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传】
张作霖(1875—1928),字雨亭,奉天海城人,早年投身绿林,1902年被官府收编。武昌起义后,仍效忠清廷,任“奉天国民保安会”军事部副部长。后被袁世凯任命为第27师师长,与反袁政治势力为敌。袁世凯称帝后,张作霖被封为子爵、盛武将军,督理奉天军务兼巡按使;1916年袁死,被北京政府任命为奉天督军兼省长、东三省巡阅使,在日本帮助下控制了辽吉黑三省,成为奉系首领。此后,张作霖以东北为基地,向关内扩张势力。1920年7月直皖战争爆发前,与直系共同把持了北京政府。直奉战争失败后撤回关外,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宣布东北三省“独立”、“自治”。1924年9月挑起第二次直奉战争,占据山东,一度扩展到苏、皖,直至上海。1926年初与吴佩孚捐弃前嫌,实行联合,合力对冯玉祥的国民军作战,重占天津、北京。1926年,任安国军总司令,1927年6月在北京成立安国军政府,自称陆海军大元帅,成为北洋政府的最后一个最高权力者。1928年初,各路北伐军北上,直逼京、津。张作霖于5月30日下达总退却令。因对日本的侵略要求未予全部承诺,而激怒日本军方,6月4日清晨,张乘车由北京回奉天经过沈阳西郊皇姑屯车站附近时,被日本关东军预埋的炸药炸成重伤,当日辞世。
张作霖幼时家贫,读不起书。村中有个私塾先生叫杨景镇,一天,他看见窗外有一少年偷偷听他讲课,叫进来一问,少年答曰:“我叫张作霖,很想念书,因家穷上不起学,因此常在这里听讲。”杨先生就免费让他上学,还赠以纸笔。这样使张读了一段私塾。而张始终感其恩义,后当民国陆军第二十七师师长,不忘旧谊,特地请杨景镇到沈阳来,在家里开设私塾馆。
张作霖孩提时代聪慧过人,启蒙读书时,塾师拟教他“祸”“福”二字,塾师先写“祸”字,要他想想祸字的反面是什么?张作霖竟脱口而出说:“祸字的反面是福字。”授业老师想不到小小年纪有如此悟性,大为惊异,称此子“异于群儿”。
某次,塾师在私塾门后发现一根一端用生铁包裹的齐眉夹棍,便查问是谁所放置?张作霖坦然承认。塾师又问携带如此“凶器”放在身边,意欲何为?张的回答更是出人意料,他说:“我看先生打学生打得历害,您要打我的话,我就用这夹棍打回去。”
张作霖为报父仇,与其兄一同找邻居借来一头毛驴,趁夜骑驴持械潜入仇家。待翻墙而入后,本拟直闯上房,刺杀仇人,不料惊动住在前厢房的一位老妪,即大呼有贼,张作霖情急之下,未加思考,用手中所持的散弹枪,将惊叫的老妪击毙。二人见已闯下人命乃拔门而出,匆忙逃遁。张作霖跃上驴背,快驴加鞭,追者不及,幸而脱身。其兄则为追者捕获,被送入官府,判了十年徒刑。
张作霖在1894年参加毅军之前,曾学过木匠,卖过包子,当过货郎,但每次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要手里有几个钱,就常常出入赌场。母亲王氏,怕他再走父亲的老路,一心想让他学门手艺,于是托人教其学兽医。出人意料的是张作霖对于兽医这行倒颇感兴趣,很快就学会了一些相马、医马之术,于是干起了为黑道土匪及附近驻军骑兵医马的营生。
1885年,张作霖投入毅军。一次,盛京将军依克唐阿的爱马有病,经张作霖治愈,将军大喜,乃酬以重金,张婉谢不受,只请求将在狱中的兄长减刑释放。盛京将军应允其请,使张的二哥恢复了自由。
依克唐阿,字尧山,扎拉里氏,满洲镶黄旗人。1895年3月赐头品顶戴,授镶黄旗汉军都统;同年秋,迁盛京将军。1901年卒,予谥诚勇。
张作霖在辽西八角台干“保险队”(土匪),将他领导的徒众按照军事编制行事,出入八角台,队前均设有洋鼓洋号的乐队,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帜,声威浩大地巡行。一时八角台保险队远近闻名。
张作霖在辽西为匪日久,思此道非长久之计,欲受招安苦无门路可通。恰巧,张作霖探知盛京将军增祺的家眷将路过新立屯,于是设计埋伏,将增祺家眷及随行人员截下。张将掠来的人员马匹安顿好,并单给增夫人安置一间上房,并招待其随行人员吸鸦片。在招待过程中故意唉声叹气,露出被逼为匪,欲招安无门之意。随行人员见状,遂劝张弃暗投明,接受官府招抚,并说明他们截的就是增祺内眷。张作霖佯作惊恐,躬身赔礼,随行人员于是引荐他去见增太太。增太太见张如此恭谨,谈吐不俗,遂答应为他招安之事吹吹风。于是,通过这场截人的闹剧,张作霖坐上了清军巡防营管带的交椅。
增祺,字瑞堂,伊拉里氏,满洲镶白旗人,密云驻防。以佐领调黑龙江,佐练兵事,历至齐齐哈尔副都统。1894年,署将军。1897年,擢福州将军,充船政大臣,兼署闽浙总督,旋迁盛京将军。
张作霖率军驻新民府,日本人在此地开设妓馆,有日本娼妓,张的兵去玩,与日人发生冲突,被打死两个。张作霖提出让凶手给偿命。官府办完交涉,死的人一人只给赔偿五百两银子。张深为不满,隔几天他弄了一伙儿人,到那去把日本人打死三个,也想一个人赔付五百两银子了事。因此引起中日纠纷,所部被调离新民府。
1906年,时任奉天巡防处总办的张锡銮精于骑射,有“快马张”之称。张作霖为讨好他,特意从自己的战马中挑选了一匹最好的送给张锡銮,随后,又以“五百年前是一家”为由,拜张锡銮为义父。后张锡銮离开新民赴奉天上任时,张作霖又挑选250名骑兵,由他亲率,护送张锡銮至奉天。这些举动给张锡銮留下很好的印象。不久,来自奉天的任命书,就将张作霖所部三营扩编成五营,本人也被任命为巡防五营的统带官。
1907年清廷在东北建立行省,委徐世昌为东三省总督。徐上任伊始,即全力组织剿匪,匪患渐靖,但辽西巨匪杜立三拒不交械。徐世昌特令张作霖前往清剿,张作霖认为这又是他立功升官的良机,于是设计诱杀了杜立三,徐世昌奏报朝廷为张请功,张作霖被朝廷赏银5000两,并提升为奉天省巡防营前路统领。张作霖进省来向总督谢委,徐世昌命督署总参议周树模代见,闲聊中周问他:“当年你为何愿意受抚?”张作霖不假思索地答:“回禀大人,我想升官发财!”
张作霖到奉天找总督赵尔巽领饷,恰赶上辛亥革命。赵尔巽告诉他,说你来得正好,我明天预备死了。张听后很惊愕,一问原委,才知道次日,蓝天蔚等革命党人要开咨议会,推举赵尔巽当都督,脱离清廷。赵说,他们推举我,但我不做,要举立我就自尽。张说你先别死,要死大家一块都死。你让我明天去看看,先看看是怎么一回事情。第二天张就去开会了,当蓝天蔚宣布说,我要选赵某人当什么什么,大家赞成不赞成,谁不赞成、谁赞成?张作霖忽地站起来,把手枪“叭”就放在桌上:“我不赞成!”与会者就哑口无言了,于是会给搅散了。
赵尔巽(1844—1927),字次珊,祖籍奉天铁岭,世居莱州。同治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历官安徽、陕西等省布政使,署理山西巡抚、湖南巡抚、户部尚书、盛京将军、湖广总督、四川总督及东三省总督。武昌起义后避居青岛,1914年,北京政府委为清史馆总裁,主编《清史稿》。
张作霖曾说:昔汉高祖约法三章,老子只约法一章,干不好就枪毙。一日荫昌持囚犯文牍至高堂上,张作霖略加研究,即手批一死字。荫昌劝说其人罪不至死。张说:咱在军中杀人如麻,眼都不眨一下,这算什么。
袁世凯当上总统后,身为二十七师师长的张作霖来晋见。袁接见他时,在案头放了四块嵌有宝石的金表。张在谈话时,不时地注视着那四块金表,接见结束,袁就将金表送给了张作霖。事后,袁对子女说张作霖真没有见过世面,面露嘲笑和得意之色。其实,袁世凯显表和赠表都是笼络的权术,而张作霖也不过是故作贪婪之相,以示无异心、无大志而已。
张作霖在民国后初次晋谒袁世凯,时任师长,在客厅候见时,见陈饰有一对乾隆雕漆大花瓶,正在观览时,袁走了出来,且说到公事房去谈。临行见张穿夹呢军外套,袁便说关外风寒,呢大衣不够御冷,当即命侍卫拿自己用的貂皮大衣,给张作霖换上。待张谈完话回住处,那对雕漆花瓶也随即送来。
张作霖进京谒见袁世凯,军法处处长雷震春陪同。谒见中,袁问张与雷有何关系,张冒冒失失地答道:“禀大总统,雷处长是咱的老总统,”雷急忙解释说:“当年东北军队有两个总统(总统制官),左翼总统是张勋,右翼总统是震春。”他又回过头来教训张作霖说:“现在总统不比往日的总统,不能随便乱叫,现在的总统和皇帝一样,你懂吗?”张作霖连连称是,惹得袁大笑不已。
雷震春,字朝彦,安徽合肥人。早年入新建陆军,累迁至江北提督、河南护军使、第七师师长。1914年,任京畿军政执法处处长。次年任将军府震威将军,积极参与袁世凯复辟帝制。1917年,各省督军反黎元洪而设军务参谋处于天津,他出任总参谋,策划成立临时政府。不久因参与张勋复辟被捕,判处无期徒刑。次年被北洋政府宣布开释。
张作霖自知自己非北洋嫡系,袁世凯未必能对他放心得下,1915年他首次进京谒见袁世凯,就故意装粗卖傻,见袁行跪拜大礼,立对莽词漏语,还故意将八大胡同所有的妓馆统统包下,以致秽声四出,从而给袁世凯以老粗无大志易于控制的印象。
洪宪帝制,张作霖被封为二等子爵。他问手下人:“子爵是咋回事?”人家告诉他:“子爵下于伯爵一等,再上为公为侯。”张作霖不悦:“我何能为人做子?”
1916年4月22日,袁世凯任命张作霖为盛武将军督理奉天军务兼奉天巡按使,任命冯德麟为帮办。张成为奉天最高统治者。6月28日,张冯一同发布了关于施政方针的告示,堪称中国第一个白话文告示。张作霖在告示中,开宗明义,点出他用白话发布的缘由:“向来官府所出的告示多半是些文言文语,遇着那不通文墨的人,每每看不明白。今日我们两人的言语,是要人人听见,人人明白。所以要用一篇白话儿,与我们奉天的父老子弟说一说。”告示接下来,主要就治理匪患、整理财政、整顿吏制等数项的施政主张详加阐说。其文通俗易懂,读来如唠家常,可谓别出心裁。
冯德麟,原名冯玉奇,字凌阁。辽宁海城人。青年时与张作霖同为绿林起家。1894年与汲金纯组织“东亚义通军”,反对帝俄入。清末被招抚,任统领。民国后,奉天巡防营被改编为二十七、二十八两个师。冯德麟被委任二十八师师长。1917年因参与张勋复辟,被段祺瑞所部逮捕,后释放。
1916年4月,袁世凯授张作霖盛武将军衔,督理奉天军务并兼巡按使,而冯德麟则被任命为军务帮办,居张之下。冯心中愤愤不平,迟迟不到奉天就职。张或亲自或派人轮番苦劝,后冯德麟提出条件:在奉天另设“帮办公署”,其组织、开支、编制皆与将军公署同格。张不敢做主,电请袁世凯“裁决”。袁以“于体制不符”为由驳回,只答应每月另发办公费十五万元。冯德麟拒不接受,愤然返回广宁。张作霖只好继续采用软招,派54旅旅长孙烈臣,携带贵重礼物及三十万元现款到广宁,恭迎冯德麟回省城就职。5月20日,冯德麟率步、马、炮五营兵力,浩浩荡荡地进了省城,并在沈阳城南风雨坛设立了二十八师办事处。
某次,张学良陪其父在家中小酌,张作霖喝得高兴时,对张学良说:“妈的,你这小子啊,你当我不知道你呢,你净出去跟女人在外头混,混女人。我告诉你,玩女人可以,你可别让女人把你玩了。”
1917年春,日本参谋次官田中义一来中国游历,北京政府陆军部派陈文运陪同。田中义一在北洋政府势力范围内兜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到沈阳,与奉天督军张作霖作了一番密谈。田、张谈话之后,张作霖把陈文运找去,转述了田中义一的话:“中国革命,实行共和,本来日本是赞成的,中国革命成功,也是靠着日本支持。可是最近日本政府考虑,共和政体与中国的国情不合,最好还是恢复帝制,请宣统重新出来执政。”张作霖见陈未置可否,就又说:“我对他表面敷衍了两句,没有表示可否。我看日本小鬼一定有一套鬼计划,你回到天津的时候,可以把这种情形,向段先生谈一谈,让他早做准备。”陈文运回到天津,去见段祺瑞,把所见所闻,一一向段报告。段听后,说:“张雨亭这个人脑子还清楚。”
陈文运,皖系将领,北京讲武堂堂长;1919年任参战军师长。
田中义一,山口县人。陆军大学毕业。日本首相。1918年,以参谋次长身份,策划指导向西伯利亚出兵。战后,先后出任原敬内阁、第二次山本权兵卫内阁陆相,并晋升为大将,1925年退出现役,就任第五任政友会总裁。1927年4月,田中义一出任日本第26任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