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向来是滋养阴谋最佳选地,轩辕逸也从不制止,反叫邪风不断,争斗不少,昭然之死,便如一块石子被人重重置入水中,荡起层层涟漪。
昭然固然只是一个小宫女,但此人在众妃面前诛杀此女,莫不是彰显自身能力之意,就连段沐歌也未曾看到是何人出手,令昭然死于非命,含冤不白。
天舞阁乃帝之妃雅嫔所居,雅嫔宁氏,祖籍贺州丰县之人,家中父辈多为儒史,到她这辈便只得一子一女,子及冠,于二年随帝征战,为救帝身亡,死前托付妹与帝,因而赐封雅嫔,正六品妃位,得其天恩。
又因其兄救主有功,帝怜其恩德,特赐她独居于天舞阁,虽处嫔位,礼制待遇却以正五品待之,颇受帝宠。
“雅嫔娘娘,奴婢回来了!”
天舞阁距各宫较为偏避,且雅嫔身子骨弱,常年累月伤风得病,赫连蕊便赐她殊荣,少有宣她去中宫请安,是以,宫中常有嫔妃不记得有此号人物。
不过,众妃不知她,她却是深谙宫中事宜,这不,昭然之事早有人听了,来向她转达。
那丫头约莫十一二三,瓜子脸,大眼睛,鼻翼高耸,唇薄齿白,可谓是又一天仙美人矣,且观她衣制,竟为尊等宫女,此番看来,这雅嫔亦不如外界传言那般不堪,只阅她身边宫女,便可知其主之威严。
“怎样?”
雅嫔乳名唤碧瑶,取自‘碧雨春风解宫柳,瑶池寒镜照娉婷’之意,想是其父希望,她能如碧瑶仙子般善良美丽,倒也是寓意甚好,而她也的确,人如其名,貌美似天仙。
她说着,慵懒的睁开双眼,一双绚烂璀璨之美目,却是精光流转,那还有什么病容之色,便是寻常人也无她有神,光彩夺目。
“回禀娘娘,昭然已死,连皇后娘娘身边的茯苓都不明死因,被断为猝死。”
丫头虽小,却心思缜密,毫不低于赫连蕊身边之茯苓,戴霓裳身边之苏姑,从她言语中,更能看出其心不善,乃为一狠厉之人。
“是吗?呵,这地狱花可真是好东西啊!美菱,你说,这昭然一不惹事生非,二不与各宫交恶,如今就这么死了,皇后该怎生向各宫交代?”
原来那小丫头名唤美菱,乃是宁碧瑶贴身婢女,从小便跟随她,时至今日,都有十数年光阴,而宁碧瑶对她如姐妹,习字学艺,样样不落下她,这也使得她对宁碧瑶忠心耿耿。
“奴婢想皇后娘娘应会敷衍了事,不过,此事牵连甚广,只怕皇后娘娘想这么做,有人也不肯。”
美菱闻言,突展笑颜,别人她不知道,但是戴霓裳这人,她是清楚得很,仗着恩宠可以骑到赫连蕊脖子上去,又怎么轻易罢休?
“哈哈,是啊,依着淑妃的脾气,她若是不查实此事,又怎会轻易罢休,我就要看看,她们到底有何能耐,可以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这水已经搅浑了,难道还想清澈下来吗?”
斜靠在贵妃榻上,宁碧瑶把玩着眼前一株火红如血的奇花,不屑的勾起嘴角,后宫诸妃都当她是病秧子,便是她这个病秧子,就可以搞得她们胆颤心惊,更别说,她再施计策了。
美菱无言的退至宁碧瑶身后,见她玩得差不多了,才转身取来娟子,恭恭敬敬递给她,她也很想看看,所谓的后宫风云,究竟谁才是最终赢家。
宁碧瑶接过娟子,满意至极的拭了手,将娟子放在鼻尖轻嗅,那满腹花香便飘进鼻腔,窜进身体内各个感官处,这才小心翼翼叠好置于袖中。
“娘娘所言甚是,这宫里的女人,那个敢和娘娘相比拟,不过,娘娘还要继续这样装病下去吗?”
美菱将那花移开,唤人端来膳食,又置了些许冰块过来,才开口问到,若是继续装病下去,那今次之计又是为何?刺探虚实?还是下马威?
“美菱,这你就不懂了,有的时候,身在暗处,更容易成事,我若是现在病好,只怕惹人嫌疑,那新封宸妃可不简单,我也得好好部署才是,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是,美菱明白了,那娘娘,要奴婢去给淑妃娘娘,送些安神静气的东西吗?”
宁碧瑶轻笑,看着置于一旁的花,薄唇微启,却是语焉不详,左西右东,并未回答美菱之问。
“地狱花,与它名字一般,来自地狱的奇花,相信会成为我出奇制胜的瑰宝,现在这时辰,想必皇上是去了皇后娘娘宫中了吧!”
“娘娘的意思是?”
撤了膳食,宁碧瑶用碧玉所制杯盏漱了口,挥手示意伺候内侍悉数下去,这才看着美菱又开檀口。
“宫中不乏聪明人,我的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并且,关雎宫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但皇后、淑妃是必然知道的,我只需要利用其一二,就不怕事情不按照我们预先设想的那般走,再说了,宫中谁都怕做出头鸟,皇上纵是去了坤宁宫,也毫无所获。”
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美菱总算明白宁碧瑶的意思了,皇宫之中没有孰是孰非,有的只是帝王的一番恩宠,谁受宠谁就是对,谁不受宠谁就是错。
“奴婢明白了,娘娘还有什么需要奴婢去做的吗?”
“不了,我今日既已做了出头鸟,便该好生歇着,待时机成熟时,我自会告诉你。”
微微勾勒唇角,那若有若无的弧度,似在嘲笑后宫诸妃狂妄无知,关雎宫所隐藏的秘密别人或许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皇后必定知道,不然她不会一再试探段沐歌?
不过,后妃斗法本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她看似试探,却不无拉拢之意,讨好一个人的方法很多,不是吗?
可是,段沐歌,不管你是沐歌公主也好,是戴沐歌也好,只要在这皇宫之中,你就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卑微的,依靠男人鼻息苟延残喘的女人。
这个世间自命不凡的人很多,聪明的人也不在少数,她宁碧瑶虽不能说算上其中之一,可也明白,真正能笑到最后的才是那个赢家,也是她要做的那个人。
“娘娘是想,接下来坐山观虎斗吗?”
“不,我想要做的事情并非如此,你放心吧美菱,很快你就会明白的。”
宁碧瑶挥挥手,示意美菱无需再问,唇角的弧度却愈发的深了,她要的可不仅仅是如此,只是时候未到,说了也不过是徒增贪念罢了。
关雎宫的院中开满了火红如血的奇花,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段沐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被这种香味给淹没了。
段沐歌曾问过苏巧这种花的名字和来历,但苏巧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它的花名唤作地狱花。
关于地狱花曾有这样一个传说,传说地狱花初成之时洁白无瑕,是世间最纯净的花朵,只是后来,也就是一千五百年前,沧澜大陆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惨烈一场争斗。
当时,沧澜大陆到处都是杀戮血腥,赤红的鲜血一遍遍洗刷整个沧澜大陆,也就在这时,地狱花随着赤红的血液开满大陆各处。
并且,有人曾看见过,一株原本洁白的地狱花,因为血液的浸泡,瞬间开得血红,尔后自它开始,所有盛开的地狱花都逐渐转为血红,特别是沾染了死尸的地狱花,开得尤为鲜艳,地狱花的名字也是由此得来。
段沐歌想着嘴角微微上扬,她怎么感觉这个故事,就和以前听说过关于樱花的故事差不多,都是以血肉侍之,只不过,这地狱花的传闻更为可信一些。
传说,当初,沧澜大陆但凡开满地狱花的地方,都是杀戮最甚的地方,而且还有人曾在开满地狱花的地方看到过异景。
这沧澜古国更是突然崛起,统一了整个大陆,并建都在此,可是仅百年的时间里地狱花竟无根自长,开满整个帝都,尤为是关雎宫中,地狱花开得异常鲜艳欲滴,并且阖宫上下,都曾言见到了不可思议的奇景,当时居住关雎宫的妃嫔,不久便横死地狱花丛中。
段沐歌将地狱花拿在手中把玩,却不知神游到了何处,她曾经用地狱花做过实验,此花的香味中含有致幻的物质,只要人长时间问到这种味道肯定会产生幻觉,与二十一世纪的罂粟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但由白化红,这种可能性却微乎其微,并且,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奇花异草,应当很难生存下来的,可是此花却偏偏适宜于任何环境,几乎整个大陆都开满了此花,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巧,你说这地狱花的传言,是真的吗?”
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鲜艳欲滴的地狱花,段沐歌神游归来,极其不确定的问到苏巧。
关于这种花,说起来,她应该还听说过一种版本,那就是曼珠沙华,传说,那是开在忘川河畔的奇花,专门接引生魂前往地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