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娜茜失声尖叫,本能的侧头躲避,纯澈委屈的泪水从眼眶中大粒大粒地滚落下来,视死如归地砸落在水泥地上。
拳头没有落到娜茜脸上,鲜红的血沿着雪白的墙壁滑落下来,交织成绯红妖艳的线条,十分刺目。
左手的指关节处淌着血,每一根神经都开始疼痛,但他的脸上看不出因疼痛而痛苦的表情,深吸一口气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宥娜茜你这个杂种,你知道吗,你没有资格叫我哥哥也没有资格叫宥海涅爸爸!我告诉你,要好过你最好立刻滚到你妈那里去!别在这个地方碍眼!”唇角勾起一丝狠烈的笑,缓慢地说,“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娜茜的脸刹那间褪尽血色,苍白得宛如一张白纸,不满地皱眉,大声怒吼,“宥泫汐你才是杂种!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
“呵,在Albert,谁不知道你是个杂种啊!我告诉你,不要动不动就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不要以为我真的会怕你!”她得意的挑眉,看见泫汐地脸痛苦的扭曲,她更加肆无忌惮,“宥泫汐,你还是不敢对我怎么样,不是么?现在应该是我要慎重地告诉你,别因为一时意气忘记爸爸的话,也别对我像疯狗一样乱吼!如果你真的像试试最终的效果,我绝对奉陪到底!”
再也忍不住了,这个该死的混蛋!她凭什么可以威胁他!到底凭什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贱种!凭什么威胁命令他?!
“宥娜茜!”他怒不可遏,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冷冷警告,“你要是再敢用宥海涅威胁我!你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呵呵,是吗,哥……”
身体剧烈一怔,他扬手,没再留任何余地,无论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这不是DancingPrice宥泫汐么?”从理楼区的长廊拐出来的男生自然地搭上娜茜的肩膀,颇有意味地看着宥泫汐嘲弄,“干嘛那么大的火气?你吃错药了么?明天这个屏幕上放出来的东西,《街舞王子暴怒殴打其妹》,想必一定会非常精彩!”
“顾明昊,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实相的就最好闪一边去!”泫汐冷冷推开娜茜肩上的手,顺势挡在娜茜前面与顾明昊对峙,“今天,我没有兴趣和你玩!”
“泫汐,嘶,我真是搞不懂你!”他煞有其事的嘲笑,看了娜茜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是恨不得她死么?现在连让我碰一下都不行么?”
“我想要对她怎么样都行,而你,也配碰她一下么?”
顾明昊的手指不知不觉缓缓收紧,脸上充斥着极不自然地潮红。
“哥……你……”娜茜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目光渐渐软下来,怯怯地拉了拉他洁白的衬衫袖口。
“宥娜茜!没有什么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厌看见你这张伪善的脸!”
“宥泫汐!”她不是不想好好说话,而是永远不能,蹙起眉心一巴掌甩过去。
泫汐伸手接住,眉心深锁,不屑地嗤鼻,“宥娜茜,你的颜泽王子可就在不远处看着,你真的打算当着他的面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么?”抬手指了指校门口,得意的嘲弄,“我想,他一定还没有见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呢!”
是的,是她忘记了,刚才冲那么快是为了追上泽,而不是跟宥泫汐吵架,颜泽正站在车旁看向这边。
“泽——等等我!”努力定了定神,她想也不想就冲出去。
颜泽没有听见她的呼喊,转身替刚从药店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小娴优雅地拉开了车门,叫司机开车。
斯南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娜茜狂奔的身影里,颜泽低低的叫了一声才恍然回过神,不置可否地离开了视线钻进车里。
黑色的Caidillac飞驰而去,车轮卷带起路上的尘土和被污水染黑的残雪。
车子在视线里消失时,娜茜才停下来怔怔的站在原地,背后渗出的汗珠贴着红色的大风衣流下来,冰冷而悲凉。她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忽视她的存在,哥哥这样,泽是这样,指南针也是这样,是不可爱么?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卷发在苍凉的风中被吹得凌乱不堪,然而她没有心情去理会,只是认命般任其飞乱,什么都好。
娜茜向颜泽跑过去的时候,泫汐正勾着唇角看着远处,目光中的颜色微微转变,隐约有些邪魅和愤怒。
直到Caidillac卷尘而去,他才默然地收回视线,转身就走。
而此时,顾明昊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嘲弄的冷笑。
“泫汐,你知道刚才颜泽那家伙替谁开的车门?”低头若无其事地拨弄着食指上的黑色钢戒,说,“那个女孩叫墨小娴!Albert有名的尖子生,外兼有名的校花。”
他的目光微波动依旧淡漠地往前走,没有要理会顾明昊的意思。
“泫汐,以你的品味,觉得墨小娴怎么样?她可是比在你身边的一些女人好多了!”
“我对这种人不感兴趣。”
他是在说刚才那个撞到自己的没有礼貌的冒失鬼吗?
“啧……不感兴趣就最好,要是谁一不小心对她有了兴趣,得到的教训就像董青一样。”眉心微挑,走上去轻轻搭上泫汐地肩膀,放肆地冷嘲,“想必就算是宥泫汐你,都没有希望了!”
肩膀处敏感地低颤了一下,泫汐转身愤怒地一把甩开他的手,邪魅而冷酷地笑着,“你是说墨小娴已经有男朋友了?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突兀地想起刚刚她看向自己时惊愕怀疑的脸,想起她害羞地指着自己的锁骨脸颊潮红,刚才是没有看仔细吗,现在想起来,她还真的有些姿色。
“在她身边的人就多了,洛泉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她墨小娴是看不上的。刚才你也看见了,颜泽这样的人她还能多看几眼。”
“颜泽?又是他?”
“就是他,所以泫汐,我说你是没有任何机会接近她了!貌似所有的人都对颜泽那小子偏爱有加,包括那个墨小娴。”
泫汐的冷笑在唇边瞬间冻结,很久他都没有回过神反驳。夕阳在他深邃幽谧的瞳孔中深深沦陷,在记忆中苏醒过来,泫汐不再理会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泫汐,你选择退缩么?你是不敢动墨小娴,还是没有胆量动颜泽?”
“我喜欢挑战,尤其是挑战颜泽这样的人。”他还是倨傲地向前走,唇角泛起蛊惑人心的笑,“我们可以打赌,看谁先得到她。”
“还有顾明昊,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就记住,在我宥泫汐的字典里,没有‘退缩’两个字!”
他们心领神会,各自的目的都达到,并不友好地在心底冷笑,永远等着看对方败在自己手下,这并不是人生唯一的兴趣,但当对手败在自己手下时,对泫汐来说确实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恶魔的笑容里,带着邪恶却幻化出如神般充满诱惑的光芒,香樟林里,动感十足的音乐来回响彻,惊起一群越冬的飞鸟。林子里实在太安静,只有音乐,舞蹈,还有他。
没有人来,因此,没有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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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进车里就感觉哪里不对劲,小娴轻轻抿着唇在靠背上动来动去,偏大的绒线帽子滑落下来,挡住了视线,她有些厌烦地伸手向后拉了拉,手上又是一阵动作。
“我在药店里找不到药水……”小娴低垂着头拨弄着手上的白色药膏,打开盖子在鼻子旁边闻了闻,皱眉解释,“售货阿姨说只有药膏了。”
娴熟地按了下尾部,将白色乳状的药膏轻轻挤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一侧身就往斯南白皙的额头上擦,一边还像安慰下孩子一样嘀咕着,“不过售货阿姨说这种药膏的效果是最好的!”
颜泽坐在前排偷笑,转身看向斯南正要狠狠数落一番,话到喉咙却在看见斯南神游物外的表情时硬是收了回去。
斯南侧着头,唇角紧紧抿着,全然忘记了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小娴和颜泽煞有其事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个泛着白光的日子里,发生了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生命在那个星期五稍作停顿,紧接着一如奔腾的流水般向已经写好的结局匆匆而去,他无法逃避,永远无法逃避。
当日子一轮又一轮地旋转,当他已经一心一意守候在以安身边,唇角悬挂着她也许再也无法看见的苦涩笑容;当他渐渐接受以安的一切,心中那个在某天闪烁于心的名字就注定要被重复记起,重复遗忘。
刚刚朝他们叫喊的女孩是她么,真的,好久好久没见的娜茜?
“斯南?”
等了片刻,看他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小娴恨恨地咬着牙,手指一用力,一秒钟后满意地听到了斯南痛苦的惨叫声。
“啊——”条件反射似的揉了揉额头,恶狠狠地对准她的双瞳怒斥,“墨小娴!这是肉啊,不是橡皮泥可以随便按来按去的,变形了怎么办?”
咦?手上怎么粘糊糊的,头上的是什么东西?
放下手,白色的药膏像浆糊一般黏在手心里,热气吹过来带着一股消毒的刺激的味道,令他的鼻子一阵酸楚,差点无辜地掉下泪来。
“墨小娴!你不是去买药水么?这是什么怪东西?”
小娴趁机伸手又将食指上的白色药膏抹在他的额头上,恶作剧般甜美的笑起来。
“哎……别动!别动!你刚才不是强烈要求我给你上药么?我都仔仔细细替你擦了,你现在还瞎嚷嚷什么啊!”
小娴对他的愤怒装作若无其事,淡漠地放下手拧上盖子把药膏丢给他,煞有其事地慎重嘱咐,“这个拿着,记得明天早上再擦一次就会好了!阿姨说药水卖完了但是药膏比药水的效果好很多!”
她是想让他明天顶着华丽丽的大白包去上学么,这么一来形象尽毁。
“…还有,斯南你不是学理科的么,脑袋上好像只有皮和骨头,哪里来的肉?”
斯南被她气得脸颊通红,恨不得抬脚把她从车里踹出去。
“斯南,你…哈哈……你这个造型绝对经典,明天就这样去Albert。”
他敏锐地望了下轿车的后视镜,看见额头上像悬挂着绚烂的小太阳,不由分说地抱怨,“墨小娴!你有那么恨我么?虽然我确实比颜泽那家伙长得帅了点,你也不用嫉妒到毁我容吧!”
“我敢肯定药店里一定有药水卖,她明摆着想要整我,将来有你小子好受的!哼!”又一次被捉弄,他向前侧了下身体贴着颜泽的耳朵低声说,“…你好自为之……”
“萧斯南你在说什么?”惊讶地睁大眼睛,两个男生却各自诡异地勾了勾唇角,心领神会的样子。小娴也没再问下去,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以后在学校就安分一点,Albert的MM狗仔军团可不是吃素的。”
“谁想拍就拍嘛,反正我长得帅!”斯南嬉笑着。
“萧斯南!你现在这副尊容若是不慎在众MM面前亮相,我敢肯定Albert十分之一的烈女会为你从观景楼上跳下来。”说的夸张又狠毒。
斯南闷在一边不再说话,脑海中反复出现的记忆让他又一次失神,而此时,颜泽却略带好奇地转过身问她,“拍得好么?不知道是谁传上去的?”
“是一年的夏雨天,传说中被称为‘狗狗女王’的那个人。”
“这个小妹妹很有意思。”
“她应该是个充满诗意的女生。”她拨弄着绒线帽子的边缘,低着头认真猜想。
接近五点的时候Caidillac拐入转角停下来,小娴轻轻打开车门对斯南和颜泽说了再见。手指触碰到车的时候感觉手感不对,这才发现刚刚钻进车里时为何会有异样的感觉。
“泽,你又换车了?”
“恩,那辆旧的放车库了,这是Caidillac的最新款,Outstar。”
“哦。”她随意应了一声,退开几步对颜泽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家小心。
“邓叔,走吧。”
Caidillac开出很远后,小娴抬手拉了拉肩上的背包,凄冷的风吹过来灌进她的脖子,冷彻心骨。
在他身边,永远那么安全而温暖,没有委屈没有难过。只是每一次她都感到彷徨,他们彼此间的距离,似乎有着穿越南北两极般的遥远。这或许是她一生都无法改变的,所以祈祷这距离可以被永远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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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叔,明天把这款车退掉吧!”
邓叔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的笑容总是非常和蔼的。
“为什么把它退掉?才买不到两天啊!系统又没有出现什么问题!”斯南在这时猛地回过神,不冷不热地说,“况且我觉得这比那辆好很多啊,Outstar很酷!”
“你小子总算清醒了?”他平静地望着通向远方的路,低声喃喃,“我不想让小娴感觉到差距。”
听到这么干脆认真的回答,斯南便立即打消了将车留下的念头,在后座上坐端正,好久都没有说话,仿佛在等待对方另一个解释。
良久之后,斯南将头沉重地靠在软垫上,低声说了句,“泽,你是真的爱上她了,你要好好爱她的,一定要……”
在心情没有平复之前谁都没有打破沉寂。谁都知道,沉寂牵引着未来漫长的人生,和心痛惨绝的过往。
“刚才在想以安么?”颜泽没有回头看他,漫长的路,冗长而沉痛的记忆让他无法提高声音说话。
车子里安静无声,他在反光镜里看见斯南抿着苍白的唇角摇了摇头,继续沉默着。
原来彼此之间还是有很多东西是无法当面说的,譬如那个叫以安的善良女孩,譬如他们共同记录下来的那个黑色星期五。
不是怕对方泄露心中的秘密,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秘密,而是他们都心知肚明,说出一个字就会让悲伤和痛苦重来一次,即使在那个泛着白光的星期五之前他们曾那么自由而快乐地在Albert的樱下大笑着。
清晰地记得,初中那三年,他们三人无比美好的回忆。以安,斯南,颜泽,众所周知的Albert初中部三剑客。
梦想在彼此身体里疯狂滋长,他们携手进入Albert高中部,约定三年后一起去法国。只不过上帝像孩童一样爱开玩笑,当灾难降临时谁都没有察觉。
钢琴声在指尖静静流转,他依旧在礼堂里弹奏动听的古典乐。听到灾难时他按着黑白琴键的手指处苍白得透明,脸上瞬间失去血色。
是的,那个黑色星期五,实在……太过于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