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道杠,我管着你呢!”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这句话,也依然记得当时他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久久不说话的模样。
他是看我开班会,看我办知识竞赛,配合我班长工作的一名小队长。
他也是,我的,哥哥。
我习惯了在竞选班长时得到的票数遥遥领先于他,习惯了在光荣榜上的成绩排名在他之上,习惯了总是比他多一个抽屉存放他没有的奖状和证书。
是的,我承认我习惯了,弟弟比哥哥要优秀的事实。
这些小小的骄傲一直维持到小学六年级,这期间我从未想过自己在哪方面会输给哥哥。所以这长久以来保持的优越感,让我在受挫后愈加逃避自卑,亦成为年少记忆里难以抑制的疼痛。
“她不可能喜欢你。”
因为在仲夏的晌午,她只买了一杯路边摊的碎冰,送的是我;因为在闷热的夏季夜晚,她给了我一块擦汗的小毛巾,而哥哥没有;因为在毕业同学录里留给我的那页上,她画了很多颗心,红晃晃的,像极了烂漫的山楂花。
“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真的。”哥哥说话时总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而这又恰恰是我最厌烦的那种自恃清高的语气。
我清楚地记得我的回答:“我才没有自以为是!不,我就是自以为是了,怎么了?”
然后哥哥又是望我良久,并缄默。
“你等着。”
说着,我跑到那个女孩的座位旁,把她拉起来走到教室的讲台上,那个我和哥哥站着的位置。
我咽了咽口水,问她:“我和我哥中你只能喜欢一个人,你选谁?”
教室里很热,头顶的老式电风扇咯吱咯吱地转着,窗外吹进一阵风,她额前的几根头发就被吹拂起来,在风中起伏着,美得有些不像话。树上有蝉,它们窃窃私语,嚷嚷着一个少年年少时所有的心事。
我面前的这个女孩,白色的校服上衣没有褶皱,深蓝色的校裙好像有某种花香味。乌黑的大眼睛明晃晃的,好像要说什么。
“你等等,你想清楚了再说。”我没有不自信,我只是提醒她一下而已。真的,我,没有不自信。
窗外的蝉声突然停了,这让我一下子觉得教室里好安静。
“那我选……”
我闭上眼,在终于听到“哥哥”两个字后整个脑子嗡嗡地响起来。窗外的蝉声又此起彼伏了,好像都在嘲笑我的自以为是。
第一次,我发现蝉是这么惹人讨厌。
我不记得那天是怎么收场的了,是我硬撑着说“无所谓这没什么”,还是哥哥帮我打了圆场说“不可能别当真”,抑或是我大喊着“我讨厌你们”然后负气跑掉,我真的不记得了。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掉眼泪,那好像是小学以来哭得最凶的一次。
我知道我并不喜欢那女孩,我难过的是我日日夜夜建立起来的自以为坚固的骄傲就那样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我讨厌的是我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并在后来的日子里被一再验证的事实——姑娘们总是喜欢哥哥多一些。
那是我第一次被哥哥比下去,虽然现在看来,这已经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