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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薛涛(2)

尽管人说“少女情怀总是诗”,可当薛涛已经三十八岁时,她却遇到了小自己十一岁的元稹。自此,她觉得自己遇见了爱情。

往日的陈杂让日渐凋零的薛涛失去光鲜,再亮丽的过往也抵不过门前冷落的现实。

女人都一样,当失去了年轻貌美的屏障,就想找寻避风的港湾,做一个饱经风霜还要被紧紧保护的对象。这样的思维无外乎异想天开,究竟是怎样的瀚海深情才能淹没一张老去的脸还有一颗枯萎的心?

当你青春常在时,选择了无限风光,当物是人非时,就想找一个安分的良人,度过余生。这样的想法有几个男人能甘愿接受?没有丝毫的历经风雨,就想得到过场后默默付出的那份爱情?

至少元稹不会这么痴傻,他的世界里,只有攀附,索取和抛弃。根本就没有为谁停留,为谁守候的痴念。尽管薛涛真正想要和他厮守,也抵挡不了元稹把她看为过客的冷漠薄凉。

元稹,尽管这个男人深情款款的道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却十足是一个一边诉相思,一边另求新欢的人。

他的真情,早就一心一意赋予给他的仕途,人们看到的,不过是他精心制造的纸面诗情艺术。

他在女人堆里打滚,看了太多那些女子为他依依不舍泪洒长亭的感人场面,这是一个男人打心底里,至高无上的荣耀。他能够一边“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一面在“攀龙附凤当有时”中,继续自己的伪面爱情。

元稹初见薛涛,他没有一见钟情的倾心不已,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即将老去的女人,是不是当初浪得虚名。直到他品读到薛涛这首《四友赞》,“磨润色先生之腹,濡藏锋都尉之头,引书媒而黯黯,入文亩以休休”。

薛涛用拟人的手法,将砚、笔、墨、纸跃然言语,寥寥几句,颠覆了元稹对她最初神情中略带的轻视。

想必薛涛对元稹是饱含深情的,就算她能够忍受身边渐行渐远的男人,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零落成泥。没有哪个女人有这样的体魄,忍受自己慢慢随岁月干涸。于是,她怀揣着一颗迷失多年的少女的心,想要以身相许元稹。

她把两人比为《池上双鸟》: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

她以为和元稹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曼妙情愫,却不知实则是“朝朝暮暮空手回”的落寞非常。她想,两人是池上戏水,深情不已的双鸟,却不知自己被甜言蜜语冲昏头脑,看不清“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只是恋人。

当好景不常,元稹选择离去时,她也只能这样惆怅。

芙蓉新落蜀山秋,锦字开缄到是愁。

闺阁不知戎马事,月高还上望夫楼。

扰弱新蒲叶又齐,春深花落塞前溪。

知君未转秦关骑,月照千门掩袖啼。

——《赠远二首》薛涛。

在诗中,她宛然把元稹看做自己的夫君,一副夫妻离别景象。月高清初,独倚望夫楼。渐行远去的身影,再也映不出她红袖凝泪的孤独落寞。

送走的是恋人,是自己,更是一颗看破的心。她知道,她和元稹的****,露水情缘,朝生暮死。没有回转的余地。她能够做的,只是,写一首诗,想一个人,留一场泪。

于是,心。百转千回。

元稹自始至终都不会心下痴念,迎娶薛涛,对于他的一贯作风,这样的女人只适合谈情却不能说爱,更不必赋予余生。攀龙附凤是他的手段,他不是救世主,不能用爱普度众生。至于伤害的女人,也只能,一笑而过。

渐渐的,晚年的薛涛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她选择冷清静谧的生活。一身道袍,是她对自己一生最好的写意。远离敷衍,远离应酬,甚至远离自己内心最缭乱的欲念。

只有经历过最瞭眼的陈杂,才有资格拥有劫后余生的云淡风轻。当人世的沧海在心中化为桑田,只有耕种一地荒芜,只等在这样的岁月里,收获醒悟。

她想起自己当年的自造桃红彩笺,写诗吟意,宛若清梦一场。不去追忆,不去悔恨,就是对年少最好的权证与谅解。

她八岁吟诗,父亲一试她的才气。她还能忆起当时怎样用娇嫩的语调唤起父亲惊恐的目光。因为那首“庭除一古桐,耸干入云中。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父亲便担恐自己不节,是不祥之兆。

直到她沦为官妓,人们看出那是命中注定。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一诗成谶,只是人生中,遇见该遇见的,经历该经历的,原谅该原谅的,忘记该忘记的。人们习惯相信预言,不过是冥冥之中,自己证实了所谓的预言,再奉若神明的痴信。

看破,是薛涛生命中,最为精致的色彩。她能够真正的脱离自身,做一个超脱身外的道士。

官妓,只是生命中年少的无奈存生。诗文,不过一身难掩长安的才高万丈。爱情,是一场生命中醒悟的历劫。只有晚年的看破,才是真正的薛涛。一位心怀波涛,又能不泛涟漪的女子。

她的一生,注定是一场晨钟暮鼓,青灯常伴。

在孤独的岁月里,爱上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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