你炒期货本金多少?”我为了掩饰,随便问道。
“200多万。”
“这么多啊?”
“其中有我姐100万。”
“你姐很有钱啊?”我感慨道。
“她也中了100万。”
9
我一听差点崩溃:“什么,你姐姐也中了100万,你们都疯了?”
小舅子显然对于我的表现很满意,得意地说:“我们当初一起出去,各买了一张,号码一样,结果不小心中了大奖。”
“什么时候的事?”我现在思维很乱,我感觉这个家庭太复杂了,我有种钻进某个阴谋里的恐惧。
“6月19号。”小舅子回答。
“行了,我找她谈谈吧,争取找到破绽。”我敷衍完毕,挂了电话。
我靠在椅子上,真的感觉很疲惫,你说这个老天到底公平不,知道人家没后代,就让人家中了300万,我也没后代,怎么就一分钱也没中呢。都是新中国红旗下长大的,为什么我就一定要依靠个人艰苦奋斗呢?
我以前也指望过自己是个私生子,某一天,我腰缠万贯的亲爹亲妈来找我,一下让我成了富二代,到时候飞机游艇,宝马奔驰的,我没事就开PATTY,认识各国的小美女,然后30年后,我再重蹈覆辙,去认我那些在贫民窟长大的亲儿子去。
感慨了半天,知道是黄粱一梦,回到现实,应当找女方沟通一下,我考虑了一下说辞,然后拨通了女方的电话。
介绍完自己后,对方很客气,问我有什么事。我再次斟酌了一下语言,委婉道:“我刚跟你爱人通完话。”
“他已经不是我爱人了。”
我笑了笑,没有争辩:“我看他还有想继续过的意思。”
“不可能。”女方很坚决。
“不就是孩子的问题吗?也不是什么大原则的事情。”我很会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女方听了不置可否,我一听又造谣道,“男方现在同意不要孩子了。”
“可能吗?”
“真的!”我说得很坦诚,为此我都佩服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睁大眼说瞎话。
“不过我还想要孩子呢——可惜不是和他。”女方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确实不可能重新结合了,畸形的概率太高。
“确实,我能理解,你们都是近亲结婚的后代,太危险!”
“你说什么呢?”女方听了我的话很愤怒,这在我预料当中,我很无辜地说:“怎么了,别激动。”
“你刚才说什么呢?有这样说话的律师吗?”对方的情绪变化证明了心虚。我一看目的达到,于是直接切入下一步话题:“对不起,刚才口误了,男方是近亲结婚的后代。”
“你说这个干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挂了。”女方态度很生硬。我一看忙表明来意:“我打电话来,第一看能否复合,如果不能复合,就直接找你和解。”
“你跟我律师谈就可以。”
“我跟你律师谈了,但是有些情况他不掌握,而我也不想跟他说,所以我直接找你了。”
“我律师什么都知道,你直接跟他谈就可以,对不起,我现在很累。”
“稍等一会,就占用你最后三分钟,我说完就完事了。”
“好吧,你说吧,只有三分钟。”
“你律师不知道你中100万大奖的消息。”我说这个话的时候,其实也很忐忑,生怕又是一顿暴风骤雨。但是说完之后,对方竟然没有反应,我知道有效果了,继续说,“这个情况我觉得是咱们今天和解的一个基础。”
“这个事谁告诉你的?”女方虽然故意尽量冷静,但是我依然感觉到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惊诧。
“这个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掌握这个信息就可以。”
“你想要什么,你直接说。”对方很直白,我感觉一定是某个人曾经这么要挟过她,所以才会如此对我。
“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想让你接受我们上午的和解条件。”
“不可能。”女方很坚决。
“您考虑一下。”我说话很少用您,但是今天用了。
“这个钱是我自己的。”
“是吗?那他的钱难道不是自己的吗?”我反问。
对方沉默。
“你这个奖什么时候中的?”
“你不是知道了吗?”女方很警觉,她不想让自己成为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猫。
“我知道中奖,但是——你们是同时中的?”我说出了我大胆的猜测。结果竟然被我猜中了,这三个人同一期同一个号码都中了100万大奖。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我觉得你接受条件的话,我们这方面可以额外再拿5万元出来。”我已经决定不和老包小舅子商量了,就给30万了,这个女人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女方听了我的条件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我随时等你电话——另外这个事情,你爱人还不知道,如果知道,可能条件要有变化。”我提醒她是为了不让她打电话直接找小舅子,那样的话小舅子就明白我那五万活动经费的性质了。我忙活半年到时候再打一个代理费纠纷案件,那不是扯淡吗?
过了三个小时之后,女方打来了电话,她没有直接同意我的条件,而是约我见面。
“不用了,你直接电话里说就可以。”我知道这种约会不能去,一般都是鸿门宴,凶多吉少。
“他们给你多少钱?”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这是收买的前奏,我不可能被他收买,我前脚被她收买,事情完毕之后,她必然会得意洋洋地将我被收买的事实告诉小舅子,到时候我整体就里外不是人。
“我给双倍。”女方开出价格,我一听笑了,没有说出我和老包的关系,而是直接夸大其词告诉她:“20万。”这女人一听核算了一下亏本,因此在那面哼了一声:“我想我们还是见面谈一下为好。”
“不用了。”我知道这是美人计,这招更歹毒,我有点后悔多给她五万了,能使用这个计谋的女人——心计不是一般的深,到时候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给你20万,你帮助我。”对方开口很大,但是我不为所动,第一是职业道德,第二是她们的话根本不能相信。
“那你出个价?”
我一听这话,马上警觉起来,我知道对方是在电话录音,我笑着回答:“对不起,我是他姐夫的朋友,不可能被你收买,我只是传话,不代理这个案件,如果你同意,我就告诉他们,如果你不同意,他也有律师,你也有律师,你们可以去打这个官司,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那他给你20万什么意思?”
我有点后悔说这话了,我现在已经猜测出来,让她打电话的人一定是周律师,这小子想抓我违法执业的把柄:“我那是开玩笑,我们之间不存在钱的事情,他姐夫——老包你不是也认识吗?我们是在重庆时的同学,关系非常不错,当时你们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呢。”
“是吗?”女方口气很一般。
“你还是接受我提出的条件吧,你收买我没有用,他可以再找其他律师,你收买得过来吗?”
女方没有出声,我已经成功地消除了危机,即使她拿这个录音去找律师协会,也拿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帮助我朋友的小舅子打个电话,不过分。
她一看只能这样了,再次表示可以考虑一下,然后挂了电话,大概半小时以后,她再次打来电话,同意了我的条件,我告诉她等我们准备好现金之后再联系她,她没有多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晚上九点之后,我假装醉醺醺地打电话告诉老包,法官已经摆平了,到时候给女方施加压力,肯定能让她同意咱们的条件。
老包一听欢喜得不得了,我都听到他老婆兴奋地骂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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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包媳妇家的案件还没有彻底结束,后面的遗产分割才让我头疼呢。
大姨子、二姨子看到遗嘱之后,坚决不相信这个结果是真的。她们明白这里有鬼,因此率先把老包媳妇、小舅子,还有老包丈母娘告上了法庭,请求法院查清事实,依法继承父亲的财产。
法院受理案件后,要求提供老丈人的亲属情况——他父母作为第一顺序继承人,虽然在解放前已经去世,但是依旧要死亡证明,这是法定程序,大姨子这方面组织人手,千里迢迢去甘肃托人千辛万苦才把老头父母的死亡证明开了出来,大姨子不服气,在法庭上一个劲抱怨——如果活着都100多岁,有几个能活着的,法院这不是折腾人吗?
法官面无表情地回答:“谁告诉你100多岁就必然死亡呢?”
大姨子一听悻悻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