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托克电台RADIO BARTOK,这是一个电台的名宇?它存在于我们每一个姐妹高傲的、流亡的身体内,开始播音,命令我换下唱片机里的张梅特纳的钢琴唱片,回到寒雾中的布达佩斯老广播电台大楼。天才的漂流总是隐秘的,而我读的那本书《船夫日记》的作者,还没有被允许把手稿和他自己更羞于说出的麻烦寄给出版社。我开始对张非巴托克的唱片进行流亡聆听,在个叫巴托克电台的被黎明录音了的地址。
手头有两张珍珠版的巴托克弹巴托克的历史录音。听作曲家本人弹自己的作品的好处是,他所遵循的不是钢琴家的法则而是作曲家的法则,就是说,在作曲家的由安静转化为发声的过程中,钢琴家关注的是声音,而作曲家关注的是那他在纸上“没有完成的地址”,也就是说,作曲家往往没有力量把那个缪斯最后的地址写出,而等待钢琴家如同潜行者那样去找出那个神秘的被上帝借用过的存放聆听奇迹的地址。或者,我们在作曲家本人亲自演奏的音乐会上,往往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天光陡现的一刻。
最近,在狂听作曲家本人的钢琴发声,比如今天就听了拉赫玛尼诺夫的自弹己作,前俄另一位最重要的流亡钢琴家梅特纳的从未发行的历史录音,还有十几分钟的斯克里亚宾弹斯克里亚宾,那种来自作曲家本人的认知之光连天才的索弗隆茨基都无法诠释。梅特纳是流亡异国的白银时代最重要的作曲家,他的霣要性一直是被遮蔽的,多年来,他也直被视为是一位二流的作曲家和钢琴家。他的钢琴作品异常艰涩,难于进入。他让我想起了曼德尔施塔姆的诗歌,想起了茨维塔耶娃私人信件里降蔽的》被刻痕的钻石,内在的光只在内在的亊物状态中。
有意思的是,前面提到的这几个人,都曾是彼此的同学,但他们作品的声音文本和意识录音是如此不同。斯克里亚宾过早地离去,他的比弥撒还要黑的黑钻石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女婿和钢琴代言人索弗隆茨基弹奏的肖邦。而拉赫玛尼诺夫离开故国,视流亡为自己的宿命,他的浩大的乡愁不是过时的浪溲主义的,而是过时的流亡。所谓流亡,就是选择使自己过时的一种最重要方式。流亡将国家推向故国,流亡改变一切:身份,护照,口音,演出音乐会海报上的地址和曰期,还有贫困、孤独。但是,即使拉赫玛尼诺夫本人将自己视为流亡的代言人,他的音乐也将这一刺目的流亡减弱为乡愁,以至于日后的苏联钢琴家里赫特在演奏他的作品的时候,不能把握那燕子飞向何处的巨大孤寂感,而加入了过多的乡愁的味道。
和前两者不一样的是,梅特纳在音乐史上的地位没有他的“著名的”同学们重要,但他却拥有他自己独特的钢琴国土。在听了他的3张自己演奏的作品录音后,我最突出的感想是,在艰深晦涊的梅特纳钢琴流亡世界里,他保有了白银时代完整的、不走样的文化复兴圣火。而所谓流亡感,就是对文化传统的本质追叙,所以,他的流亡不是离开国土意义的,不是剌目的,而是一种如巨大水晶的但丁状态。换言之,梅特纳的流亡不是个人的或是政治性的不同政见的流亡,而是一种白银时代文化复兴的流亡状态,他的流亡不是离开的火而是被重新用另一地址雕刻的水晶。这让他的钢琴发声初听起来不重要,晦涩甚至乏味,而再听之,才能被那种本真性的安静文本连接到新世界那地平线的疼痛点上。基于梅特纳的钢琴作品的这一特殊的流亡性质,所以有多少个钢琴家来倾其一生演奏梅特纳都全然不得要领,只有听了梅特纳本人的演奏,你才能找到那个钢琴家的流亡之魂。
考虑一下白银时代最主要的天才曼德尔施塔姆晚期趋于破碎的诗歌,以及流亡处女吉皮乌斯那缝纫大海般的亡灵的烈火之针,是有必要的。梅特纳的流亡经历比这两个人更知识分子化和非俄罗斯化。梅特纳一生中最重要的创作时间迁居在德国、法国和英国等欧洲“声音地址”,他的创造思想也和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思想家舍斯托夫等人息息相通。他的音乐完全复现了俄罗斯白银时代的昨日盛塊。流亡者往往是找到了真理的喧嚣的人,而梅特纳的意义在于,他找到了流亡那最艰涩的安静。这样的背景下,在听了APR公司录制的3张梅特纳自弹钢琴唱片之后,我对白银时代的认识有了全新的改变。梅特纳是把流亡和被迫迁移本身转换为自己的祖国的人,流亡本身就是国土所在(因为流亡者本身就是使者,这是缘于流亡状态的一个最基本的概念)。而在欧洲的学术环境里,我们也重新经历了如在俄罗斯本土那样的。
早期是以天才的诗歌群落令人震惊,到后期几乎全部的诗歌天才凋零禁声,而由梅特纳的钢琴雅各以及舍斯托夫等人的格言性质的灵魂抵抗发音这两个不同阶段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