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 即墨 鹤山 山腰
鹤山背靠崂峰,面临碧海,风清气爽,泉甘石奇,曲径回环,迤逦多姿。而就在如此动人的风景里却传来阵阵厮杀的叫喊,一个衣著光鲜的弱冠男子正被四五个山匪围攻,渐渐逼迫到山崖边上。
“小子,知趣的就交出身上钱财,我们不为难你。”带头的独眼山匪,用狼牙棒指著陷入绝境的男子。
此男子一步一步後退,不过眼神却给人凌厉的威压,强壮的身体不时发出‘咯咯’的关节响声,“就凭你们这些蝼蚁之辈?”
“哼,小子。我们打不赢你,自然有人会收拾你!红毛交给你了,按计划我们一人一半!”说完山匪头子往後一小跳,一个少年的身影从他身後窜出来。男子定睛一看那少年红色长发,大约十七八岁,身高接近六尺,正直风华时年,虽算不上绝世美男但也是玉树临风。身著普通却便於行动的细绢衣物,袖口较常人小了不少,多半也是为了行动方便。
“如此相貌堂堂怎麽会在此与山匪同流合污,你还是快快回到亲人那里去。”
“你为什麽要管我?”红发少年双手叉腰,弓著背,斜著眼睛看著男子。
“如此玩世不恭,怕是被这些山匪给....”
“没时间,和你废话。给你十个数的时间,不然别怪我不客气。”红发少年开始倒数,“十,九,八──孺子不可教也!”男子打断少年的倒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右拳顺势朝少年的脸打去。
少年轻盈向上一跳,左脚尖踩住男子的右拳,“打人不打脸,你这都不知道?”还没说完右脚朝男子的左脸颊踢去!男子赶快用左手格挡住,但是其力道却不可小觑,虽然接住,但是身体已经不稳,瘫倒在地上。反观少年华丽地空中转身,右手撑地,安稳地站了起来。
“看不出你有两下,诺不使出真本事还真怕败在尔等的手下了!”说罢,男子大喝一声,全身青筋暴涨,身上的衣物也渐渐碎裂开来,从露出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男子的身体在不断变红,从肉色变成暗红的血色!
“你...你是妖怪?”山匪头子赶紧丢下狼牙棒,大喊著“跑啊!”冲进了森林深处。而剩下的几个小山匪看到老大跑了,自然也跟著抱头鼠窜。
“真是难办啊,你把我的合夥人给吓走了。你怎麽赔偿我啊?”红发少年无奈地回头看著消失在森林里的山匪们,闭著眼睛摇头叹气。却在此时,男子犹如闪电般冲向少年,脚底的沙石飞窜。就在一记直拳将要打到少年的时候,却被少年的左手轻易挡住。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应该说了不能打脸的吧?!啊!”少年满脸怒色,左手开始发力握紧男子的右手。
男子想要将右手收回,却被少年牢牢抓住,打也不行,收也不行。心里一急,左拳打向少年。少年右脚点地朝身後划半圈,以脚带腰转身贴住男子,左手再顺势送出,将男子摔向远处。
‘哢哢’‘嘎嘎’混杂著树干倒塌和骨头断裂的声音,男子彻底瘫倒在一旁,满脸鲜血,身上被石子划开的伤口不计其数,甚至有被树枝深深插进的地方!男子深知自己远不是眼前的少年的对手,光是简单的防守就让自己狼狈不堪。
“算了,我不想动手,你随便给我点够我吃饭就可以了。”少年一屁股坐下来,右手架在右膝盖上撑住下巴,眼睛来回打量著依靠著树桩的男子。
“你有如此身手怎麽不为国效力,而是在此帮助山匪打劫百姓?”男子趁著讲话之余,运气止血。
“这里不属於我,我也不愿意干涉这里的一切。我只想做我自己的事情,世间万事与我何干?”少年躺下,看著天空。
“大丈夫怎麽能没有抱负?!”
“不愿意和你争了,你到底有没有钱?”少年一个跃身跳起来,走向男子。
“既然我无法说服你走上正道,那就要把你扼杀在摇篮当中。你现在躲在山里抢百姓,那今後一定危害一方!我要替百姓们消灭你这样的败类!”说罢,男子左右手各抓起一根粗壮的树干,奋身一跃竟有一丈余!双手在空中挥动树干从左右打向少年,所卷起的气压连他自己都控制不好,虎口处已经开始渗血!
少年烦躁地挤挤眉毛,身体微弯,右手抓住右边的树干,侧身跃起,准备躲开左边的树干,却不料男子轻声一哼,右手的树干竟然从上至下被捏地粉碎!少年一下失去支点,被左边的树干狠狠地撞上。顿时沙城滚滚,男子强忍著脚跟处的剧痛,在烟雾中努力辨认出少年。不久,男子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走向他。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後一阵阴风,颈部被狠狠地一击,力度甚大!让他都无法站稳,连连向前走了几步。男子刚转头,左脚又被异物绊倒,整个身体摇晃著扑到在地,脑袋在刚才的那一击下开始迷迷糊糊失去意识,只能勉强听到有人在讲话──
“少年武功了得,却心躁气浮,还得多练练心啊。男子的热血方刚我能理解,但是也却是要多加克制。”一个中旬男子的声音。
“随便你怎麽说,既然你愿意为他挡住,那你愿不愿意帮他给钱呢?”少年带著玩笑著说。
“此话怎讲?你们不是切磋武艺?”声音颇为惊讶。
“哎呀,今天是怎麽了。怎麽每个人都跟榆木脑袋一样?你给钱,我走人。就这麽简单!”少年的声音很明显的透漏出他的耐心快到极限了。
“呵呵,少年休怪我愚钝。你不讲清楚,我怎麽可能会给你钱呢?”来者明显在和少年玩文字。
“少给我来这套,如果你──起来,吃掉。”男子的耳朵传来那个中年的声音。男子的嘴努力地咬碎被塞进的药物,顿时感觉脑袋清醒很多,一种清凉由上而下,再由脚底传遍全身,仿佛身上的伤痛也减轻不少。视野慢慢恢复的男子,踉跄地爬起来。这才看清楚救自己的人眉宇清秀,面部瘦削而苍白,丝毫感觉不出年到中旬。反而感觉像名家贵族体弱多病的小少爷。再加上他身上是蓝白相间的丝衣,价格不菲,更加让他相信。
“在下──”来者打断男子,轻轻地摇头,示意他注意少年的动作。
男子这才发现,刚才的少年,双手抱胸,右脚点地,左脚微弯悬空。少年诡异地一笑,突然消失了!男子慌忙中听到那个‘小少爷’轻声呢喃,“来了。”
还没等男子看清,眼前一黑,那个少年竟然就这样从面前掠过!自己却丝毫没有防备!冷汗不禁留了下来,与这样的人交手,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吧?突然,男子感觉到背後一热,这次意识到,他们俩人都不知不觉的背对著背一起观察著周围。俩人默契地缓慢移动脚步,边移边转地挪动到更为宽广的地方。
“没想到,年纪轻轻却又如此了得的轻功,诺是有朝一日还真希望能一同共事。”‘小少爷’似乎有意将声音说的那麽大。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少年的声音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让他们难以琢磨。
‘哗’一阵落叶飘过,他们似乎看到2个少年出现在树底下。2个少年几乎同时向他们走来,走著走著竟然变成了4个!他们眨著眼睛对望了一下,心里都不禁咯!一下,难道他们同时花眼了?等他们再回头看少年的时候,已然是6个了!6个一模一样的少年,不急不慢地绕著他们边走边说,“如果你们是2个人,那我就是6个人。你们能守住2个方向,但是能守住6个方向吗?”话音未落,6个‘少年’几乎同时起势,攻向圈中的俩人......
风起云涌,命运也许就有这麽有趣,似乎都在莫名的掌控中,却又找不出源头。
“算了,算了。有缘再见吧。”红发少年拖著疲惫的身子向他们招招手,大步向山下走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心躁气浮吗?有趣。”
回头看那俩人,都瘫坐在地上,男子无奈地笑道:“他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还想再和他交手。”
‘小少爷’叹口气,“是啊,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一样,他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吧?”
“嗯,能认识这样的人也算是人生的美事一件了,还未请教救命恩人姓氏,好日後报答。”
“小事一桩,在下束傲。”
“在下九天。”
“嗯,要不我们结为兄弟如何?”束傲拉起九天。
“如此甚好啊,我今年二十,不知束兄?”
“哈哈,我刚过二十二,看来我是大哥了。”
“嗯,大哥真是少年老成啊。”九天拍拍束傲的身体,震的他一抖一抖的。
“呃,家族事情多半由我来决定,所以有时候说话会与这个年纪有些差异,九天老弟,你不是在意这个吧?”束傲似乎努力让自己说话更符合这个年龄阶段该有的声音,但是就是像中年男子的声音。
“哎呀,欲成大事,怎麽能拘泥於小节呢?来,大哥,我们结拜於天地,让上天为我们作证!”说著拖著束傲一同跪在山崖之巅。
“我九天愿意与束傲结为义兄弟,不愿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我束傲愿意与九天结为义兄弟,不愿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我为义弟。”
“我为兄长。”
“求上天为吾等作证!”九天和束傲异口同声。
“九天啊。”束傲起身,左手搭在身後,右手扶助九天,看著无尽的云朵,缓缓说出,“如果有机会的话,就和三弟说下,我这个做大哥的很想和他一起喝杯酒啊!”
九天似懂非懂地点头允诺,“大哥,您口中的三弟难道是?”
“呵呵,不认也得认我这个大哥,我是当定了。哈哈......”
山上有两个期盼未来的心,而山下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心......
三十年後 黔中郡 北城 束府後院 小茅屋
孤独的火焰无情地蚕食著蜡烛,光与影的交错下,两个身影抱作一团。
“没想到竟会如此,看来大哥当年的选择没有错。”
“你决定了吗?”
“不能让大哥孤独在那里,这麽久了,大哥当年的心愿我也算是了却了。”
“走吧,还欠他一杯酒呢。”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老一少,踏著石子路走向大厅。而一个紫色深衣的女子走进亭子,扶手掠过台子上的琴弦。
当真相大白之时
也是一切结束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