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寒流刚过,倒春寒好似这个季节的不速之客,人们御寒的意念刚一松懈,它便踅将而至,偷袭猝不及防的人们。
今晨打开窗帘,阳光牵牵拌拌的在房间的桌椅,沙发上留着影,似久违了的老友,那热情,使室内温度迅速拉升。窗外柳绿桃红的,粉粉嫩嫩的俏小的花枝儿!虽没有鸟鸣林梢,但邻居家窗檐上的那只豢养的家雀,早早的叽叽喳喳的忙着与风和春阳对上了话。
如此艳丽的三月,焉能安与室内?四肢配合神速的将小筑收整有序,动物、植物依次喂饱喝足后,将自己收拾出个模样儿来,素花袷衫,黑色棉麻织的中裤,墨绿布底绣花小靴。布衣素服,无饰粉黛,是其本色。约上三两意趣相近的好友,踏一路春色,嗅一路花香。寻一静幽处,如此处还有美食与香茗,那真真是人间仙境,美哉,妙哉。
一路不言不语的境况,亦是好的,可听风与树梢儿的对话,花与叶的蜜语,再各自参想各自儿的心事。在这样的季节里揉杂些许情绪的渲染,这春的色彩便越发浓郁了。
后海附近的云南风情的餐吧,正暗合我们的心意,地处胡同深处,独个的四合小院,盖起了阳光房。竹椅、藤桌、青藤、花草,用各自舒展的枝体或触角感受着阳光。这阳光最通世理人情,知道这样一处四壁通透的格局为他而设,一副大剌剌的,肆无忌惮的走进来。俨然一副此处无他便无生趣的自满状。
随后我们在一窗下落座,身后有竹、有风、有阳光。
其间有一朋友说,“若赶上薄雨天气,这窗外竹树烟翠,花含苞,人悠闲,配这粗陶茶壶,竹桶小杯,饮上半日,耳聪目明,此乃佳境”,我亦同之,但未免过于苛求,这薄雨,这春景,如遇此心情,再遇这土陶,种种之境难以得聚。盛极的情景必让人不舍,留恋,如有七八分的美好,我已足矣。随心之饮是常态,独我时,饮龙井,有朋时,约观音,晨时,或有茉莉,或有菊花,若有偏倚,吾独爱龙井。
对龙井的爱,始于一段陈年旧事。
八六年的早春,薄雨天气,二八芳龄,在好友家疯玩。好友的家兄在杭州当兵,回乡探亲,便捎回了西湖龙井。少年不谙世事的年纪,并不解龙井茶是何种仙草,友兄为我沏上一杯。从小捡拾父亲喝剩的“茶根”成长的女子,茶水入口的瞬间便为其清洌、甘甜所猎服,茶盏浅了,加满,三杯龙井的功夫,兼听一段军旅故事,还有故事之外的一种眼神。早春的梁上燕正呢喃地参与我们的茶话,窗外娇嫩的新柳飘来敲窗。友兄坚毅的眼神和一身戎装,使一杯龙井茶有些许茶以外的意境。“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遇上了也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一盏茶、一位不谙世事的女子、一身戎装的俊朗青年,眼神相遇后的躲避。后来听友说,探亲假结束,友兄归队时还在向友打听我的消息。后来,便没有后来。“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
惟龙井的清洌在心底漫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