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19年春三月,白居易到达忠州担任刺史。上任后,即向别驾、司户和城中耆老百姓打听多陵茶产于何处。人们告诉他:在余家岩,隔城约有四、五十里远。他不顾山路遥远,决心去寻访茶园,体察风俗民情。
白居易早知忠州茶是好茶。817年,他在江州任司马时,收到忠州刺史李宣寄来的2斤忠州茶。礼轻情义重,好友贵相知。800年,他与李宣、吴丹、戴叔伦、崔玄亮等17人一道中进士第后,同朝为官,他任太子左赞善大夫,李宣任屯田郎中。815年,他被贬为江州司马,李宣还为他送行,安慰劝勉他。第二年九月,李宣被贬为忠州刺史,给他寄了两斤茶叶,并说:这是忠州余家岩多陵茶园的“火前春”(火前就是寒食禁火之前),余家岩的茶,白鹤井的水,是极有名的;忠州茶嫩色新香,尽堪疗渴,金英绿片,悉是名珍。他用江心水 冲泡了一杯,汤色碧绿。清香扑鼻,沁人肺腑。呷一口,滋味鲜淳,不禁拍案叫绝,连声赞好!当即写下《谢李六郎中寄新蜀茶》,寄给李宣:
“故园周匝向交亲,新茗分张及病身。
红纸一封书后信,绿芽千片火前春。
汤添勺水煎鱼眼,末下刀圭搅曲尘。
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
斗转星移,时过二年,李宣早已回到京城,而白居易则到忠州,接替李景俭任刺史,。所以他一到忠州就迫不及待地要去看茶园访茶农了。
四月初十,他同别驾、司马、司户等官员骑马出城,经九蟒岭、漕溪、马鞍山,翻山越岭,直奔余家岩。沿途乱石峭岩,松柏森森,古藤缠绕,河流清浅,修竹滴翠,山花似火,真是看不尽的奇花怪石,闻不尽的奇馨异香,赏不尽的春光美景。他们一行走了大半天,才到高梁子,远远看到天池山,山势耸削,横亘半天,苍松劲柏,青翠可掬。山半孤峰二座,一高三十余丈,一高二十余丈,挺然独立,恰如石笋插天,峰右坡上一畦畦茶园中,穿红着绿的采茶人正在采茶。春风拂面,一阵阵花香,沁人肺腑;一声声茶歌直贯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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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采茶茶叶稀,妹在房中坐高机,
手把经线细细数,根根不断是真丝。
八月采茶是中秋,雏菊开花立枝头,
妹是雏菊哥是枝,生不离分死不丢。
九月采茶是重阳,风吹茶花满山香,
头罐细茶请哥饮,细品慢喝回味长。
十月采茶小阳春,新长嫩叶绿茵茵,
新长嫩叶连嫩叶,哥妹痴心连痴心。
冬月采茶风重重,妹心融进哥心中,
明月小江水清清,冷水泡茶慢慢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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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听得呆了,多么好的山歌、茶歌!蛮儿巴女的歌喉又圆又润,声音多么甜美!他赞叹道:“太妙了!这山、这水、这茶园、这歌声,太美了!宛若仙境,诚非人间!”
茶园主人余多陵,是个70多岁的老人,身强体壮,鹤发童颜,飘然若仙。见白居易一行的气派,知道不是普通人,忙停下手中活,上前招呼:“众位客官,从何而来?到此有何贵干?”
白居易见他长眉大眼,白须飘飘,颧骨棱棱,丰神烨烨,油然而生敬意,忙同他叙礼。别驾上前介绍说:“这位是新任刺史白居易大人。”多棱老人一听,忙问:“莫不是作《长恨歌》、《琵琶行》、《新乐府》的诗魔白公么?”司户答道:“然也!”白居易连道:“惭愧、惭愧!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多陵老人热情地招呼他们进草堂里坐下,吩咐家人提泉水为客人们烹煎新茶。不一会儿,水开了,茶烹好了,一一奉上,只见汤色绿亮,望而生津。白居易呷上一口,细细口尝,觉得滋味醇和,回味甘爽,香气高鲜,比在江州喝的忠州茶更佳,赞不绝口。
多陵老人见夸,便打开了话匣子,讲开了茶经:“我们余家岩在天池山腰,相传每逢月圆之时,就有一班仙女下凡,来到天池洗澡歌舞,因而沾了仙气,地灵人美,土质肥,终年云雾缭绕,气候湿润,雨量充沛,所以产得茶好。这里的山泉也沾了仙气,喝了山泉水,小伙长得健壮,妹崽长得漂亮,小孩长得聪明,老人寿缘更长。用这里的山泉烹茶,味道更鲜美。我园火前春中,最好的是不在火前、不在火后采的骑火茶,叫玉毫雪蛆。您看,这开水一冲,茶叶在杯中翻滚蠕动,就像雪白的小蛆虫在水中游动一样。此茶饭后饮之消食,还可收到治疗疳积、臌胀病、痢疾之效,所以,特别珍贵。
白居易频频点头称道:“好茶!好茶!色、香、味俱佳!惜乎名不甚雅,辜负了这好山好水、好人好茶!”多陵老人一听,忙说:“我也觉得雪蛆这名字太俗,有辱斯文。请刺史大人赐个名吧!”
白居易见金乌西沉,玉兔东升,天色已暮,山上飞流直下,如银河倒悬;山下秀水溪清澈见底,一轮明月倒映溪中,碧波荡漾,碎银万点,令人心旷神怡。他又想到刚才蛮儿巴女唱的茶歌:“明月小江水清清,冷水泡茶慢慢浓。”略一思索,便道:“你们看,这里小江映明月,溪水碧如茵,茶汤色碧绿。这茶,就叫小江明月茶、或叫碧涧茶吧!”
众人一听,齐声叫好,多陵老人一躬到地:“多谢刺史大人赐名!”从此,余家岩及附近周家岩所产的茶,就叫小江明月茶、碧涧茶了。
后来,白居易离开忠州,回到京城还时常回忆忠州,回忆到天池山下多陵茶园品茶。他给多陵老人寄诗一首,以表衷情:“坐酌冷冷水,看煎瑟瑟尘。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忠州人民怀念白居易,崇敬他为传播文明、化一州新风而不辞辛苦、殚精竭虑的精神,便把余家岩叫“白化山”,并在岩壁上题刻了这三个大字。虽时过千百年,历经沧桑,至今仍十分醒目。多陵茶园也栉风沐雨,得到发展,茶园更大,茶树更多,品种更优良,制茶工艺更加考究,茶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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