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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天空的尽头

有封疆结界的护持,无论里面发生什么事,外面都不会知道。那场被任何一个蛊人看到都会吓呆的“过招”在结界里结束。两个人都挂了彩,两人落向地面的时候,草蛊如云朵一样托住两人,迅速治愈伤口。

伤也是小伤。昭和在下面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两人真的是打架。

毫无风度毫无招术的缠斗,两个人都耗费了很大的气力,翁公羽喘着气,忽然笑了起来,“算啦算啦,我还是打不过你。你比平时要厉害很多。”

多乌相越“哼”了一声,“平时的那个不是我。”

“啊?”

“我的名字叫多乌相越,而不是多乌相苏。”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底有锋芒光芒,仿佛要刺破欲晓的天空。

翁公羽不解,望向昭和。

多乌相越睥睨昭和,“告诉他。”

翁公羽本来以为自己的遭遇已经是中古城里最离奇的,哪里还有人比他更奇。他一面听一面兴奋,“啊啊,乌休就是多乌相休?!啊啊,我的偶像!你们真是两个人?哦,可以分开就没问题了——但是——”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书好像被毁了吧?”

唯一懂得入鼎大法的翁公寿人,也已经不在了。

多乌相越冷冷一哼:“多乌相苏说他有法子?”

“嗯。”怀西点头。

“以乌休现在的能耐,要解沉印之术,除非他自尽。”

“施术的人死了,灵术自然失效。”昭和补充,“我确实有办法解沉印——不单是我,多乌翁公都可以——但是,沉印一旦被外力解开,乌休也会死。”

“除非乌休死,不然小墨的身体没办法出来?!”怀西被这个结论吓住了,“可是相苏有办法啊!”

“我说没办法!”多乌相越的眼睛里有冷光,“你信他还是信我?”

“我——”那杀人的目光让怀西顿了顿,但她忍不住,“我信他!”

多乌相越的眉毛挑起来,才发泄的怨忿瞬间凝聚,“你说什么?”

“你不会要杀我吧?”怀西倒是大义凛然得很,誓死不屈,“论灵力相苏比不过你,但智商一定比你强。他说行,就一定行。”

多乌相越大怒,灵气震荡,湖水掀起巨浪,整个水榭几乎要毁下他的怒气之下,“你到底是谁的宠物?!你——”他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你居然站在他一边——他占据了我的灵力!他还想一直占据下去!你明不明白!

胸膛里又恨又怒又恸,风雪翻转却吐不出一个字,巨大的愤怒,最根底的地方居然是悲凉,“你……你也要……你也要……”

你也要选择他?

你也要离开我?

“你要掐死我吗?”怀西拨开他的手,握拳,“放心好啦,要是他敢欺负你,我一定不放过他!”

东方渐晓,辰光是一种淡淡的青白色,玉一样,光芒洒在她脸上,她的眸子里有鲜亮的光彩,可以照亮一切。多乌相越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昏眩,眼睛闭上以前,大脑完美地保存了她握拳的样子——可恶,怎么可以这么帅!

再次睁开眼的人是多乌相苏。

“公子真的有办法解沉印吗?”昭和问,“在不伤害乌休的情况下。”

“嗯。”多乌相苏抚了抚残破的衣袖,再看看同样狼狈的翁公羽,“我的祖母曾经看过《术藏秘典》,里面的内容她记得。”

怀西信心满满地环顾翁公羽和昭和,她就知道不可能有多乌相苏搞不定的事嘛。

四个人一起回中古城,走到一半翁公羽想折回去看乌休,多乌相苏以乌休需要静养为由将他拦住了。翁公羽也不勉强,先回突木家。

突木春生还在屋子里没出来。

这小子真有点奇怪呢,炼鼎的损伤在凝魄的强大灵力下早该复原了啊。翁公羽在门缝里瞧了瞧,他在照镜子。

“原来已经起床了啊。”翁公羽推门大步走进去,“一起吃早饭吧!”

春生转身避开他,“我已经吃过了。”

“那我自己去啦。”他果然自己去了,回来春生还在屋子里,手上的镜子刚放下。

“要不要出去逛逛?”

“不用。”春生看了他一眼,“翁公司主应该没有空到处逛吧?”

“那些杂事我真不愿管啊,不如你跟我去太华殿管我看公文?”

“我要养病。”

“养个鬼。”翁公羽直接拿走春生的镜子,“你的脸就这样是养不回来的啦,除非用幻术。”

春生默然。再高明的幻术,在灵术比自己高强的人面前还是掩盖不了的吧——那样有什么意义?

翁公羽看着他,忽然在他面前坐下来,“你很介意自己变老?”

春生转过身去整理桌上的书。

“人人都会老,有什么关系?”

春生把书放到外间书架上。

翁公羽在里间看着他修长的身形,晨光照进来,白发如雪,这样的春生也仍然温润美好。默然坐了一阵,慢慢地把手放在自己脸上。

视线刻意忽略翁公羽的春生忽然听到奇异的响动,像风声。声音来自里间,一团淡碧色的蛊气笼在翁公羽脸上、头上,春生浑身剧震,来不及思索,飞身驱走它。

但已经迟了,吞食蛊人精气的含人蛊飞快散开,翁公羽的长发变得雪白,面庞布满皱纹。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拿起镜子照了照,“喂,还行吧?”

春生呆立在原地,好半晌,才明白——“含人蛊是你自己召来的?!”春生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兄弟有难同当嘛!”翁公羽拍拍他的肩,“这样不用老赶我走吧?大家已经在一条船上了……那个,”他抓抓头,“也算赔不是吧。”

春生的眼睛仍瞪着,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跟平时没有不同啊,他看到仍然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突木春生,仍然是那个聪慧知心的突木春生,翁公羽心里说不出来的柔软,又有点儿异样的感,“我还是打不过突木相苏——不,是突木相越——反正这辈子是没法让你看到我当蛊王的威风样了……”他“呵”地笑一声,“下辈子再看吧!”

“白痴。”春生喃喃地道,“原来我认定的人是个白痴。”

翁公羽哈哈笑,“是啊,是白痴。白痴是当不了蛊王滴,但当好兄弟绰绰有余。”他揽着春生的肩,一手持镜,镜子里映出两张苍老的脸,但眼睛同样的明亮和年轻,他道,“没准这个造型会在中古城流行起来呢,会有大把的小姐们追着我们的。”

“你有襄归小姐不就够了吗?”

“不行,不行,她是圣女。”

而且,在那样生死迷离的一瞬,怀里抱着即将消散的春生,他心底里想到的,是宁可没有生命也不可以没有这个一起伴着他成长的人啊!他拍拍春生的肩,“大丈夫何患无妻?有兄弟就足够啦!”

“早知道我就用幻术好了。”春生叹了口气,心底有淡淡感伤,欢喜却无法掩饰。秋天的阳光这样光洁灿烂,连尘埃都是洁净的。一切都像是被洗涤过。全新。

中古城也面临全新的执政者。多乌婆清肃人族的政治开始在太华殿提出来讨论。九月九日,是多乌相苏宠物的生日。多乌婆决定大宴宾朋。不要问麻怀西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运,她很清楚她的生日跟当初翁公羽的生日一样,只是某些大人物要干某些事情的一个借口。

事情的起因是某天和多乌相苏的聊天,多乌相苏问起她的生日,听到是九月,微笑了一下。

“长长久久。很好。”

然后冷清多年的多乌家就热闹起来了。

“现在不是给我过生日的时候吧?”怀西说,“你们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呀!”

“等你过完生日再说。”秋日午后的阳光像金粉一样洒下来,多乌相苏淡淡容颜淡淡笑,“为什么这么急?”

多乌相越知道这个回答后,撸袖子,“他在故意拖延!”但是想到她也没好好过个生日,暂且忍了,“等你生日过完再说。”

于是怀西住的小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春生的礼物是派程妈送来的,这最令怀西开心。九月九日那天,多乌家宾朋满座,怀西坐在多乌相苏身边。真正的主角是多乌相苏呢。因为主人是未来的蛊王,所以麻怀西在这一天受到的优遇,胜过来到这里之后所受的一切苦难。

多乌相苏一直握着她的手,整个中古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宠物有多受宠爱。下午多乌相苏带宠物出门,多乌家照旧热闹。

“去哪里?”

“你还没有在中古城好好逛过吧。”

“你要带我去逛街?!”

他微微一笑,“中古城里无街可逛。”

中古城里没有商街,它也不应该有街市,那样的喧闹会破坏它的宁静幽雅吧?城里的房子多半是雪白尖顶,绿树环绕,墙角探出花朵。深秋时候的阳光分外洁净,平直的大道不染尘埃。

道路对于蛊人来说,并不是必需的。他们的道路在天上。但是近年来受人族的影响,蛊人贵族们开始借助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行走,道路也就慢慢地在城中出现。

两旁的树木开始落叶,风来一片片打着旋儿往下掉,一片落在多乌相苏发上,他拈起来。

“冬天这树上会光秃秃吧。”怀西说。

多乌相苏抬头看这直插入云的大树,“但春天又会长起来。”又会变绿。

春天……想想会觉得很遥远。

“明年春天,怀西,你在哪里呢?”他的语气似咏叹,像吟诗。

“嗯?”怀西被问住了,脑子遇到这个问题就会混沌。但她很快发现他其实并不需要她回答,他抬起的脖颈修长,光线直接照进眸子里,眼睛仿佛受不了那样的热度,微微眯起来。

这样的多乌相苏,好像会在秋日阳光下化开来。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柔软的发丝的触感一直停留在指上。蛊云从脚下升起,大地一点一点远起来,怔西第一次完整地看到了这个世界。

整个中古城都在眼底。它像一颗珍珠,而下城就是托着它的蚌壳。更远一点的地方是山林,再远一点就是别的州郡。

“可以飞的话,无论想去哪里都很简单啊!”怀西感叹,“等阿越回到他自己的身体,你想周游蛊人国的想法就可以实现咯!”

他点点头。

蛊云持续上升,底下的一切渐渐看不见,云气流荡,他们上了厚厚的云层,长风凛冽,灵力护持着两人。这样的高度,目下无尘,阳光格外盛烈,像是要穿透身体。极高处有一处云气浮荡,怀西快要睁不开眼,“那是什么?”

“轮回谷。”

“你们出生的地方?”

“嗯。”

哇,好想看看。

但是人族的气息会影响轮回谷的云气,怀西最终还是没能进去。轮回谷的位置有多高呢?到了这个点,即使是多乌相苏,也无法再上一步。

“上面是离恨天。”

“那里面有什么呢?”

“不知道。”上方的天幕洁净无瑕,又隐隐有霞光荡漾,“那是只有蛊王才能到达的地方。”他低下头,眸子碰到她的视线,“阿越也可以。”

“嗯,等他变回自己,就让他带我来。”怀西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呢?”

“十五吧。”

那个时候月亮会很圆。

十四。

怀西在多乌相越的带领下去了水榭一趟,没想到襄归昭和也在,怀西四处瞄了瞄,“你又是随便走走?”——她不会打扰别人的约会吧?

“不,多乌相苏公子让我守在这里。”

多乌相越挑了挑眉,“守什么?”

“守乌休公子。”

“嗯?”

“乌休公子已经拿到了放满令,但是这几天从没有人打开放满门。”

“他怀念乌休,会来解沉印?”多乌相越冷笑,“放心,他难道不知道现在的他只有死才能解得开?他为了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什么都丢得下,还会管这个?”

这家伙真是小气别扭到怀西都看不过去啊,“万一他来呢?万一他死了你不伤心?”

多乌相越别过头,“哼”了一声,“那我们就来等着好了!”

乌休会来吗……多乌相越不相信他会来,可是,如果他真的来了……不能这样想,眼眶有点发红。不,不会来。

三个人等到半夜,没有半个人影上山。多乌相越冷笑连连,不愿再等下去。先回去。蛊云抵达中古城上空的时候,夜色里忽然有个地方隐隐闪光,光芒像雾气一样慢慢弥散。他看着那个方向,猛然止住脚步。

放满门。

“哈哈!”他大笑了起来,“你看,他走了!”

开放满门最好的时机原本是十五,但那个人等不住了,十四就走了。

“阿越……”怀西不知该怎样安慰他,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相苏已经有办法解沉印,所以他可以放心走了啊……他应该,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走了也好……”他颓然地坐下,心里有不甘啊,有怨愤啊,但更多的,是悲凉,“走了也好……那个沉印,不管由谁来解,他都会死……谁会自寻死路呢?我这么想要回自己的身体,还不是不甘心过这种‘半死’的日子……”

他的模样,跟那晚明白自己的来历时一模一样。一样疲惫,一样苍凉。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重要的人、重要的抱负、重要的生活……只有他是不重要的。

始终是被丢弃的那一个。

一条手臂揽住他,怀西半跪在蛊云上,抱住他。淡淡的馨香,半透明。一如既往的温暖。他深深地陷在里面,“怀西……就算我什么都没有,至少你会在我身边吧?”

“嗯。”她抱着他,没有别的话,重重地点头,“嗯。”

那是月亮刚刚升起的时候,胭脂雪在灯下把玩着两枚放满令,乌休拎着酒壶走进来,斟满,月夜四下悄然,斟酒的声音特别响。她的思绪到那一天,那个蛊人贵公子跟她斗酒。

“蛊人是不喝酒的吧,”她挑眉,“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他含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果然输了。那次他们打的赌是输的人为对方跳舞。

他跳的是剑舞,红衣翻飞,脸庞因为酒气而变得绯红,眸子里宝光流溢。很长一段时间里,胭脂雪后悔自己看到了这样的他。

是少看他一眼,就可以少喜欢他一点。

“相休。”

“嗯?”

“再为我舞次剑吧。”

他没有拒绝。不是舞剑,而是剑舞。剑的寒光抵不过他的容光,月下他是一朵妖娆的红莲。月光直接穿透岁月深处,把当初那个贵族少年拉了出来,与他一起放在月光下。这些年,此时看来只得一瞬。

一眨眼就到了今天。

她的步子一滑,跟上他的舞步。没有鼓点,没有乐声,没有观众,这是他们的独舞。每一个步子都完美地踏在一起,仿佛本来就是一个人在跳。在月下盛放,两个人的青春。

结束的时候他脸上有细汗,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呢。

“如果可以一直这么跳下去就好了。”她微笑着替他擦汗,眼底特别亮,那是泪光。她没有去忍它,“刷”的一下,它滑下来。

乌休微微喘息,剑支着地,看着她,“蛊王再不诞生,这个国家的所有人族都会被驱逐出去。”

胭脂笑,“我知道。”

“他们有许多几代人都生活在蛊人国,这里是他们第二个故乡,离开这里他们什么也没有。大批从放满门清逐出去,放满门的蛊气会给人族的身体带来无法估计的损伤。”

“我知道。”她仍旧微笑,泪水洗过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所以我该提前离开,以免万一。”

“我……”他的手抚上她的面颊,“不能陪你走。”

我不能离开这里。世上有些东西可以抛开,有些东西无法抛开。我的身体已经是人族,但我的根是蛊人。他的根扎在中古城里,如大树的根须一样深深陷入地底,即使树被砍断,那些须仍然扎住属于自己的每一分泥土。

“在认识你之前,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里。”胭脂雪抹了抹眼泪,“回去之后,我会过得更好。”

“嗯。”

不同的种族,终究无法走在一起吧?即使做出再大的改变,也不能改变背负着的命运。

放满门在上城,他已经无法进入,襄归如代他送她。

他们在下城的城门口告别。

相识的一幕幕在月光下浮现,像是印在水里,一波一波的涟漪。他知道这是最后一眼,这是最后一次。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

再也不能看到你的脸。叫你的名字再也不会有人应。

甚至,再也没有机会叫你的名字了吧。

我们为什么会相识,为什么付出这么大的努力也要别离?乌休一袭红衣站在城门口,一直站一直站。秋风冷冽,面庞冰凉。晨光慢慢升起,身体慢慢感觉到温度,像是从冰封中苏醒。

——他还有事要做。

他还在山脚的时候,昭和就听到了。

很早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多乌相休。当年的多乌相休就像如今的多乌相苏一样耀眼吧?不,比起性格冷淡的多乌相苏,他更璀璨呐。

五年前多乌相休“死”的时候,中古城里有不少女孩子偷偷流过眼泪吧?

她记得在他“死”的前一天,她还见在太华殿见过他。乌发如缎,红衣耀眼。今天的乌休看上去就像那一天。他披发持剑而来,站在湖边久久凝望。碧绿的湖水倒映他的身影,这一切看来就像一幅画。

那座庭院花费了他不少的心血,但眼下杂草已经高过人头,房屋颓败,只有湖水清澈依旧,那个孩子还在湖底沉睡。

可是他没能拔出剑,一股看不见的柔和力道阻止了他,“乌休公子,不必如此。”声音也很柔和,白发蓝眸的女子渐渐在水榭里显出身形。

“圣女?”乌休看见她,微微一笑,背靠着身边的柱子,有点懒洋洋,“不这样还有其他办法吗?被外力解开我也一样会死吧?自己来不是更方便一点?”

“相苏公子说他有办法。”

“他的办法……”乌休轻轻吐出一口气。

夕阳西下,软红的光线里有道云气从中古城下来,多乌相苏白衣飘飘落下来,怀西在他身边,眼睛闪亮,很兴奋的样子。老远就打招呼:“哎,你们都在啊!”

多乌相苏的视线掠过乌休手里的剑,“你最好不要做傻事。放满门打开之后并没有人出去。”

乌休懒洋洋的神情终于一震,“她没走?”

“没走。也许在等着替你收尸吧。”

“不……”他应该想到她不会那么简单地离开。她知道了他的打算……他大约猜到她想干什么,额头沁出冷汗,“襄归小姐,能帮我——”

“可以。”不用听完,昭和已经明白,“我会去看着她。”没有费什么力气,她在上山的路上找到了胭脂雪。今晚的胭脂雪打扮得异常鲜妍。红衣似火,乌发挽成飞天,眉心贴着金箔镂花,红唇欲滴。

太美,太艳,以至于令人觉得不祥。

她看到襄归昭和,第一句话是问:“他死了吗?”

“没有。”昭和看着她,天听无可阻挡地感受到了她的心声——他死了,我陪他一起死。这样的心事,又深沉又汹涌,悲凉又温暖。

如果他知道她的决定,一定没办法放手去做他想做的事吧。乌休,我不勉强你,也不妨碍你。

我,陪着你。

“他不会死,你也不用死。”昭和道,“为什么你们不肯相信,多乌相苏公子会有办法?”

多乌相苏会有办法的。麻怀西从不怀疑。晚霞的颜色一点点变淡,他们在等月亮升起来。在月亮升起来之前,多乌相苏站了起来。

晚风拂过他的发丝衣角,他知道时候快到了。

“大哥,”两枚放满令递到乌休面前,“离开这里,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乌休没有接,“没有看到阿越安然无恙,我不能离开。”

多乌相苏沉默了一会儿,将放满令放在水榭游廊上,他没有再说话,但怀西看得出他的失落。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回过头来,看着她。夜色深沉,他的眼睛像两处小小湖泊,非常非常幽深。手上微微用力,他把她拉进怀里。

很温暖的身体。很熟悉的馨香。很让他依恋的人。

“麻怀西……”那一瞬他的手不自觉用力,抱她抱得很紧。

那样的力道下怀西难以呼吸,但有什么东西透过这样的拥抱渗进她的身体,她的心里凉凉的,像是被有细雨直接淋在上面,他终于放开了她,放开她的肩,放开她的手。

“再见,怀西。”

蛊云自他脚下升起,冉冉升上空。怀西不能解释心里面那一刻的苍凉与悲伤,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不是要解沉印吗?他不是要把小墨带出来吗?

但他越飞越高,乌休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相苏——”

“要阿越安然无恙,有更简单的办法。”多乌相苏的声音淡淡飘下来,像从天边传来一样缥缈,“不需要解沉印。”

蛊云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昭和振翅追上去,但,跟不上蛊云的速度。

那样的快速,像一支射出去的箭,穿透夜空。

星辰刚刚露出来,底下的灯火像另一片星空。这样的速度下蛊云几乎受不住,但多乌相苏的灵力束缚了它们。一轮巨大明黄的圆月在背后升起,多乌相苏的身影划过它,往更高高的高空去。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往上飞,一直,一直往上,飞到天空的尽头……”

天空的尽头在哪里?

谁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样飞下去,终究会停在他不能前进的地方。圆月升到半空,月华光耀四海,体内的蛊气被完全地唤醒。身体有熟悉的昏眩,阿越要醒来。

等的就是这一刻——

蛊云被全力催动,流星一般向上掠去,掠过轮回谷,进入那片烟霞流荡的天域。

离恨天!

他从来没有达到过的高度,轮回谷更上的天空,在它的上方,还有更为璀璨的夜空等着他。他往上,往上,再往上——

一抹淡白的影子,脱出了躯壳。

多乌相越睁开眼来,就看到头顶有近乎虚无的人影冉冉往上,眉目依稀,那是他自己——不,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双生兄弟,多乌相苏。

“阿越……”那点点星光幻成的人影在离恨天强大灵力的催逼下往上飘飞,声音缥缈如雾,“你,自由了。”再也不会有人禁锢你了。

“麻怀西……”

我终于知道,那样依恋的感觉,那种叫做喜欢的情绪,是我自己的啊——

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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