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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已从河北寻娇女 从此天涯是路人

曙光甫露,天色初明。一张雄伟的门楼高高耸立。天色虽早,门楼前通向远方的一条笔直的大道上却已车水马龙。门楼右边的石墙上,“少林分舵”四个大字飘逸绝伦,如欲破墙飞去。左边又是几行惊心动魄的大字:“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那是中华武协对少林为国家培育栋梁之材的尊敬。但见两名英气勃勃的护卫站在大门下边,两双含着慑人光芒的眼睛,盯着前方,一眨不眨。今天乃是少林新进入门的日子,他们比平日更加仔细。

忽然之间,一辆马车直冲而来,那股威势,不愧是将要入主少林的风范。只一转眼间,已冲到了门前。车中立即闪出三人,落地无声,好俊的身手!两名护卫看去,左首那人身材魁伟,比另两人至少高了半个头,全身白衣如雪,头角峥嵘,容貌特异,满布风尘之气,眼光中夹着些许悲凉,些许纯真,背上一柄乌沉沉的刀,漆黑如墨,闪亮着慑人的精光。当中那人,中等身材,相貌俊朗,嘴角微含不屑,腰佩宝剑。从他们面上掠过,看到右首那人,虽然略嫌矮小,却掩不住英气勃勃,貌似一白面书生,眼中却英华内敛,深不可测。正是叶飘零、夏晖、李俊杰三人。

三人在门前打量一阵。那白面书生李俊杰问右护卫道:“请问先生,我等是少林新收弟子,今日至此,不知该往何处?”右护卫道:“从这里顺着这条主干道一直向东,约行七八里路,可看见一座十三层的宝塔,然后向北,约三里,便到了弟子生活区。”叶飘零道:“向东?就是往前走么?”右护卫点点头。

三人道过谢,重上马车。车夫扬鞭,投东而来。一路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好不热闹。尤其一处,更是人山人海。叶飘零叫马车停下,但见人群左边一座汉白玉三重牌坊,上部三个大字隶书“少林派”,这牌坊在全国大成班中赫赫有名,被作为少林大成班的标志。

但听人群当心有一人讲解道:“这牌坊最初原是少林大成班的大门,后来由于大成班扩建,才到了分舵里面来,更名为二道门,实际上它也算不上门。众位莫看它表面并无特异,但那三个字乃是当年达摩手书,加上少林的威名,这牌坊可算得上当今国宝了。”说着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这是膺物,真迹在二十年前的一场武林浩劫中为一干胡闹之人借口割胡人尾巴毁去了,后来才由少林文才科系和机关暗器科系复原出来的。”

李俊杰听了一阵,眼见人越来越多,便道:“走吧。”三人于是继续向东,再行数里,到了那宝塔下。三人下车,但见那塔由大理石建成,朝南开,主塔高三十丈,共十三层,其中顶上两层乃是新加的。塔基高五丈,有石梯数十级,石梯顶端竖立一块大匾,写着“凌霄塔”。两座小塔分驻东西,西边塔名“剑气冲宵塔”,东边塔名“易筋洗髓塔”,各有十层,高二十丈。塔前一个大广场,广场再过去尘土飞扬,敲敲打打,正在大兴土木。

叶飘零见三塔造型甚含深意,看得入神,忽然听见一人叫道:“叶师弟!”叶飘零转头看去,但见袁克凡快步走来,三人连忙迎上,叶飘零道:“袁师兄,你怎么来了?”袁克凡道:“我知道你们肯定是今天到来,所以一大早来看看,果然便遇上了。”叶飘零看太阳已有丈许高,笑道:“还一大早。殷师兄呢?”

袁克凡道:“估计他还在梦乡徘徊。你们先到我宿舍歇会,把行李放下再说吧。”于是李俊杰、夏晖赏了车夫银子,退了马车,跟着袁克凡、叶飘零向北。途径一个广场,一栋尚未建全的高楼拔地而起。袁克凡笑道:“自我进来就看见它了,到现在还是这样不变,听说是要建一个中国最大的室内演武场。”

叶飘零道:“原来少林里面到处都是基建工地。”夏晖道:“你还以为要怎样啊?到处都是汉白玉吗?”叶飘零道:“我本来就以为应该到处都是汉白玉才是。”袁克凡道:“除了二道门外,少林大型建筑多半都是由红砖烂瓦建成,哪来这许多汉白玉?”

行走前,右前方又是一座建筑高耸入云。袁克凡道:“那是‘飞渡重洋馆’,专练水功。”夏晖道:“这名字倒像是练暗器,以图出国的。”叶飘零在旁道:“袁师兄,听说少林弟子必须精通水功才可以毕业,是真的吗?”袁克凡道:“嗯,当年就有好几个武学大师,因为水功练不成差点毕不了业,就像达摩院首座大智禅师。”

四人来到袁克凡所住的“剑气冲宵居”,这里所住的都是无形剑气科系的弟子。快剑科系的殷赢住在旁边的“剑影萍飘居”一楼。袁克凡先进去把殷赢从床上拖出来,叶飘零三人把行李放在他房间里,歇了一会,随后游览分舵,不必多述。中午,原慕容附庄弟子,如今在少林学艺的十多个师兄聚齐,给三位师弟接风洗尘。慕容附庄在少林武当分舵****三十余人,每季一聚,也不多费口舌。

下午,三人来到新弟子宿舍区,先去拜入门墙。自有各自科系的迎新师兄领了他们分头去缴费、添名等等不提。叶飘零领了钥匙,取了被子盆子桶子,因为是贫困弟子,还附带得了一个帆布袋子一双登山鞋子,进了他们将要入住的“天骄居”,来到了513房间。

房间里六张床铺,两张都已整好了铺盖。桌旁坐着一人,约三十岁,生得面如冠玉,眼似朗星,坦坦荡荡,恢恢广广,令人一见便生敬仰之心。叶飘零请问姓名,答曰沈建冰,原是巫山派弟子,后在江湖上闯荡六年,深感天下才人辈出,自己武略不足,于是重新考入少林大成班来,进修武德。两人谈笑风生,甚是相得。

沈建冰见他背着包,提着袋,站着只顾说话,忙道:“你先把东西整好吧,这样子多累。”叶飘零啊了一声,笑出声来,当下把东西都放下了。忽然门被推开,一个英俊青年走进来。叶飘零正觉口干,便道:“兄弟,帮我把门后那暖壶拿过来。”那青年提起暖壶走过来。

叶飘零接了倒水。青年在旁问道:“你是翼乘杰,还是石远征?”叶飘零道:“啊,我是湖南的叶飘零。仁兄高姓大名?”青年笑笑,道:“明浩。你是才到的?”叶飘零道:“嗯。今早才到。”明浩道:“湖南的,那里分数很高。”叶飘零道:“我是刀法专训保送来的,没有参加通才比武。”明浩道:“刀法专训?”叶飘零道:“少林派从今年才开始招收专训弟子,我恰好就是第一届。”明浩道:“原来如此。你是市镇人口还是农村?”

叶飘零道:“我家在农村,不过后来到衡山学艺去了。”明浩道:“是吧,才到这里,有什么困难没有?学费交了没?”叶飘零道:“都交了。没什么困难。我忙了个暑假,到处教人学艺,早已把学费凑齐了。”明浩道:“学费都是自己解决的?”叶飘零道:“早在四年前,我就不需家里负担了。”言下甚是自得。

明浩道:“看来你的能力满强嘛!对了,明天下午少林入门仪式在西区练武场进行,晚上全班初会,在‘鸳鸯戏水塔’,你别忘了。”叶飘零道:“好的。”明浩出门而去。沈建冰道:“你们掌班师父倒挺年轻,看来是你们三级专修班或者二级直修班的师兄。”叶飘零奇道:“他是我们的掌班师父?”沈建冰道:“当然,你难道不认得?”

叶飘零道:“啊,我一直以为他是我们同房的兄弟。”说着笑出声来道:“我还顺口就叫他提水壶过来,他还真提过来了。你说我怎么会把他当掌班师父!”正笑间,李俊杰走进来,道:“飘零,吴倩倩她们都到了楼下,快下去吧。”叶飘零道:“她们来了,好,咱们走。”回头对沈建冰道:“沈兄,麻烦你帮我铺一下床,多谢了。”说着下楼来。

夏晖、上官潞潞、吴倩倩、叶青青都已在楼下,另一个却是嵩山派的王沧海。数人聚在一起游览少林。先游了二道门,进了二道门,来到“观月场”。草场正南有一块碑,写着“形胜于言”,正是少林的标志之一。少林乃是佛门禅宗一系,以心悟而无言为重。草场北一栋高楼,乃是“少林分舵大雄殿”,乃是少林分舵授艺中心兼专修本院。

穿过草场西的“翠青林”,随后便到了“莲叶乡”。百余年前一位武学大师、仁人志士红川禅师被聘请到少林授艺,其时正是国难之秋,红川禅师虽在方外,却心忧天下,见外族入侵,炎黄垂灭,自己虽负绝世武艺,却是难以回天,郁郁之下,夜夜不能入梦,忽一日午夜梦回,披衣独立莲叶乡小塘之畔,心有所感,写下一首《荷塘月色赋》。此时红川禅师虽已千古,他的文字却还在世上广为传诵。

众人感叹前贤良久,直到吃过晚饭才分散。叶飘零却不回天骄居,陪着王沧海在分舵逛了一会,道:“沧海兄,你在嵩山派见到过慕容秋水三小姐没有?”王沧海摇头道:“我跟她不熟,不知道她来了没,但是我没在分舵里见过她。”叶飘零道:“我来北京,还没到处逛过,今晚我跟你到你们那玩玩去。”王沧海道:“好啊,那我们走吧。”

于是两人沿途经过许多大派,径投嵩山派来。一进门,便见到前任武协会长,原韶山派门下龙海龙的雕像,右手斜挥,双目俯视,长袍飘起一角,整个石像高耸入云,果然是英雄绝世,霸气无双。叶飘零瞻仰一阵,然后跟着王沧海逛了一阵,嵩山分舵地盘远远小于少林,不多时叶飘零已经将它摸熟,这才别过王沧海,回转少林而来。

他身为少林弟子,熟了嵩山路径,却在少林里迷了路,花了许多气力,才找回“天骄居”来。先去见了李俊杰,再回到五楼来,却见斜对门514门框上打出两面旗子,门上已贴上一张白纸,楷书写着“天下第一宿舍”,字迹刚劲有力,入木三分。左右挂一副对联,却是出自《红楼梦》中的“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黻黼焕烟霞”,字体乃是行书,写得洒脱飘逸,自成一体。

叶飘零敲开门,开门的乃是个黄衣公子,见了叶飘零,怔了一怔,道:“是你?”叶飘零一把跳起来,道:“卜正卜兄?”那人正是卜正,道:“你怎么到了这里?”叶飘零也奇道:“怎么会是你?”卜正道:“我游历天下一年后,后回长白山,努力两年,然后考到这里来了。”叶飘零道:“那你怎么到实战宝刀科系来了?”卜正道:“我本报的神州铁腿科系,没料到少了两分,连第二意愿医疗科系也没取到,被刷到这里来了。三年不见,你果然到了少林!”两人想起前缘,不觉仰天大笑。

两人谈笑一阵,叶飘零到二楼寻到了关杰,两人见面,自然是先互殴数拳再述别来之情。上楼时,却见一条通知写着:“今夜召集人在500开会。即日。”叶飘零连忙往500来,门牌上写着“新徒刀法实战掌班师父明浩、****”。他推开门,里面已坐着十数人。明浩旁边一个青年胖子,想来便是****了。他站起说道:“有什么事吗?”叶飘零道:“这里不是开会吗?”****道:“是开会。不过,你是召集人?”叶飘零道:“什么召集人?”

****道:“临时召集人啊?”叶飘零道:“不是召集我们来开会么?”明浩笑弯了腰,道:“召集人是我们暂时选定联络你们的代表。飘零,这里没你的事,你去忙自己的吧。”叶飘零这才明白,闹了个大红脸走了。

到得深夜,天下第一宿舍又来了三人,一个身材高壮,来自上海市,名叫程誉,一个瘦高个子,来自天津卫,大号徐皓,另一个俊面少年,便来自这幽州城,小名阿毛。叶飘零一一与他们认识了。另有两张床铺,尚且空着。他回到自己房间,又与和沈建冰同在武德第二科系的成年人班从戎,以及同科系的师兄弟翼乘杰、石远征相识。还有一张床位是空的,沈建冰告诉他,那也是来修武德第二科系的,因已成家立业,故而只在这里挂名,另居他处。

当夜五人多话,并不尽表。第二日上午,殷赢来到,牵了一匹马,道:“飘零,这匹马是我师兄毕业留下的,我已有了,便送给你吧。”叶飘零谢了,接过锁链。殷赢道:“你好生小心,这里盗马现象十分严重,我已给你申请了一个马厩,你一定要用两把锁把马厩的门锁好,平常出去,锁链一定要锁在路边固定的地方。总之要时刻小心注意。”叶飘零道:“少林门规谨严,不必如此小题大做吧?”

殷赢道:“少林盛名之下,自然不论文才、武艺、财力、抢劫还是偷盗无一门无一科不是全国之首。”叶飘零道:“慕容附庄尚无盗马现象,难得少林全国第一大门派,居然还需提防鸡鸣狗盗之辈。”

当下把马厩锁好,然后来到李俊杰住的415舍。李俊杰说要去买马,当下叫了夏晖、上官潞潞一起,便去找马场。少林四周遍地都是马贩子,不多时买到,又去畅游西门外的武当分舵。四人驻马“书浪湖”旁,但见对面群山巍峨起伏,湖面璀璨生烟。“戈雅塔”倒映水中,随着微波荡漾,都感心中清爽之极。叶飘零道:“少林虽好,只缺了秀水,武当正好弥补了这个不足。”上官潞潞道:“还有,少林里面都是平的,道路都是值的,不及武当风景变幻多端。”

李俊杰道:“武当派一直是中国立国的先驱,领导着一代武侠文化的潮流,自古以来,名士辈出,自祖师张三丰以下,无一代宗师不是文武双全、思想深邃。文风鼎盛之乡,自然有一股书卷之气,文雅之风。少林却明确的以钻研武学,提高国力为主,实干为重,因此整体布局,都比较朴实无华,方方正正,连道路都是笔直相交。而由于祖师达摩禅师乃是西土胡人,因此许多建筑在朴实间却又带有西欧意境。”众人听了李俊杰这一番分析,都纷纷点头,只夏晖道:“武当这些建筑不见得就多文雅了,简直可以说是做作。”

路边好几名武当弟子正听得飘飘然,忽然听见夏晖死不改擂人的毛病,立即冲上来一顿围剿。少林这几名弟子势寡,连忙策马落荒而逃,都道:“久听武当弟子自尊心奇强,今日总算领教到了!”

叶飘零回到天骄居楼下,忽听一声呼哨,转头一看,数十丈外一道白光激射而来,风声响处,一个人已站在面前。余风尚在疾涌,吹起叶飘零的头发。叶飘零知道当世少年之中,除了红巾教向天飞和若干前辈高人,再无一人能有此等轻功,一把抱住向天飞,脱口便叫:“向大哥,真是你!你终于来了!”向天飞笑道:“三年不见,你反应还是如此灵敏。”四年前因为正邪之念,叶飘零一直对向天飞有仇视之念,直到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两人这才结为兄弟。他当时又怎能料到不过三年,中华武协一改从前正邪不两立的理念,抱着建设武学的态度,大力支持邪教发展,如今此时中华大地上邪教遍地纷纷涌现,实力蓬勃发展。红巾教更名为红巾女教,教主白千雪更被评为当今中华少女创业第一人。

想起许多事情,叶飘零不觉暗自惭愧,是非黑白标准如此多变,人生世事无常,一个人心胸的确真的应该放开才是。向天飞道:“飘零贤弟,咱们上楼去吧。”叶飘零喜道:“大哥,你也住在这里?”向天飞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本来我打算报少林千里神行科系,后来想我轻功修为也不需要再学,于是就决定跟你一样,考到宝刀实战来算了。现在我们是在同班。”叶飘零道:“最好不过。大哥,我知道你性虽放荡,实怀大志。如今邪教在武林中声望日隆,与大哥和红巾教众位姊姊的努力是不能分开的。今日你我齐聚少林,当利用这里优厚的授艺条件,共同努力,誓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向天飞喜道:“我此生决不愿意寄人篱下,誓将打出一片自己的天空来。你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如能助我,再好不过。你当真愿意跟随我创业?”叶飘零道:“跟随大哥,百死无悔。大哥人生经验,胜我百倍,日后可要多多指点。”

三言两语,两人走上楼来。向天飞却也住在天下第一宿舍。进房后,叶飘零见到了弦儿、小佩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却也跟着转到少林北部的水云教来了,这是白千雪安排来服侍向天飞的。叶飘零当下拜见了两位姊姊,问向天飞道:“向大哥,你们房间还有一人,怎么到现在都没见过他?”向天飞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我们要住进来的人,名叫邵伟,籍贯乃是河北,来自青城山。”叶飘零道:“邵伟?!”脸色大变。

向天飞道:“怎么啦?”叶飘零道:“大哥,你不记得邵伟了?”向天飞摇摇头,道:“青城山的人,我一个也不认得呀。”叶飘零道:“他就是曾在我们洞庭镖局的那个小兄弟,曾经去过祁连山的。”向天飞道:“他也到这里来了?”叶飘零道:“我也不知。但是籍贯河北,来自青城,除了他还能是谁?而且邵兄弟跟我说过,他已报了少林,只是分数稍微低了点,只怕就和卜兄一般,被刷到刀战来了。”

向天飞道:“我一直没见他来,是不是他还在路上?”叶飘零道:“邵兄弟武艺非凡,从四川到这里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向天飞道:“可能路程太远,稍微耽搁了会,我们且耐心再等上几天。”

忽然听得房外有人大喊一声:“不在郁闷中恋爱,就在郁闷中变态!”走进来一人,却是程誉。叶飘零笑道:“程誉兄刚从哪里来?怎么冒出句这等感慨?”程誉道:“都是师兄们说的。少林本是郁闷之源呀!”

阿毛急匆匆跑进来,道:“嘿,又说什么了,快重复一下!”程誉道:“阿毛昨晚才说过自己渊博,难道不知道少林最常见的历程?”阿毛大笑道:“怎地不知,哈哈,少林生活,不在郁闷中恋爱,就在郁闷中变态嘛!”

门又开了,卜正和他母亲背着行李走了进来。卜正年虽仅二十出头,可加上那两撇小胡子,看上去足有四十余岁。向天飞没见过卜正,扯过程誉到一边,道:“怎么只见两个大人,不见孩子?”程誉不由得哈哈大笑,低声道:“老男人卜正,呵呵,看上去比母亲还年轻。”卜正内功深厚,却把两句话都听在耳里,回头道:“嘿,你不就是孩子嘛?”又把叶飘零笑倒,心想:“向大哥素来能言善辩,五年前正邪相斗,名门正派围剿红巾教,尚未交锋,已被他一张嘴说得无言而退。这初出乾坤第一功,从此“掠水惊鸿”名扬天下。没想到今日也给占了个顺口便宜去了。”

向天飞低声道:“我两个大人居然是母子关系,真的是两个大人啊!”阿毛不由得噗哧一声,喷出一口水来。

徐皓在外面道:“喂,兄弟们,吃饭去啦,饭后还要参加入门仪式呢!”于是除了卜正,大家都拿了饭票,一窝蜂冲了出来。

吃过午饭,便去参加入门仪式。各科系各班排成队列,每人提着凳子,进了西区练武场。那练武场上已是人山人海,一排排,一行行,整整齐齐。叶飘零等从场西“登临台”下的大道走过,转入练武场。但见那台上阳光斜照,红旗飘扬,台上排着十个虎皮太师椅。两边分列着十六名黑衣劲装汉子,每一个都是神色肃然,凛然生威。台下又是一队人马,袁克凡也在其中,众人各执琴箫筝笛,号钹锣鼓,各种丝竹乐器,无一不全。欢迎的乐曲声从哐哐哐的脚步声中渗透出来,飘荡在空中。

众弟子各自坐下。锣鼓声响,号角齐鸣,四僧一道一个神尼四个俗家人缓步上台,各坐太师椅上,出家人齐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号声夹着极其深厚的内力,场中虽然喧闹,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叶飘零只觉声音中含有一种动人心魄之力,满身血液都沸腾起来。是啊,我们已进入了少林,前途正是一片光明啊!陡听得琴箫铮铮大响两下,以作唱和,然后突然沉寂。满场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万籁俱寂之时,悠扬的笛子声飘起。风声轻响。台左台右各有两名少女,分持着两条横幅,从空中滑行而来,姿式美妙之极。她们在台前交叉行过,乐队同时又敲锣打鼓。紧接着一道红影闪起,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身着长裙,空中连翻筋斗,跃到台上,站在前方,高声道:“我宣布,第八十九届少林大成班正式弟子入门仪式现在开始。”金钹铜角跟着鸣响。

那女子继续道:“下面由我介绍各位领导嘉宾。从右向左,少林派达摩院首座祥南大师,北京武协会长刘赫贵先生,少林寺凌霄塔首座大智禅师,中华武协授艺部理事阮大通先生,少林派副掌门大妙神尼,少林派总掌门大中神僧,少林寺方丈大慧神僧,兄弟门派武当分舵幽州清风观观主至性真人,少林前辈弟子,少林同门会副会长朱芮还先生,少林新弟子代表虞城少侠。”各领导嘉宾一一站起示意,场上掌声震天。

那女子待掌声稍歇,高声道:“大会第一项议程:大会开始。第二项议程:鸣炮,奏国歌。”乐队抖擞精神,各自运转全身内力,将乐声送入云霄。众弟子一齐肃然站立,听着刚劲有力的国歌,全身都热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当年那如火如荼的战争岁月,看着那昔日的“同当盟”弟子,如今的武协成员,经过艰苦奋斗,奋勇拼搏,终于打退了入侵的扶桑,清除了本族的内乱,将“武联盟”赶到了海外,开一代基业,创万世大同。而今我们得有机会进入少林,自当刻苦学艺,成为国家之栋梁,民族之精英。大家初入少林,意气风发,豪情壮志,涌上心头。叶飘零眼见群情耸动,心下却一股悲凉只涌上来。自己入了少林,可生平最亲爱的朋友,那柔弱的白云仙子水若寒的归宿却在何方?当真是自己连累了她,导致她通才比武的惨败么?

国歌奏毕,众弟子合唱《歌唱武协》,然后那女子宣读道:“大会第四项议程:奏少林派派歌。”歌声再起,乐队齐声高唱起来:“西山苍苍,碧水茫茫。天下英才,聚于一堂。万千精锐,皆成栋梁。自强不息,德被四方。为国为民,我自担当。几劫风吹雨打,巍然独立中央。”众弟子都听得血脉贲张,齐声叫道:“少林万岁万岁,万万岁!”叶飘零心一阵绞痛,只盼着就此离去。

大会第五议程是中华武协授艺部理事阮大通先生致词祝贺,紧接着乃是少林派总掌门大中神僧讲话。他先口宣两声佛号,然后说道:“先生们,侠士们,少林,千年来万里中华大地上与武当派并称当世,乃是中国第一大成班武学门派,总部坐落嵩山,乃中华武学研究总舵,高手如云,奇才辈出。百年来因中华武协授艺政策,连年扩招,于是将大成班迁至北京,是为少林分舵,专供大成班弟子学艺。分舵占地数万亩,以清华园为中心,经过百年经营,这里风光秀丽,建筑雄伟,无愧于中国第一大成班之名。这里诞生了无数支撑华夏的栋梁之材,孕育了民族的精英血液。这里是天下少年人向往的天堂,憧憬的圣地。这里充满了梦想,充满了希望,这里流传着各种各样神奇的传说。……”

然后大妙神尼说道:“今年本派招收女弟子达到四分之一,超过往年任何一届,这是社会观念的进步,标志们妇女地位的不断提高……。”

新弟子代表虞城说道:“尊敬的各位武林前辈:你们好!我很荣幸能成为少林的新弟子,在此向各位前辈请教武学。能得各位前辈指点,我们后生小子的武功必定能有极大的进步。请允许我代表所有的少林弟子向你们道一声谢。你们为武林的正义奔忙,为天下苍生谋福利付出自己的汗水。值得我们万分敬仰和学习。………………”

“朋友们,兄弟姐妹们,少林是学艺的黄金宝地,我们能进来是我们莫大的福气。我们将永远牢记少林对我们的雨露隆恩,我们更要铭记,接受少林教诲的同时,不要忘了千千万万的武林豪士。他们也许没有显赫的声名,但他们对武林的贡献却是无与伦比的!朋友们,携起手来,为武林中的千万苍生造福吧!时刻准备着,为正义而献身!我的讲话完了,谢谢。”

一大堆诸如此类的誓言发过,众人便算是少林的正式弟子了。叶飘零夹在一群豪情壮志的人中,回到天骄居。和李俊杰一道吃了晚饭,径投“鸳鸯戏水塔”来。班级初会,自然是先自我介绍。无人上台,叶飘零便先上了,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大家没听懂他的口音,他已经说完了。有了第一个上去,大家才稍微放开,几个女孩扭捏几下,也上去了。

向天飞上去说道:“在下姓向,名天飞,来自甘肃祁连山红巾教门下。这次来到少林,实是侥幸,生平不爱读书,好骑射,喜宝马,嗜好胡说八道,满嘴里都是胡言乱语,日后还请大家多多包涵。”说着抱了抱拳,大家都笑了起来。向天飞续道:“在下主要擅长跟女同窗打交道,但是这张嘴说出的话请大家勿要当真。其次喜好和人辨认,如有谁嘴皮发痒,在下随时奉陪。再次才是于轻功一道,略有专长。日后还请大家多多指点。”

卜正说道:“在下姓卜,名正,来自长白山。大家如果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我一定鼎力相助。”便下去了。

然后上来一位壮士,国字脸,丹凤眼,生得威猛之中不失俊气,说道:“在下名叫西湖。大家可能觉得这名字比较奇怪。我老家在杭州西湖畔,后来我父西奔回疆,娶妻生子,再也不曾回归东土,思念西湖,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其实按理我应该姓胡的。”叶飘零心想:“姓名本来只是个记号,他父亲能够破除这些陈年旧习,随意取名,真令人钦佩,也是多情之人。”

每个人各自介绍一番,明浩又说了一些鼓励的话,介绍了一下少林的授艺特点,便散会了。次日由明浩带领众人畅游清华园。二道门前,叶飘零赋诗一首曰:“十年魂系少林间,今见香山枫叶妍。往日秋风今又是,不知萧瑟是谁言!”这里按下不提。

一晃数日,到了中秋。黄昏之际,众同窗在“拨弦小筑”开欢送会,群推向天飞为主持。向天飞不负众望,妙语如珠,逗得大家不断哄堂大笑。叶飘零又多认识了几个同窗。会毕,叶飘零展开轻功,却策马往嵩山分舵而来。小半个时辰便到,叶飘零先来到王沧海的房间,问道:“沧海兄,可找到慕容秋水的住处没有?”

王沧海道:“前几天我们开了老乡会,她是住在‘缥缈居’309室。”叶飘零谢了王沧海,下得楼来。明月当天,叶飘零心想:“秋水素来好强,此刻虽是中秋佳节,然而十九是在藏经殿中参阅经书。”于是来到藏经殿,见有两名护卫守在门前。他展开轻功,闪身欺入,两名护卫眼睛一花,什么也没看到。

叶飘零转过几个楼阁,果然见到一房间里,寥寥几个人正在翻阅经书。慕容秋水坐在桌边冥思苦想。她依旧是一身翠绿,娇小的背影闪入叶飘零眼帘,他的一颗心顿时咚咚跳了起来。痴了半晌,叶飘零缓步走进去,来到慕容秋水背后。

慕容秋水并不回头,道:“你怎么才来?”叶飘零吓了一跳,道:“师妹,是我。”慕容秋水回头一看,叫出声来,道:“怎么是你?”叶飘零道:“你以为我是谁?”慕容秋水松了一口气,道:“我没想到是你。你怎么进来的?”叶飘零道:“我要进来,有人拦得住我么?”

慕容秋水不语,道:“我们出去说话吧。”叶飘零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

来到一个花园中,两人在一条长凳上坐下。叶飘零道:“师妹,你初次独身在外,一切都习惯么?”慕容秋水道:“谢谢你的关心。同窗们都很好,很照顾我。”两人说的都是些毫无内容的话,叶飘零数次要脱口而出,诉说自己心中百般的思恋,可话到口边,却总是缩回口去。以前种种的不愉快,深深的刻在他身上,他再也不敢轻易唐突佳人,心想:“我还是退去,还是退去吧。就让我这样,一辈子默默的关心她吧。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显得不那么真实了。”

两人说了说话,叶飘零生恐慕容秋水感到无聊,于是告辞策马退去。

光阴似箭。叶飘零等都参加了入门暗器理论测试。暗器共分四等,叶飘零许诺只要自己能过一等,便请向天飞等一干兄弟吃饭,可到得成绩出来,却恰恰连一等也没达到,落到了个暗器预科班,名列全少林倒数第一。这时开始授艺已有十数日,邵伟仍然未至,叶飘零终日念叨不已。

这日是新历九月二十八,星期四,大雨,狂风。通往名扬天下的嵩山分舵的大街上,一骑马疾奔而来,带起点点泥水,四散飞溅。那骑马进了嵩山的大门。稍顷,却是一把纸伞下两人并肩走出,转入大门西一个小饭馆中。冷风如刀,饭馆里只有两人,正是万点刀光红叶飘零、凌波仙子慕容秋水。几个简单的小菜,映着慕容秋水娇俏的脸庞。叶飘零长吸一口气,心想:“以后只要每日能和师妹这般度过,我也不枉此生了。”凝视着她,只觉她头上又多了几丝白发,心想:“有我在,就决不能让师妹再受一点苦。没有人能够欺负她!”

慕容秋水见他微微切齿,问道:“师兄,你在想什么?”叶飘零心一动,便把心中的话说出来了。慕容秋水低声道:“师兄,你对我很好,我永远都很感激你。”叶飘零道:“你不用感激我。我对你这样,一切都是……”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来。

慕容秋水也似欲言又止。两人总是这样,虽然大家已经非常熟悉,却总无法象才进高级班时那般畅所欲言。四目对视之间,一个矮个卖花郎提着一筐玫瑰花走了进来,虽然店内只有两个人,可他还是嘶哑着吆喝道:“卖花喽,卖花喽!”叶飘零斜眼看去,只见他浑身褴褛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紧贴在单薄的身子上,大大的头,污秽不堪的头发下垂,遮住了面目。几支褪色的玫瑰花往下滴着水,可是那人,却比花还要憔悴。

叶飘零心下一阵悲凉,转头又看慕容秋水,眼中的神色,是怜悯那卖花郎,想要给他经济上的援助?还是真的要送一支玫瑰,给自己最喜爱的人?慕容秋水深深的低下头去,却缓缓而坚定的摇了摇头。听那卖花郎在他耳边说道:“小哥,买束花吗?不买,我可把你这朵花给掐了哦!”

叶飘零霍地站起,颤声道:“邵兄弟,是你!是你么!”那卖花郎浑身一颤,抬起头来,头发散开,竟是那失踪多日的邵伟。他募地里看到叶飘零,手一晃,花篮坠地,玫瑰四散落地。邵伟忽地大叫一声,狂奔出去。叶飘零猛地疾追,大呼:“邵兄弟!邵兄弟!”可他轻功虽高,邵伟发狂之下,轻功奇强,恐怕即使向天飞在此,也难以追及,那瘦小的身影,五丈、十丈、二十丈,数十里后,已成为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在风雨中。

大雨,还在无情的喷洒。叶飘零长叹一声,奔回饭馆。这时夜幕早已降临。叶飘零闪身进了饭馆,一颗心便放下来。慕容秋水面外而坐,毕竟还是在等他。一男一女离开慕容秋水旁边的桌子,走出店去。叶飘零哪里理会,正在为慕容秋水还在等候而欣慰,可是他才上云端,却又从高空摔了下来。慕容秋水,一双眼虽然望着他,可眼光却穿透了他的身影,穿过了外面的风雨,直射向那对男女离去的方向,连绵的泪珠,正从慕容秋水的脸上悄悄的滚落。空无一人的小店里,那天仙化人的娇女,何以却在无声的哭泣?

叶飘零的手,轻轻的按在慕容秋水肩上:“师妹,谁欺负你了?”慕容秋水迷惘的眼神抬起,口中断断续续的道:“铁窗……冰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铁窗,冰冷,叶飘零多少次尝到过这种感觉,而此刻从慕容秋水口中说出来,望着那一双离去的背影,叶飘零浑身更冷得颤抖起来。

叶飘零道:“他……他……们?”慕容秋水道:“师兄,是我不好,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我在慕容附庄的时候,我便喜欢过一个人。我……”叶飘零道:“这些,我知道呀。”慕容秋水睁大了眼睛。叶飘零道:“慕容附庄,你还能有瞒过我的事么?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也知道,可是他另有所属,所以我……,所以我总盼有一天,你能够放下他,我能够走进的世界。可是,可是,他……他们是谁?”心下酸痛之极,当初慕容秋水与高初1班郑长经之间颇有些风言风语,可他每日都跟在慕容秋水身边,从没发现两人有什么接近,可是,难道这一切,竟是真的么?

慕容秋水拭干了泪水,道:“郑长经,我早已死心了。我从来不想伤害你,我好多次次想过接受你算了,可每次……每次你都……,到最后我还是决定,去找寻我自己喜欢的人。”叶飘零一颗心如潮水般起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平静的说道:“是么,他,是他……?”

慕容秋水道:“他是我们班的,我才来没多久,我就喜欢上他了。我们班组织出演戏剧《大话西游》,便是他演悟空,我演紫霞。可是,可是,我一次次放下女儿家的矜持,一次次主动的找他,却一次次被他冰冷的拒绝,一次次的被他关在门外。我……”低下头去,几滴晶莹的泪水,溅在地上。这声音在叶飘零耳中,却似比外面的雨声还要激烈。

他淡淡的说道:“师妹,你在此稍等!”身形一晃,进了嵩山派,早追上风雨中的那对恋人。黑暗中见到那男子身高七尺,相貌英伟俊朗之极。血红的眼光闪动。那男子不由得退了一步,抱紧了身边的女子,低声道:“有何见教?”

叶飘零道:“你好狠心,你居然就这般离去,丢下她一人不管么?”那男子道:“莫名其妙,你胡说些什么!”叶飘零道:“枉自人家对你一片深情,你何忍如此伤害她!”那男子忽然明白了,道:“你是给她撑腰来着?我早已有了我自己的意中人,当然要拒绝她了。你难道连这也不明白?”叶飘零沉声道:“你不会稍微委宛一点么,你何忍将一个女孩关在门外!”

那男子道:“我很抱歉。我不能给她任何希望,否则她只有越陷越深,终于无法自拔。长痛不如短痛,我只有快刀斩乱麻,我别无选择。”叶飘零道:“可是,她这一辈子,眼看着就被你毁了,你以为她能做到短痛么?”男子冷哼一声,道:“幼稚!我让她完全死心,就是为了她早日忘记我,早日找到真正适合她的人。”

叶飘零无言以对。这时慕容秋水已经赶到,那男子朗声道:“慕容师妹,我很感激你对我一片心意。可我已经心有所属。何况,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类型。我不习惯被动。你好自为之,我已有了我自己的人,从此以后,你若再对我好,就是害我。希望你早日忘记我。”慕容秋水在雨中缓缓点头。

叶飘零道:“你可知一个女孩主动找上你,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多么值得敬佩!你反而因此而……,你说我师妹不该主动追求你?”惶急之下,他已经语无伦次。

那男子道:“如果你敬佩她,你可以去追求她,也可以让她主动追求你,让你更加敬佩!”叶飘零大声道:“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以侮辱她!”那男子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从来不欺骗人家和自己的感情!”

叶飘零道:“你好,你好!”手掌已经开始颤动。那白衣女孩扯扯男子的衣袖,低声道:“咱们走吧?”叶飘零大喝道:“站住!”那男子看到他发颤的手,冷笑道:“你要跟我打架不成?”叶飘零沉声道:“我跟你说,打架,你不是我的对手。”

那男子冷笑道:“难道我怕你不成?”叶飘零忽地上前,一掌按向那男子前胸。那男子双手一封,被他这股力道撞退数步,气血翻涌。叶飘零早已狂怒,第二掌又出,那男子尚未回力,再也无法抵挡。那女孩闪身挡在他身前。叶飘零盛怒之下,这一掌积蓄了全身力道,但听得风声大作,掌力铺天盖地而出。慕容秋水早已心神俱乱,第一掌未及反应过来,这时眼见危急,才脱口叫道:“师兄,住手!”

叶飘零明知掌力已出,如若收回,必伤自身,可他一生不敢有拂慕容秋水之意,听她出声,不暇细想,硬生生将掌力吞了回去。啪的一下,一口献血喷了出来。

慕容秋水眼中夹着无穷幽怨,轻轻说道:“师兄,他说得对。本来就是我不好。你更不能强求别人怎么决定,也不能强求我如何决定。你今日已经看清我的世界了,你走吧。这里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叶飘零大叫一声,倒跃而出,正落在坐骑上,长笑一声,更不向场中诸人看上一眼,双腿一夹,在风雨中疾驰而去。马蹄得得,他口中已不再吐血,忽然觉得腹中又饥饿起来,心下却渐渐平静,暗想:“师妹既然心有所属,就如同我一般终生不改。如今已无计可施,从此我又将回到从前的日子里,独自逍遥自在。师妹师妹,我永远祝福你,希望你能成功。”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一阵轻松的感觉涌了上来。

另世一位著名歌手的歌声在夜空中响起:“最后一班地下铁,你含着泪说再见。我知道,你不会太远。但这个多雨城市,至少还有一个人,今夜,将为你失眠。我们短暂的爱情,在午夜划下句点。你决定,回到他身边。但你说你会永远,记得有另一个人,依然,令你感到眷恋。流着泪的你的脸,在我脑中不断的盘旋,许多话没向你说,但我已没有勇气回头。流着泪的你的脸,倒映整个城市的灯火。其中孤独的一盏是我,片片梦碎的声音,也是我。”

雨,渐渐小了。叶飘零回到天骄居,在水房的镜子里一照,但见身上的剑侠银丝袍早已沾满泥水,自嘲道:“今日把它弄得如此狼狈,当真对不住若寒。银丝袍啊银丝袍,今日是我对不住你。”当下好好整理了全身上下,往514走去。

门外便听得向天飞的声音说道:“这你可错了,玫瑰花女人总是爱的,女人爱花,犹如爱慕虚荣。”叶飘零敲开门,只见一朵玫瑰花插在花瓶中,向天飞和阿毛在两边。叶飘零问道:“向大哥,你买的玫瑰花?”向天飞道:“嗯。马上要到成会长大寿,又放七日假期,我要出去玩玩,就买了这束玫瑰花。只可惜有点焉了,哎,没买好。”叶飘零一颗心又咚咚跳动,道:“卖花给你的人,是谁?”

向天飞道:“一个头大身小、瘦骨嶙峋的孩子,多可怜。否则我也不买他的花了。”叶飘零道:“可是全身黄衣褴褛,头发遮住脸面?”向天飞奇道:“怎么?你难道也买过他的花?叶兄弟,看不出,呵呵,你居然也买玫瑰送谁了?”叶飘零一字一句的道:“他就是邵伟!由于无力支付学费,因此一直未至,却偷偷在卖花赚钱!”向天飞的笑容不由得停滞。“你在哪里遇到他的?”叶飘零问道。

向天飞道:“邵伟!我这花中午就买回来了,是在南门外。咱们快去找找。”阿毛道:“我知道南门外附近有个花市,咱们去那找找,看能否找到!”

三人当即展开轻功,冲出南门。阿毛带他们来到花市,路边屋檐下,昏暗的夜空下,到处都是卖花的小孩儿,女孩儿居多,一个个都衣衫褴褛,落魄之极。三人不忍多看,一路大呼:“邵伟!邵伟!”

三人转过一个角落,忽然听得十数丈外传来一个声音道:“天色很黑很黑。”声音越来越迟缓,突然急促的爆出:“让人有一种……”三人心都被揪紧,那人又缓缓道:“犯罪的yu望!”“是邵伟!”“邵兄弟!”三人大喊。

一个矮小的身影冲天跃起,叶飘零与阿毛一推向天飞,向天飞如闪电般追出,数十丈间,追到了邵伟身后,道:“邵兄弟,停步,有话好说!”邵伟霍地转身,道:“我筹够了学费,自然就会去,你们何必多此一举?”

说话之间,叶飘零和阿毛先后驰到。叶飘零道:“邵兄弟,有什么困难,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你要如此逃避我们,那就不是把我们当兄弟了。”

邵伟冷笑道:“当日青城门下,我只不过拒绝了给人代考,便被众人落井下石,我便知道,万事只有靠我自己努力,决不能依附他人。”叶飘零道:“邵兄弟,我何尝不是寄人篱下?难道我还不明白你么?你再这样下去,连少林你也不能进了!”

邵伟道:“就算我被逐出少林,我也不会去依附他人的!”向天飞忽然大喝道:“如此逃避,倒能有所作为!哼,我看你自强不息到为你师父复仇为止!咱们走!”邵伟跨出一步,却不作声。叶飘零道:“邵兄弟,你也可暂向少林借上一笔款子,在学艺的同时,去给人授艺,这样赚钱很快,你不就是自己解决了问题么?”

邵伟迟疑一阵,向天飞道:“我们此刻也不逼你,你自己考虑清楚,想好了你便来入门吧!”叶飘零还待要说,向天飞拉着他,三人一起离去。

回到天下第一宿舍,卜正也已回来,说道:“叶兄弟,今晚全班盛会,为向兄弟和金钏、向金虹两个师妹庆祝生日,你却去哪里了?”这话激起叶飘零忆起今日的雨水,一时情乱,狂笑道:“今日乃是九二八惨案纪念日零周年,我去嵩山派拜祭去了!哈哈!哈哈!”卜正沉吟道:“九二八惨案?那是什么惨案?”

叶飘零昂然说道:“在这次惨案中,叶飘零烈士不幸被流矢所中,让我们向他致敬。并祝叶飘零烈士早日东山站起,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来!”仰天大笑三声,径自回到513来。沈建冰却说今晚有个外号洞庭波的女孩给他留言了,叶飘零一看却是湘江水仙的新地址,当下奋笔疾书,给湘江水仙写了一封信。

第二日,另一个掌班师父****给叶飘零介绍了一个弟子,是学刀法专训的,名叫顾笑天,让他去授艺。叶飘零化悲痛为力量,欣然前往,一教个半时辰,得银六两。初入少林,什么东西都想学,叶飘零到此时已报了水功协会、诗词协会、金大师协会、梨园协会、天文地理协会。当晚天文地理协会开展活动,可叶飘零为了生计,第一次协会活动逃掉了。

九月三十一举国欢庆成会长寿诞,放假七天。当晚天下第一宿舍齐聚一堂。众人早听叶飘零说过了慕容秋水的故事,都问叶飘零道:“这七日假期,将与她往何处玩耍?”叶飘零淡淡一笑道:“九二八惨案业已发生,我又能往何处去?各位哥哥有什么打算?”阿毛道:“我要去草原上玩玩,你们这七日可要玩好点。”

徐皓道:“蒙古大草原啊,好地方,你什么时候走?要不我们一起去?”阿毛道:“好啊,我妈正愁没人陪我呢!”那边程誉大喊道:“操!你们都有地方找乐子,我得去自己发泄去。”

话音未毕,门被推开。两个少女,一是弦儿,一是小佩,见过众位,对向天飞道:“公子,萍儿姑娘请你去她那里。”向天飞道:“怎么此刻才来说。我马上便去。”当下里弦儿和小佩服侍向天飞穿好衣服,告别众人,带了那朵憔悴的玫瑰花和弦儿、小佩下楼而去。

来到香山派,走在山林中,香山的枫叶还未转红,可漫山的绿叶中,却露出一丝红韵来。向天飞终于看到,山谷中的那位姑娘红裙及地,长发过腰,站在绿叶丛中。

“萍儿!”向天飞远远叫道。弦儿、小佩当即停步退去。

那姑娘回过身来,更是人美如玉,貌美似花。她微微笑道:“姐妹们都叫我萍儿,可是,这名字是你叫的么?”向天飞笑道:“别的名字太长,我记不住。”萍儿笑道:“没见过你这般脸皮厚的人。”向天飞道:“你这名字当初还是我给你取的,否则你哪能被姐妹们这般称呼!应该是我独家专用才对,她们已经是翻我的版了。”

萍儿笑道:“你这般说姐妹们,好,待我告诉教主去。”向天飞道:“呃,那不太煞风景了。”走到她面前,把玫瑰花送到她面前。萍儿道:“这是什么?让我转送教主?”

向天飞笑道:“胡说什么!我跟教主虽然平常里有些交情,可却没有任何其他瓜葛。教主地位尊崇,我不过是红巾教一散人而已,我干吗要送她玫瑰?”萍儿道:“你抵赖什么,大家都知道你和教主的事。”向天飞笑道:“教主是我上司,威严素著,我哪里敢跟教主扯上关系。萍儿啊,休要胡思乱想。红巾教众姐妹就我和你在北京,你可知道我好孤独啊,萍儿,这几天我就要喜欢一下你了。”萍儿眼波流动,接过玫瑰花,低声笑道:“什么叫喜欢一下?”向天飞笑道:“萍儿,你比这香山的红叶还要胜了三分,难道要我憋着自己不成?这几天配合我一下好了。”萍儿道:“臭美,谁来喜欢你,配合也不行。”向天飞大笑道:“如果你不爱我,你就能推dao长城,如果你爱我,你就推不倒长城。”拉起萍儿的手,高呼道:“弦儿,小佩,快来参见你家夫人。”

弦儿笑嘻嘻的拉着小佩过来,下拜道:“参见夫人。”萍儿抬手给了弦儿一耳光子,道:“去去去,你这小妮子也来使坏,跟着你家公子,就学不到什么好处去。”向天飞把萍儿拉近身边,低声道:“萍儿,你一定要进入状态。今夜如此良宵,快和我一道往承天门广场揽星赏月去。也不枉了偌大红巾教中,我二人同考到北京来。”于是两人携手在前,弦儿小佩跟在后面,同往承天门而来。向天飞初来北京,小试身手,只用了些许“狼心狗肺甜言蜜语粉”,便暂时得了萍儿,稍微满足了征服欲,自是心下大慰。

两人配合演戏,来到承天门广场后,向天飞更施出浑身温柔解数,萍儿只觉此身如在云端,飘悠不定。哪个少女内心深处不希望有个真爱自己的人?当下里萍儿渐入佳境,真把向天飞当作了自己的情郎,当下放下了自己平日的煞气,也是百般的温柔,百般的温顺。

这边按下不表,却说那边叶飘零,自九二八惨案发生后,虽不免一时失落,却多了一身轻松。十一大早,先给顾笑天讲授了半日大成破阵刀法,中午回到天骄居下,他又像在慕容附庄一样茫然的在楼下晃荡起来。

却见南边走来两人,左边瘦高个远远叫道:“叶真人!”叶飘零一怔,转念道:“莫不是阳教主光临北京!”那人正是当年刀训班的放荡教主阳巍,不堪大成班里的郁闷,瞅准七日假期,于四日前逃离华山,径往北京而来找寻旧友。他走到面前,笑道:“叶真人旧性不改,哈哈,又在这到处游荡!”叶飘零道:“阳教主财大气粗,怎么跑到北京来了?”

阳巍道:“呵呵,过奖过奖。花的是父母的钱,惭愧惭愧。”右边那人笑道:“阳痿这家伙不断往返于英吉利与中华上国,今天是来给我们剁肉的。”他壮壮实实,却是殷赢。往日慕容附庄的胖子,在少林经过一年锻炼,剃掉五十斤肉,得出了一副极具魅力的身材。三人都在刀训班里共同奋斗过,向来十分相得,当下里由叶飘零作东,请远客吃了一顿饭。

饭后,三人商量往哪里去玩。阳巍道:“北京虽是大都,未见得有何特异之处。给我找处美女云集的地方,我愿足矣!”殷赢道:“那就只有去北京梨园了,那里有无数美女。”叶飘零自九二八惨案后,虽然决意放下一切,心中对慕容秋水毕竟还是牵挂,北京梨园正在嵩山分舵旁边,殷赢此言,正合他意,当下连连叫好。阳巍道:“叶真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对美女感起兴趣来了?”

叶飘零笑道:“我想见识一下你们所说的美女究竟该是什么样子也不行?”阳巍道:“原来要跟我们比眼光,好好,走!”殷赢由于要参加全国暗器六级比武,因此要抓紧时间练习故而不能前往,当下叶飘零陪着阳巍往梨园而来,半路上又提议先去嵩山派叫上跟阳巍一届,当年慕容附庄掌训班的朱开力。阳巍自无异议。

当下两人来到嵩山派中。阳巍与朱开力见面,打开话匣子,聊起自己的门派来。叶飘零了解不多,只偶尔参加一下讨论。原来少林授艺与其他门派颇有不同。其他门派一开始便教授专业武功,以高精尖为要。什么时刻学何种武艺,都已给众弟子们安排得妥妥当当。少林著名武功有易筋经洗髓经两大武学总纲,绝顶内功,另有七十二绝技、一百零八门专业武功。这些武功心法都在藏经阁里,除了易筋经洗髓经只有大成班易筋经洗髓经科系以及二级直修班弟子能够借阅外,其余经典对任何弟子,甚至对外也开放。一个少林弟子大成班四年可得师父传授六十门武功,但只有约十门是专业武功。另有约十门都是诸如跑路功、铁指功、陆地飞腾术、一指断桩功、搓土豆、铁头功、铁砂掌等等锻炼人体基本技能的基本功夫。这等功夫无理论基础,只需要勤加苦练即可,少林派也有七十二种可供弟子们选择。剩余约四十门功课则是各种武功基本理论。各科系略有差别。少林大成班并不重武功高低,最主要的是武功理论基础。这点与其他门派有极大的区别。

三人在藏经阁前的花园中大加讨论,偶尔说几句笑话。谈笑之间,叶飘零终于看到一个白影抱着一堆经书从藏经阁走出来,却不是慕容秋水是谁?她换了一身白衣,更显得无尽的苍凉与萧索。叶飘零想见她,真见到了却又不想见她,把头往阳巍身后一缩。慕容秋水盯着他,缓缓走了过去。

阳巍道:“叶真人,出来吧。三小姐已去了。”叶飘零伸出头来,当下三人走出嵩山派,来到北京梨园。昔日热闹的梨园里,却空无一人,别说美女,连女字也没有一个。朱开力道:“阳痿,你太天真了。想趁这时候来看美女。你不知道,这里的姑娘们一到假期便会被少爷公子们驾銮乘舆接走么?”阳巍有些意兴萧索,便道:“我未曾料到这里如此开放。也罢,现在承天门广场应是人山人海,咱们去那看看吧。”

于是三人展开轻功,直投南去,片刻之间,疾行二三十里,来到长安大街上。时值举国大庆之际,街上果然人来人往,举起袖子一片云,挥一把汗下一阵雨。阳巍做东,三人先在承天门西吃了晚饭,然后来到广场上。数十颗夜明珠分布四周,照得整个广场上一片光明。那承天门在夜色中也是闪闪发光,好不雄伟壮观。

三人站在金水河畔,那桥梁上一条条锁链横过,向大家宣告游人止步。要知这里乃是数百年来前朝中华武学帝国和本朝中华武学协会驻地,代表着一国的尊严,是何等的威严神圣!饶是叶飘零胆大包天,一生不知干过多少以下犯上之事,来到承天门前,终于第一次感到一个国家主权的神圣不可侵犯,于是跟大家一样战战兢兢,不敢肆意妄为。

是夜尽欢而返。此后叶飘零给顾笑天授艺,和李俊杰洞庭波林牧谦等一道游览颐和园、公主坟等,不能尽述。藏经阁放假三日,十月四日重又开放。叶飘零凭着暂时良民证进了藏经阁,找了一本美利坚落基山庄微风积气掌,如饥似渴的钻研起来。一连数日钻研,将这路掌法尽皆通晓,心中酸痛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光阴似箭,转眼间到了十月七日,众同窗相继归来。叶飘零这日在藏经阁中翻看了一整天的《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诸如此类饱含人生智慧和经验的典籍,心下对人生的虚幻性若有所悟,高唱回房。却见天下第一宿舍门前,一人怔怔站着。却是邵伟。邵伟毕竟还是回来了!

叶飘零这几日来修心养性,已不会大喜大悲,见到邵伟回来,只淡淡一笑,道:“邵兄弟,你回来就好。我们去找****、明浩两位师父,让他们帮忙暂且缓一下学费,顺便补上你的入门名单。”邵伟笑道:“叶大哥,已不必了。我这已凑齐了五百两银子,学费已是绰绰有余。”叶飘零道:“真的?你怎么凑齐的?”邵伟道:“我买了一月的花,也只凑齐了数十两,总道学费是无法交的了。谁知那日菩提教在承天门闹事*,中华武协几个卫士顾此失彼。是我拔剑相助,救下了几条性命。武协一名理事试了我武功后,让我去做了点事,说我的酬劳有四百五十两。于是我就莫名其妙的把学费凑齐了。”

叶飘零看着他兴奋的脸庞,心下一阵温馨:“天下还是好人多的。像这位理事,看来就是有心资助邵伟,恐怕他不肯接受,因此才故意让他去做了份差事。我们刚进大成班,武功在中华武协之中,又能算得了什么?”说道:“那太好了,我们去补你的入门名单吧。”当下两人去找****、明浩不提。

向天飞带着萍儿和两个丫鬟也其乐融融的归来不提。时至今日,天下第一宿舍才终于大团圆。

不表此中喜意,到得十月十二日上,叶飘零满十八岁这天,李俊杰送来一封书信,说是湘江水仙给他们两个写的信,昨天就已收到,不过湘江水仙嘱咐他今日再送过来,当作生日礼物。信里说她已知九二八事件,画了一幅画,说是“千万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叶飘零立刻给湘江水仙回了封信。此后渐渐与分居各地的同窗好友渐渐联系上,又有众多下一届的师妹也纷纷来信,不能尽数。

这日下午第一堂课乃是武德基础。叶飘零午睡过头,他这堂课除了第一节,再没去过,别人以为他又要逃掉这堂课,也没叫他,却不知他因为很久没去,加上这堂课只有半个学期,马上便要结束了,因此他原本打算今天去看一看的。哪知等到他起来时,早已迟到一刻,当即跳起,收拾经书,便往新建的明理塔奔去。旁边515房也有一人走出来,道:“哎,飘零兄,你也迟到了?”叶飘零一看,那人身着黄衫,面上笑容可掬,似是个小孩般,原来是来自福建南少林附派的单和。“我睡过头了,你还是吗?”“当然。走吧。”

两个人并肩奔出。这一月间,凌霄塔对面四塔已经基本竣工,只是广场尚未清理干净。明理塔便是这四座少林最豪华的四座宝塔中的一座。两人经过凌霄塔下时,忽然听得一人喝道:“我写了又怎么?怎么着了你们?”叶飘零远远看去,原是夏晖,手指头已点到对面之人鼻子上。

夏晖还未说完,那人忽然反掌拍出。夏晖冷笑一声,侧身避过,反掌压下。那人哪里是他对手,眼见避不开这一掌,忽然凌霄塔匾后三支小箭射下。叶飘零惊呼一声:“夏师兄留神!”呼声刚出,一道精光从单和手中射出,后发先至,将那三支小箭撞开。

叶飘零侧头一看,见单和袍袖还在摆动,不由得赞叹道:“原来单兄暗器功夫如此精通!”那边夏晖未料到平台上有人埋伏,心神微分,让那人逃过这一掌,心下火起,一咬钢牙,怒喝道:“好贼子,居然敢暗箭伤人!”身形一转,三只小箭已在手中,向那匾直射过去。三人分从匾两边跃下,身手均甚矫健。

夏晖却认得其中一名精瘦汉子,喝道:“市井小人,凭你这等本事,居然还敢找上门来?”那汉子切齿道:“臭小子,上次辱我之恨,今日叫你用血来还!”夏晖道:“你掂掂自己斤两,安敢来少林闹事?”

叶飘零奔近,道:“夏师兄,为了何事?”夏晖道:“他是个推销假药的。怪我上次午睡时,他来我们房推销,我未曾对他礼貌客气,居然在这里暗算我!”那汉子道:“推销是我们的职业,你小子依仗少林之势,就能不尊重我们的职业么?”夏晖道:“你为何不说,早有明文规定,小贩商贾不得进入弟子居室内推销?还在这里强词夺理!”

那汉子道:“我们是为了少林同道的方便,并不是扰乱治安。何况就算如此,又关你什么事,对我们口吐不逊之言!”叶飘零问道:“夏师兄,你对他们怎么了?”夏晖道:“他们打扰我们休息。我不过在我门上面贴张纸,写了一行‘推销人员入内请自备担架’而已,他来我们楼推销,居然把纸撕掉了。我不过教训了他一顿,谁知道这等卑鄙小人居然使这种阴谋诡计!真是无耻之尤!”

汉子那边群情耸动,道:“小子,你基本做人的道德你都不懂么!如此诋毁我们的职业!”夏晖喝道:“你们打扰我们休息没什么,可是推销次品,坑骗新徒,这等行径我最看不惯了!你要不服那就上来吧!”叶飘零想起邵伟沦落到卖花的日子,劝住夏晖,道:“夏师兄,不必欺人太甚。他们也只是挣口饭吃而已,并非存心如此。”对那汉子抱拳道:“我哥哥有些过分,请大家勿要见怪。”

那汉子早已知这边三人聚集,己方不是对手,所争原不过一个脸面而已,闻言才强忍怨恨离去。叶飘零别过夏晖,和单和一道前往明理塔。来到塔前,叶飘零道:“我一个多月没来这里了,不知道师父该怎么说了?得做好心理准备才是。”单和笑道:“那么多人一起,他怎会认得你?”叶飘零道:“我第一堂课后问了他无数有关武德的问题,他没法了,只好说:‘一个傻瓜提出的问题比十个聪明人能回答的问题还要多。’我一不留神给他开了句玩笑:‘难怪比武测试的时候我们那么多人无法通过。’闹得无数问问题的师兄弟们哄堂大笑。他还不认得我那他的记性就够好了。”单和笑得打跌道:“哈哈,你太强了。”

两人推开门,走进授艺厅。那门吱呀一响,众人都看了过来。授艺师父睁大眼睛,说道:“嘿,叶飘零,好久不见,你怎么长这么大了!”此言一出,全场大笑。叶飘零道:“师父,我都长这么大了,怎么你的那些话还没讲完?”做个鬼脸,走到厅心,见一个空座便坐下。

旁边一个女孩,虽不满四尺,整个身体却十分玲珑剔透,令人感觉不到其矮,生得秀发如飞瀑,玉面若朝霞,柳眉如新月,双眸似明珠,见叶飘零坐下,抿嘴笑道:“你名字是不是叶飘零?”叶飘零点点头,道:“姊姊芳名?”

女孩道:“啊,我姓黄,名蓉儿。”叶飘零肃然起敬,施礼道:“原来是帮主驾到,失礼失礼!”黄蓉儿睁大眼睛,道:“什么帮主?”叶飘零道:“你不就是丐帮第十九代帮主黄蓉黄姑娘么?”黄蓉儿笑道:“那不同,我比她多了一个字的。”叶飘零道:“黄帮主小字蓉儿,正与你配得天衣无缝。”

黄蓉儿见他拿出经书来,第一页上写着六个大字“天下第二浪子”,奇道:“第一浪子是谁?”叶飘零笑道:“我都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两人低声谈笑一阵,上面的师父大声讲了起来。听他说道:“世间是非黑白,原本难以分清。许多看似对的,实际上却是有违武德之事。一名合格的侠士,一定要有自己的理论见解,做到实地考察分析,才能避免被人利用,为虎作伥。国际同当武协的开山祖师,首席协会会长列尔台甫斯基,十分崇拜我们武德史上的第一人,天下千年伟人排第二的马德里大师,但他也不盲从。马德里说《婆罗衍那真经》中所载的武功并无价值,不值一练。列尔台甫斯基并不因为马德里说过这句话便立即否定这本真经,而是找到这本真经,仔细钻研一遍,这才得出结论:‘马德里大师说得没错,这本真经的确没有独到之处,对武学发展并无任何贡献’。他这种实事求是,不迷信权威的精神,值得在座各位借鉴。”

旁边单和道:“列尔台甫斯基,真是太伟大了。开一国八十年基业,与美利坚分庭抗礼,居然还能细致到具体一本经书上。”叶飘零撇撇嘴道:“天下多少大事,他不去验证马德里先生其他改换日月,扭转乾坤的理论,倒在一本书上花费这许多光阴,倒也少见得很。”

一堂课授毕,叶飘零别过黄蓉儿,与向天飞、邵伟一同回到天下第一宿舍。****过来,道:“飘零,根据你的家庭状况,你可以获得补助金五十两,你写封感谢信,晚上交到我这里来吧。”叶飘零应了,问道:“邵伟兄弟有多少?”****道:“他有一百两。”叶飘零道:“那就好。”这才放心。

第二日叶飘零又和邵伟去办理了向中华武协借款手续。叶飘零借了四年学费加生活费共两千五百俩,八年内还清,加息两千七百两。邵伟省去了本年的学费四百五十两。两人年少,又初入少林,意气风发,区区两千多两债务,已不把它当一回事。自与慕容秋水分别以来,闲暇里每每与向天飞吟风弄月,游山玩水,极尽风liu浪荡之能事。

这日叶飘零与李俊杰游览陶然亭归来,却收到一个包裹外加一封信。一颗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封皮上左上角写着一个“飘”,右下角分明写着三个字:“水若寒”。他擦了擦眼睛。没错,是水若寒。

半月来修心养性之功被三个字轻轻送走,叶飘零平静的心灵又荡起一圈圈涟漪。狂喜之下,一跃直冲五楼。回到513,先展开信封。久别却仍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水若寒虽然聪颖灵秀,只因一颗心太淡,以致文才武艺,在慕容附庄都只是平平。但叶飘零习惯了她的平淡,看到她清秀的字体,仍是一股暖流却从心底升起。

水若寒在信中说她由她父母辗转相助,终于得以投入韶山派门下,不致流落江湖,希望叶飘零不必挂念。最后又给他说了许多慕容秋水忌讳之举。叶飘零看到后面,不自禁又喜又悲。

打开包裹,里面是半个子母钟、一打宣纸、一盒茉莉花香粉,另附一张绢纸,写道:“包裹容纳不下,容我再续,当使飘零你吃、穿、写、闻、听俱全。”

叶飘零将水若寒这些心意一一收好,沈建冰给他调好灯烛,叶飘零奋笔疾书,凭着一支寸管,尽发心中茜窗夜话之愿,诉说来京后所见所闻所感,将慕容秋水之事也一一说明,末了告诉她慕容秋水等人的地址。一封信洋洋洒洒五六千字,叶飘零才依依不舍止笔。沈建冰、翼乘杰诸人已是早入梦乡。叶飘零掷下纸笔,缓步出门,望着阳台上空数点寒星痴痴出神。藏经阁里他见到过一门功夫,叫做千里传音,可即使内力十分深厚之人,也不过能声传十里。若当真能千里传音,那该多好!叶飘零轻叹一声,若寒若寒,人生能得如此知己,复有何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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