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未见叶葆华其人,已先闻其名,在殿试时同叶葆华饶有兴致地谈起此事,钦点他为榜眼。叶葆华当殿提出想到地方做官,为老百姓做点事。皇上一高兴金口一开,准他到蕲水县任县令。
叶葆华离京赴任时,马槐安来给他送行。叶葆华问他那个点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孔,马槐安说那是他派黑蚁去咬的。叶葆华奇怪蚂蚁怎么能在众多试卷中找到他的,马槐安说他蘸墨写字时,口鼻中呼出的气味就会凝在墨迹上,蚂蚁熟悉他的气味所以可以找到。叶葆华惊叹之余十分感激:“没有马老伯的神助就不会有晚生今日!”说着一揖倒地,马槐安赶紧拉住,道:“叶大人多礼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助你一点之功算不了什么,与救命之恩比起来,我顶多报答了一半,还欠你半条命呢!”
叶葆华在蕲水县做官,马槐安则继续带着他的蚁兵蚁将游走天南海北。
一晃两年时光倏忽过去了,叶葆华在任上决冤狱,除积弊,修水利,为当地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可是最近一段时日,蕲水县发生一种疫情,已经开始有人死了。叶葆华是食不甘味,寝不安神。
这日叶葆华正在县衙办公,衙役来报,说是一个姓马的江湖艺人求见。他连忙迎了出去,一看果然是马槐安,大叫:“马老伯,真是您呀,一向都好吧!”二人寒暄了一番,叶葆华又是眉峰紧锁,马槐安问他遇到了什么棘手事,他说起因疫情死人的事,马槐安道:“叶大人不必过虑,我酿有一种蚂蚁酒,也许能救人。”
染上疫病的人喝了马槐安的蚂蚁酒,出现了好转,活命有望了。叶葆华大喜,抓住马槐安的手道:“我的子民有救了,我代他们谢谢您,您可真是上天派来的活菩萨啊!”马槐安淡然道:“这不算什么,不过尽了做人的本分,幸运的只是让我赶上了,我酿的一种蚂蚁酒正好有效。”
不久疫情消退了,叶葆华设宴款待马槐安。席上马槐安关切地问:“听说叶大人自小受了风寒,落下了风湿痛的病根,我这次本是专为此事来的。”说着拿出两个竹筒道,“这竹筒里面分别装有蚁子酱和蚂蚁酒,前者是用蚁卵制成的,可以当菜咽;后者是用红黑蚂蚁磨成的粉,可以当药吃。这两样东西对风湿痛很有效!”
吃了蚁子酱和蚂蚁粉后,叶葆华多年的风湿痛果然不痛了。
马槐安白天到城镇乡村去表演蚁戏,晚上就在叶宅落脚。这天晚上,二人在书房喝茶聊天,“亏得有老伯的宝贝,我多年的风湿痛才能好,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叶葆华说着又道,“可不知怎么又犯起了头痛的毛病,晚上睡不着觉,您还有办法吗?”
马槐安道:“风湿痛是生理疾病,我可以治;而你的头痛失眠是心理问题,我就没有办法了。”叶葆华道:“这倒也是,我这失眠是从发疫情开始的,那段日子整天为抗疫操心,可是没睡一个好觉,现在发展到整夜失眠。”
静默了一会儿,马槐安突然冷冷道:“叶大人失眠恐怕是另有原因吧?”叶葆华一惊:“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大人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中一定有数!”叶葆华的额头顿时冒出了汗,紧张地问:“你,你都知道了什么?”
马槐安痛心疾首地斥问:“恶少奸商的银两,你收受了多少?朝廷派下的抗疫银两,你又侵吞了多少?”然后无比感伤地说,“真没想到,你是个伪君子,表面上冠冕堂皇,背地里却贪污受贿,你难道忘了你的前任是怎么撤职的?你当初请求到地方做官,想的不就是为民造福吗?怎么才两年多时间,你就学前任搞起了贪污腐化,难道贪污也能传染吗?”
叶葆华被训得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治好了你多年的风湿痛,欠你的半条命也还清了!”说到这里,马槐安义正辞严道,“我索性把话挑明了,你的头痛失眠,一半是你心中有鬼,一半是我在蚁子酱里加了药!”
“原来是你害我,你知道得太多了,就让它们烂到你的肚子里吧!”说着他疯狂地扑过来掐马槐安的脖子,正当他掐得马槐安翻白眼时,突然感到手腕处一阵痛痒,随之感到周身痛痒起来,他知道是蚂蚁爬上了他的身体,但他强忍着,手下的力道是一点没放松,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掐死这个知道得太多的老家伙。终于掐得老人不动了,他才松了手。
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双脚被蚂蚁淹没了,不断有蚂蚁沿裤管往上爬;他脱光衣服,身体已经被蚂蚁覆盖了。他拼命地踩踏拍打,可是蚂蚁实在太多,碾死一批又有一批涌上来咬噬。叶葆华想到蚂蚁啃骨头的情景,恐惧异常;一阵晕眩,栽倒在地。
叶葆华醒来时,发现周身的蚂蚁已经退尽,他看到口鼻流血的马槐安躺在一边正瞅着他。“你醒了!”马槐安笑着说。叶葆华看了一下四周,知道不是在地狱,他惊奇地问:“你没死?”马槐安艰难道:“我要是死了,蚂蚁恐怕会把你啃成骨架!”叶葆华心头大震:“这么说是你让蚂蚁离开我的?”
马槐安点点头,然后语重心长地道:“叶葆华,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欲海无边,回头是岸啊!你的确为老百姓办了不少实事,可你也做了一些昧心事,将功补过扯平吧,只要你从此痛改前非,将贪污所得用到百姓身上,一切还来得及!”
叶葆华痛哭流涕:“我,我都要掐死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马槐安奄奄一息道:“你能用嘴给一个糟老头子吮毒,表明你是一个本性非常良善的人!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蚂蚁过河的故事吗?只要能助你渡过欲海,我愿意做蚁球最外层的蚂蚁!”
叶葆华闻听一边捶打自己,一边哭道:“您欠我一条命已经还两次了,现在我又欠下您一条命,我拿什么还给您?”
马槐安道:“只要你为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餐不忘百姓,四时为民造福,就是在还我的命!”
“我知错了,一定不忘您的教诲,争做一只为别人着想的蚂蚁!”叶葆华紧紧握住马槐安的手说着,马槐安听了微笑着闭上了眼。
血色龙涎香
一、海上搏杀
晴空万里,海面上浮光跃金,扁舟点点。下海的渔民中,大部分是在捞鱼求个温饱,只有少部分是在捞龙涎香,梦想因此让生活大为改观。常平、常安父子俩就属于少部分,常安是想用龙涎香作为彩礼迎娶他爱的姑娘汤汤。
龙涎香多飘浮在海水中,有时也藏在一种死去鲸鱼的残骸里。常见的龙涎香是灰黑色的腊状物,以纯白色的最为珍贵,价值超过黄金。龙涎香的数量本就极少,再加上是蕴藏在茫茫大海之中,捞取龙涎香就像大海捞针。
常平、常安父子架着一叶扁舟下海,一人摇橹,一人拿着捞具寻觅打捞,他们轮换进行;有时他们干脆跳进海里去寻找。
他们这已经是连续一个半月下海了,可是一无所获。从早晨打捞到下午,仍是两手空空。眼看一天又要过去了,他们决定跳进海里去碰碰运气。父亲常平的水性极好,他在海里任意游弋,眼睛在寻寻觅觅。
常平突然感到小腿肚子被一块硬物撞了一下,他立即调转身体去察看,是一块有自己拳头大小的白色物体,凭直觉,他断定那就是龙涎香了。他狂喜,一纵身游了过去,就在他伸手去抓时,海水汹涌起来,将龙涎香冲开,他追了过去;与此同时他发现一条鲨鱼向他游过来,他赶紧避开,凭着超常灵活的身姿,与鲨鱼周旋起来。他仍然没有放弃龙涎香,冒着极大的风险,抓了几次,总算抓到手了。他猛一踩水,让头浮出水面,用眼睛搜索自己的小舟,看到小舟,他拼命游了过去,鲨鱼在后面穷追不舍,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一点点接近小舟。
这时常安爬上了小舟,看到常平的危险处境,他赶紧架舟迎了过来。常平游到小舟旁边时,鲨鱼的尖嘴利牙碰上了他的身体,立时海里便呈现一汪鲜红的血。鲨鱼准备进一步咬噬时,一柄锐利的钢叉刺中了它的一只眼。常平先将龙涎香扔进船舱里,得空爬上舟来,他忍住巨痛,拿起另一把钢叉,参与同鲨鱼的搏杀。可叹海中霸主在两个经验丰富、以命相搏的渔民手里,变成战利品被拖上船来。
二人找到船角的龙涎香,这块龙涎香纯白如玉,在海中起码浸泡了上百年,其中的杂质全被漂尽了,堪为极品龙涎香。二人喜极而泣,继而又兴奋得喊出声来。
渔民们闻声都摇着扁舟过去看,无不露出艳羡的神色。
二、遭遇海盗
“不好,海盗来了,大家快跑!”突然有人大喊起来。大伙闻声,转头果然看见不远处有几艘船正劈水斩浪飞驰而来。大伙愣了一下神,赶紧架舟四散逃离。
这时传来威严地喊话声:“我们是要大鱼不要小鱼,要龙涎香不要人命,谁要是不要命就赶紧跑!”渔民们知道海盗是说得出做得出,许多渔民只好自认倒霉,撞上了这帮家伙,于是停下不跑了,把得到的大鱼扔到他们的船上。常家父子舍不得将九死一生得来的龙涎香拱手送人,于是拼命摇橹狂奔。
“那只船跑得最快,想必是捞着龙涎香了,赶紧追!”海盗们大怒,催动船支猛追,距离在一点点地拉近。
常平命令儿子常安赶紧摇橹,他则如怒目金刚一般,注视着来船,手里拿着钢叉,准备拼死一搏!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既然这老东西不想活了,我们就成全他,先给他放血,再把他丢进海里喂鱼!”海盗头子蛟龙下令。
在两船接近时,一个海盗举起长刀砍过来,常平用钢叉荡开。常安要过来帮忙,常平占住船头将儿子挡在自己身后。打了几个回合,没分胜负。
“没想到这老东西还有两下子,咱们别跟他耽搁工夫,将他变成刺猬喂鱼得了。”蛟龙一声令下,几个弓弩手乱箭齐发,顿时将常平射成一个刺猬,他为了护住身后的儿子,以不可思议的意志,崛立在船头,至死都没有倒下,他的血流下来,淌到了龙涎香上,部分浸染成血色。
海盗们一时被震住了,过了一会儿,一个海盗用长刀去试探,碰到“刺猬”的身体,“刺猬”顿时翻落海底。
常安拿着钢叉,看着海盗,眼里喷出的全是火星子。
这时蛟龙说:“我们也是讨口饭吃,实在不想杀人;你要是老实把龙涎香给我们,我们也不为难你,否则,这老东西--是你老子吧--就是你的榜样!”
常安岿然不动,举着钢叉一副以命相搏的架势。蛟龙恼怒了,下令道:“刚才我们变了刺猬,这回我们做肉馅吧。海獭,你上前去剁了他!”
海獭拿着一柄长刀,二话不说,过来就砍。搏杀了一会儿,肉馅没出现,倒是让海獭挂了彩。
“真他妈的废物点心。”蛟龙骂着下令道,“章鱼,你上去。”章鱼于是挺长刀过来厮杀,现在是两个剁一个,可是剁了半天,人还是人,没有做肉馅的意思。
“看来这小子还有两子。”强盗头子阴笑着说,“海豹,你再上去,是否能剁成肉馅,就看你的刀工了。”
海豹的加入,令常安招架不住了,身上被划出一道道口子,大有被人剁成肉馅的趋势。
这时一艘船飞速驶过来,船一靠近,船上便有几个人挺着长枪与海盗杀起来,杀了一会儿,难解难分。
“住手!”挺长枪的几个人便停下来。说话的是一个气宇轩昂、威风凛凛的五十岁左右的人。“把你的枪给我!”他命令一人道。他身边的一个人连忙说:“侯爷,杀鸡焉用牛刀,这几只鸡由末将去拔了他们的毛。”侯爷一摆手说:“我好久没与人真刀真枪的干了,手里痒痒,这几只鸡就留给我拔毛吧。”
侯爷刚来到船头,海盗的长刀便力劈下来,侯爷用长枪借着刀上力往下一拖,这个海盗便扑通一声掉进了海里。“好!”随即是一阵喝彩声。
这时又有两柄长刀砍来,侯爷的长枪一晃,两柄长刀便掉进了海里,两个海盗的手腕上便有血流出来。
“侯爷,枪法绝妙,真有当年长枪赵子龙的风采啊!”一人赞起来,众人都是叫好。
就在这当儿,又有几个海盗过来准备交手,蛟龙大惊失色地说:“侯爷,难道是靖海侯?”
这时听见侯爷的兵卒喊:“算你小子长了眼睛,否则把你喂了王八,还不知道是谁下的食儿。”
“啊!真是靖海侯,赶紧掉头撤!”蛟龙一声令下,喽罗们赶紧掉转船头,急速溜去。
这时靖海侯的船被渔民们簇拥在中心包围起来。
渔民们将各种鱼往他船上扔,靖海侯连忙说:“你们自己留着,我身为靖海侯,吃的是皇粮,剿除海盗,让你们安居乐业,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今天来巡海堤恰巧碰上,也算是你们的造化我的功德,要谢就谢天意吧。”
渔民们都大声欢呼起来,为遇上这样的好官深感有福气。
三、献宝得官
常平的尸体掉进大海,葬身鱼腹,常安为父亲立了一座衣冠冢。现在双亲都离他而去了,剩下他一个人孤立世间,亏得汤汤时常来陪伴他。
这天,他穿戴齐整来到汤汤家,汤汤的父母都在。常安拿出父亲用命换来的龙涎香,对汤母说:“伯母,你有咳喘的毛病,这块龙涎香您拿去食用,应该对您的身体有好处。”汤母说:“这东西贵重稀罕得很,我的咳喘多年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现在我已经习惯了,用不着糟蹋这么好的东西。”常安坚持要给,这时一旁的汤父又说话了:“常安,你伯母说得对,这东西比黄金还贵,你自己留着作大用场吧,现在你一个人了,要多为自己的前程想想,难道你想一辈子就呆在海边打渔?”
常安没想到汤父会这样说,问:“大伯的意思是……”汤父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看到了,渔民的日子朝不保夕,海上多凶险,既有恶浪恶鱼还有恶盗,每次出海都让家里的人担惊受怕,望眼欲穿,说不定哪一天就回不来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女儿也过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在此之前,他们有一个口头约定,那时常安和汤汤时常来往,汤父看出他们有意思,尽管他欣赏常安是个勇敢的好小伙,但终究只是个渔民,他爱这个独生女如掌上明珠,把她托付给他,他不甘心也不放心,于是有一次他对常安说:“大家都夸你是个勇敢的好小伙,海上捕鱼的本领十分高强,你要是能从海中捞到一块龙涎香,治好你伯母的病,我就同意你们的事,这块龙涎香就当是彩礼。”
常安的父亲常平听说这件事,很是高兴,他对汤汤十分满意,于是就和儿子常安一道经常下海去捞龙涎香,他希望用龙涎香作彩礼早日把媳妇娶进门。
现在伯父不肯接受他的彩礼,似有不愿把女儿嫁给他的意思,于是他顺着汤父的话进一步问:“伯父的苦心我能理解,我下一步怎么走,您有什么建议吗?”
汤父说:“你不是身手不错吗?趁着靖海侯救了你命的机会,你去上门道谢,将龙涎香送给他,同时表达你想为他效命的意思,说不定你从此就吃上皇粮了。”“我明白了。”常安若有所悟地说。
侯爷府就建在海边,红门高墙,雕梁画栋,好不气派。常安走到门口,被门卫拦住,喝问:“干什么的?”
常安说:“我想见侯爷。”“你是侯爷什么人,还是有介绍人的凭信?”常安恭谨地说:“侯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是有一件宝贝要孝敬他老人家。”士卫听他这么说,于是检查了一下他的宝贝,又在他身上摸了一遍,说:“正好侯爷今天在府上,你在这儿呆着,等我的回话儿。”
不多时,一个家丁随士兵出来,家丁对常安说:“侯爷让你去见他,跟我来。”
常安随着卫兵,走过一通通门坎,一道道回廊,最后来到靖海侯的面前,他将龙涎香呈上时,说:“侯爷是我的再生父母,无以报答,献上此物略表心意。”
侯爷爽快地接过,饶有兴趣地问:“听说海里的龙在睡觉时流出的口水,滴到海水中凝固起来,天长日久就变成了龙涎香,是这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