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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救人危难

于是三日后,一支由九国联合的使节队伍向西出发了,他们的目的地:大食国都巴格达。

这一段行程异常地顺利,在八国人马的护卫下,王子和阿布如同出巡的国王一般安安心心地朝西走着。他们日出则行,日落则宿,一路上看见了无数个建筑在绿洲上的村庄城镇,看见越来越多的商人驼队在大路上穿梭般地来来往往,也看见了黑袍锁甲的大食骑兵队不断地在商道上巡逻。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傍晚,跨过了一条宽宽的大河后,一座辉煌的城市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布说:“这就是巴格达了。”

王子被震撼了,先前他一直以为石国的都城便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城市了,没有什么能和她相提并论。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是可笑的,巴格达起码比石国都城大十倍,而且繁华十倍,简直就是一座西方的不夜城,即使在傍晚城门口也川流如梭,城里的灯光简直可以掩去落日之辉。王子没有去过东面的长安,他想那些黑眼睛人的城市,能否和眼前这一座相媲美呢?

当晚使节们在馆驿住下,沐浴净身,第二天一早就扛起使节的大旗,去王宫外请求召见。

阿布没有和他们同行,他选择了到清真寺聆听真主的教诲。在完成了诵经和祭拜的仪式后,他把自己的经历讲给了寺中的阿訇听。

他问阿訇:“帮助一个落难的异教徒是应该的么?”

阿訇说:“救人于危难是穆斯林的美德。”

阿布问:“如果这会导致战争和杀戮呢?”

阿訇说:“只要是为真主而战,就应当无所畏惧。”

阿布问:“引起战争的人,死后能回到真主身边吗?”

阿訇说:“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即使真有战争发生,那也一定是真主的旨意。”

阿布叩拜后离去。回到住处,过了好久,王子和其他使节们才回来。王子说,尊贵的哈里发接见了他们,对他们表示了同情,还给了他们一封信让他们交给东方总督优素福。除此以外没有多余的表示,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阿布说,哈里发一向是这样天威难测的,这封信里一定有重要的内容,石国的存亡就在于此了。王子说,倘是这样,那就事不宜迟,明日就启程。阿布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使节队伍就启程东返。临行时,阿布与王子拜别。阿布说,我是个生意人,帮助您是先知赐予的美德,现在您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所以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家中的生意还需要照料。王子垂泪,脱下手上的雪莲花戒指交给阿布说,你我相见是光明之神的旨意,倘若石国能重新回到神的怀抱,请来石国找我,知恩图报也是光明之神的美德。阿布点头允诺。

又经过两个多月的跋涉,使团来到了呼罗珊,把信给了优素福。优素福避到密室打开信封一看,里面只是一句话:

谁先进入中国,谁就是中国之主!

也就在阿布和王子向西跋涉的同时,王经他们也跟随着高仙芝大军踏上了东归的路程。唐军这次满载而归,装着金银玉帛的车辆和骆驼排成了长长的一列,几乎和行军队伍一般长。参与劫掠的各营士兵们也个个塞足了腰包,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只有赵成手下的队伍什么也没捞着,一个个囊中羞涩地混迹在大队人马之中,耐着性子忍受着其他部队的炫耀和嘲笑。也有个别性子暴的咽不下这恶气,几次三番和友邻的队伍大打出手,把行军的队伍搅得乱作一团。队伍就这样拖拖拉拉地走着,一直走了五天才走出石国地界。又东行十来日,方回到突骑施的部落。一路上依旧能经常看见不少突骑施的牧民从旁边跑过,大伙儿照样亲热地和他们打招呼,喊两声“天可汗”。但奇怪的是这次遇到的牧民们却像耳聋眼瞎了一般,根本没看见唐军似的,都径直远远地走开了,弄得士兵们很没劲。王经甚至断定这一定是引路官没带对路,把人马引到别的部落去了。但第二天事实证明路没有错,因为粮台山出现在了队伍的前方。

粮台山此时已是唐军的屯粮之所,二十屯粮食堆得像小山似的,聚存在山间的险要之处。上边传令下来,大军就地扎营休整,中军居中,其余各军拱卫四周,照八卦图扎营。连云堡军位列八卦最外一层,镇胡营被分派在生门位置下寨。

扎营就得按照军令规定的工序来,挖沟、排渠、竖栅栏,一件事也少不得。张虎等老刀手总是当仁不让地抢轻活做,做完了就把帐篷一支,钻进去就歇,把挖沟排渠的重活一股脑儿丢给新刀手和矛手,弄得这些新兵蛋子们苦不堪言。油嘴滑舌的元辅仁一肚子怨气,边做边骂:“我****娘的,脱了裤子放屁!住上一夜就走,挖这些沟沟坎坎的费的什么事儿!”不巧话被李校尉听见了,骂道:“****的你懂个毬!支个帐篷就敢睡觉,你以为这是皇帝老子的金銮殿啊!半夜晚上来个三五匹马就把你踏个稀烂。把你的臭嘴闭上,挖完了歇息!”骂完还蹬蹬蹬给了他三个栗凿,打得元辅仁眼冒金花。王经本想应个声的,看见元挨了打,再不敢说什么,只好埋着头继续挖。等到一条拒马壕完工,众人已是累得骨头都快散了架,拖着腿倒在帐篷里就睡着了。迷糊间,王经听见老枣跑进张虎他们的帐篷中把他们一个个踢起来,分派他们轮班巡夜。

接着王经就沉沉地睡过去了,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挂的高高的了。王经被尿憋急了,起来解手。回去的道上看见张虎带着一队巡逻兵聚在栅栏边朝大营中军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王经好奇,也跟着过去看,只见中军大营里灯火通明,隔着一里也看得分明,除此以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王经不解,问:“看啥呢,神神叨叨的。”一个刀手说:“看倒也看不见什么,就是听着动静不对。”王经也侧着耳朵听了听,有天上传来一只鹞子的叫声,有风声,还有中军营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吵闹声。再细听听,这吵闹声似乎有点别扭,哇啦哇啦地火气十足,不像是宴饮之声。王经问:“这中军营里是在干什么呢?”有人答道:“听说是中丞宴请他们的可汗,可听这动静里面像是闹开了,好好喝酒能这样嘛。”王经说:“那你们怎么也不过去看看?”张虎听见了这话,心想那个不知好歹的在这里指手划脚,回头一看竟是王经,就没好声气地说:“哪个队的野种瞎嚷嚷呢,还不给老子滚回去睡觉,半夜晚上不知道瞎跑个啥。”

王经原本就看张虎不顺眼,听了他这般言语,无名业火陡地往上蹿,想也没想就顶嘴道:“你看得,我就看不得?我不是你队里的,看看又能怎地!”

张虎吃了这一顶,也恼羞成怒,骂道:“好个没规矩的狗杂碎,才当了几年兵,就敢在你张爷爷门前撒泼?今儿我教你认得祖宗!”说罢,他一挥手,手下的兵一拥而上,把王经围住,扯来扯去。

王经奋力挣开众人的推搡,跨到张虎跟前,争辩道:“恃强凌弱,仗势欺人,你还有没有王法!”

“嘿嘿,****的,倒是老子欺负你了?”张虎怪笑着,说:“行,弟兄们都散开,今天老子亲自动手,教这个读了书的白眼狼认得什么叫王法!”

士兵们散在两边。张虎游刃有余地撑开自己蒲扇般的巴掌,朝王经挥过去,想请他吃记面掌。谁知王经一低头,躲了过去。张虎又挥左手来打,还是被王经侧身躲过。

“兔崽子你莫不是怕了,怕了就叫声爷爷,躲来躲去算个啥!”张虎叫骂道。

王经不理他。本来,王经也就是一时激愤顶了这么几句,根本没有想要把事情闹大的,但又不想低三下四地讨饶,于是便有点下不来台,只好躲为上。

张虎可没有要收手的意思,他觉得王经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兵,今天造了次反,正好收拾一顿给别人看看。于是他虚晃一腿,引王经朝右躲避,随后起左手向王经扇去,王经猝不及防,挨了记重重的面掌。

这记打挨得不轻,王经耳朵嗡嗡响,鼻子也被打得老酸老酸,眼睛控制不住流下两行泪来。张虎看见了,以为王经哭了,哈哈大笑道:“小娘子,打不过老子可以求饶吗,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这下王经彻底火了,他揉了揉眼睛,突然跳起来,大叫一声:“士可杀不可辱!”对着张虎猛挥一拳,正中张虎左脸。须知王经已练了快一年的陌刀,臂力早非先前可比,张虎也挨得不轻,只觉得嘴里一股腥咸味道,噗地吐出来,竟是一颗牙!

“好你个小白脸,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张虎暗骂着,憋足了力气,突然朝王经猛扑过去,把王经撞倒在地上,抡拳便捶。只捶中一拳,王经用手臂把张虎的拳头格开,一扭腰使一个腿绊,翻过身反把张虎压在下面,也照样抡拳捶。众士兵见队长打架没占什么便宜,一拥而上把王经按住,打的打踢的踢。王经根本不顾身后有多少人在捶他,只用力掐住张虎的脖子,咬定青山不放松。这样众人压着王经,王经缠着张虎,打得不可开交。不一会儿李丞嗣他们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见王经要吃亏,撸起袖子就开打。两队人就这样相互推搡撕扯,像一群急疯了的狗。直到背后传来一声霹雳般的吼声:

“都他娘的反啦!”

大家回头一看,竟是李校尉!于是纷纷识相地松开手散到两旁。地上王经张虎还扭在一起,王经压在张虎上面,身上衣服破得不像样了,背上青一块紫一块,两只手死死掐着张虎的脖子不放。张虎躺地下直蹬腿,两眼翻白,好像快被掐得背过气去了。校尉看了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把两人踹开,骂道:“狗杂碎,打仗时咋不见你们有这劲道,现在掐得和狗一样欢,疯啦!”

张虎站起来,清清喉咙道:“我自巡哨,这厮夜间在营中东奔西窜,鬼头鬼脑,被我拿住还不服,反与我厮打,真正是反了。”

王经辩道:“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擅作威福欺压新卒,是你寻衅的,反倒诬我!”

李校尉听了这满口文邹邹的,甚是奇怪,拿过一个松明在王经面前照了照,怪笑道:“嘿嘿,如今这秀才也长本事了,连你也会打架了?真他娘新鲜!”

王经一愣,接着就不说话了。他想李校尉这口气八成是又要偏袒张虎,既如此多说无益,站木笼或是挨鞭子,就由他来吧。

但李校尉竟也没有立刻甩王经两鞭子,反又扭过头去对张虎正色道:“你也算是这镇胡营的老人了,居然被一个秀才按在地上打,你他娘也忒给老子长脸了!”

张虎被李校尉说得噎住,也无话可驳。正冷场时,老枣也挤了过来,紧张地对校尉道:“有马队,正朝这里过来,大约就在两里开外的地方。”

众人吃了一惊,如同兜头浇了一桶冷水,几乎立刻将刚才打架的事忘了个干净。李校尉问道:“你可听真切了?”

老枣说:“我的耳朵什么时候出过岔子?耳朵底下牛皮箭袋突突地响,是冲着这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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