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摸了摸震的发麻的手,心中暗暗吃惊,这莽汉好大的力气,他可是在南少林门下苦练多年,比起手下那几名伙计都是强上不少的,这点,老猴子他们也是相当清楚,看着张贵竟然被那莽汉震退几步,而那汉字只不过手中的锈刀断做两截,握着半截断刀兀自瞪着铜铃大的双眼狠狠的看着张贵,他似乎也在奇怪,这个冬瓜也似的胖子怎么就能削断自己的宝刀,当下也不敢再上前,只是怔怔的站着。
那跪在地上的汉子见到弟弟的刀都被劈断了,哪里还管到底谁强谁弱,一把跃起扯住莽汉陪笑道:“几位好汉,俺这兄弟不晓事…”张贵打断了他的絮叨,沉声对老猴子道:“老猴子,你把你的刀给他。”
听张贵一说,几个伙计和李剑他们都微笑了起来,想来这老板对这个莽汉起了收揽之心,老猴子随手把手中单刀抛给那莽汉,莽汉接过单刀左看看老猴子右看看张贵,一脸不知所措的迷茫,他那兄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紧紧的抓着莽汉。
“你这莽汉,力气不小,再劈俺一刀看看。”张贵上前了几步指指莽汉。
“这怎使得?”莽汉那兄弟赶忙把他往身后扯去,一边笑着对张贵道。
“你不用管,俺看他这般力气若是跟你落了草未免可惜,要再能砍赢了俺,不如跟俺去做些买卖。”张贵是个练外家功夫出身的,跟这莽汉对了一刀便已基本能肯定这莽汉乃是天生的神力,如此的人才正是修炼外家功夫的良才美玉,只是看那莽汉似乎有些愚钝,听了张贵的话却是半点反应都没,仍自愣愣的杵在他兄弟背后。
“有甚么使不得,莫非你兄弟只是草寇之辈,无胆蟊贼。”张贵嘿然一笑,使个激将法出来。
那莽汉到底不是傻子,这句话却是听得懂的,不禁怒吼一声,一手拨拉开兄弟,一个力劈华山式向张贵当头砍了下来,张贵有了前次的经验,不敢托大,短剑一横,刀剑相交,火星迸射,几乎全力迎敌的张贵再次被砍退一步,虎口震的直颤,那莽汉低头看看,此次的刀却没有断,顿时扬刀再砍,再格,再砍,再格,莽汉连续的三刀几乎将张贵短剑砍落,周围几名伙计见状不妙,连忙冲上里抵住莽汉,不让他再砍了。
张贵急忙将短剑换到左手握住,右手震颤不已,根本无法再握住任何物事了,只见他脸色煞白的喊了一句:“好。”莽汉本欲再劈,却被他兄弟一把拖住,此时听张贵叫好,脸上不禁也有些得意之色,瓮声瓮气的道了一句:“胖老儿,可吃的俺三刀么?”
这一声胖老儿直叫的张贵七窍生烟,火冒三丈,他大怒喝道:“你这厮,俺刚才试你力气罢了,且看俺徒手打翻你这直娘贼。”说罢将左手短剑一丢,揉身而上,莽汉哪里管他,仍是一刀砍下,不料此番却是砍不到张贵了,也不知张贵使了什么手段,莽汉砍了一个空不说,手中单刀早被夺去,后面一股大力涌来,顿时跌了个狗吃屎。
“光是一身蛮力,哼”张贵狠狠的在莽汉背上踏了一脚,不屑的笑骂了一声:“不过却对俺的脾气,不如就跟了俺走货吧,在此落草哪里是什么正道。”
“胖老儿使诈,俺不服。”底下被张贵牢牢踩住的莽汉脖子一梗,高声叫道,他那兄弟却是比他明白多了,辟头便给他一掌:“愣子,你哪里是好汉的对手,在这里胡叫些什么?”转头又对张贵道:“俺兄弟哪里愿意落草呢,日后便听好汉的差遣。”
“莫叫什么好汉好汉的,以后就叫东家吧,哈哈,起来吧,跟俺说说,你们都叫什么?”张贵早就想收个弟子,见这莽汉无论力气脾性都颇符合他的胃口,此刻竟是动了收徒之念了。
“俺叫大缸。”那机灵些的连忙答道,一边又伸手拱了拱那莽汉。
“俺,俺叫二缸。”莽汉不情不愿的拍着身上的尘土。
就这样,满怀大志要占山为王做一对非常优秀的山贼兄弟第一次买卖便砸锅了,而他们的马车也再没办法坐下这么多人了,一行人只好一半走一半坐车的向北赶去。
作为马童的李剑自然是只有跟在马后面走的份,和他一起的便是才被张贵收罗来的两兄弟了,李剑对于步行自是毫无感觉,而他看这兄弟两人却也相当习惯这样的长途奔走,李剑暗想,若到后世,两人可都该是马拉松的种子选手呢。
与这两兄弟同行倒也不寂寞,那二缸一向木讷,整日里都不会说什么话,那大缸倒是个话筒子,一路上有的没的跟李剑絮叨个没完没了,李剑一边心不在焉的应付着这个话痨,一边在心里好笑,这对活宝可真算是天地间异物了。
穿过湖州前面便是江湖中人谈虎色变的太湖了,百里太湖上啸聚了无数的盗贼豪匪,历任知平江府皆不断剿灭,却不料越剿越多,尤以东山,西山两座大岛之上的太湖帮为患最重,而所谓太湖的匪首钱和子也是发了泼天大胆号称当年钱王之后在吴越地面上横行一时,张贵哪里敢惹这样的凶人,只好放弃那易行的水路仍走陆路北行,一路紧赶,到的日落时总算是平安的绕过了太湖,到的了茅山脚下一个小镇。
别看这是个不大的地方,打尖歇脚的客栈倒还真不少,张贵选中一家大小适中的客栈走了进去,在笑的让人有些害怕的小二带领下,八个人围着桌子便坐,为啥是八个人呢,那可怜的李剑和李大炮自是先去安置老马了。
华灯初上,这弹丸之地竟是个相当富庶之处,也不知此处的百姓干的什么营生,几乎家家户户都点起了油灯,引得李剑和双缸兄弟一阵侧目,不过张贵等人想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自顾自的吃喝起来,李剑正要追问李大炮这里的异状,警兆突生。
一个胡须花白,生的獐头鼠目的老头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身上如同乞儿一般衣衫褴褛,腰间却挂了一个老大不小的一个钱袋,摇摇晃晃间不停的传出银钱碰撞之声,走起路来有些驼背弯腰还连连的咳嗽着,众人只当是一个病老儿,李剑却仿佛有着一种本能,他能感到这老头身上极其危险的力量,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老儿径直走到他们的邻桌,有气无力的喊着:“浚槽儿,给俺上几斤老酒来。”这句浚槽儿叫的自然是小二,不过却并非吴人的口语,而是西北之人惯用,虽然当世的人口流动相当频繁且规模也颇大,不过在吴越之地看到一个西北老儿却也是件希罕事,这桌人不禁向那老儿多看了几眼,李剑却是目不转睛的注意着自己的饭碗,心中暗暗着急,这老儿只怕是冲着自己这帮人来的。
“看个鸟”老儿看似病入膏肓却是暴烈的很,白眼一翻便向几人骂了过来,张贵也是老江湖了,见状心中一动,赶忙将那神秘的包袱往自己屁股下挪了挪,稳稳坐住。
几个伙计经验老道,看出些蹊跷,哪里敢搭话赶忙回头跟桌上的饭菜搏斗起来,叵耐那大缸却是个忍不住寂寞的话痨,此刻已有好一会没有说话,闻言哪里还忍得住,笑道:“老丈如何这般大火气,可不知火旺伤肝么?”
老儿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大缸,咂咂舌道:“好个不知死的臭小子。”说罢嘿嘿一笑,顺手一捞,也不知从哪里捞出一支鸡腿啃将起来。
“兀那老汉,好生无礼,若不是看你入土半截,定教你…”大缸牙齿一呲,一脸凶悍想要吓唬吓唬这老儿,老猴子在一旁赶紧挟起一块肥肉往他嘴里塞去,直塞的他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下来。
“呸,呸”大缸哪里知道嘴里塞的什么玩意,赶紧吐了出来一边用手往嘴里拨拉起来, “哈哈,好大的肥肉都不吃,真是没口福啊”。见大缸的窘样,一桌人纷纷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剑却没有笑,他偷偷的盯紧了老头,只见老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般双眼放着光,一边不自觉的向他们这里走了过来,坏了,李剑还以为那件神秘的货物被老头发现了,手中暗暗的运起道力待那老头动手便给他迎头一下。
不过老儿却并非朝张贵走去,而是走到了大缸身边,也不顾众人惊奇的眼神和大缸瞪大的牛眼,径直的抓起了他的右手,仿佛守财奴看见了金山一般反复的抚mo着,一边嘴里还不住的嘟囔着:“好啊,好手啊,真是天赐的好手啊。”
大缸被他摸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连忙一把甩开了老儿大声道:“直娘贼,老汉,你做甚么?”
“小子,你这只手可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快过来,让老儿再好好看看。”老头脸上现出几分期许之色,仿佛小孩子的玩具被人拿走一般。
“什么手啊手的,老汉,你莫非是疯了?”大缸嚷嚷道,这也难怪,这老儿一会功夫嬉笑怒骂的戏都做全了,颇有些疯疯癫癫。
老头也不理他,只是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他的右手,眼中渐渐的露出狂热之色,不过一会便又显出一丝犹豫,如此数番,老头牙齿一咬,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挺直了身躯道:“你们可识得老儿。”
李剑察觉到张贵似乎有些颤抖,把屁股又狠狠的往凳子上磨了磨,眼中似乎也有些惊惧,不过却仍不答话,看来,这张贵也许已经猜到了这老头的身份,而且这老儿的身份也足以让他害怕,李剑不禁暗暗的戒备起来,老儿见众人均一脸茫然,不禁撇了撇嘴,自是有些不齿众人的见识,只见他右手微动,仿佛变魔术一般,一会扔出几钱碎银,一会摸出个鸡蛋,一会掏条腰带,随着二缸一声大叫,抱着裤子跳到一旁,众人终于明白了,眼前这些东西竟全是老头眨眼间从几人身上取来的,纷纷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而张贵更是面如死灰像是咬尽力把整个人一起坐进凳子一般缩做一团。
“贼王,贼王”老猴子惊声喊了起来。
李剑一直紧紧的盯在老头的手上,而当老头动手的瞬间,他竟然只感觉眼前一阵模糊,怎么也没能看清老头是如何出手的,不禁惊骇无比,他自入天道便自信可以掌握自己周围一切事物一切变化,他的眼睛早已没了视觉停留这回事,他从来不相信还有什么动作能逃脱自己的眼睛的,老头快到极限的出手完全不能用快若闪电来形容了,这是李剑第一次看到人的动作能达到这样可怕的一个速度,原先天下无敌的自信立刻降了几分,心中暗暗对自己道,李剑啊李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可真是太小看了天下奇人异士了。
“小子还有些见识。”老头停止了动作,而他的右手就像从来没有离开众人的视线一般静静的放在原处,众人哪有李剑的眼力,在他们的眼中,老头的右手就是根本没有动过,老头看着张贵笑笑道:“此番本来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只要你把这个伙计送给我,我就不沾那东西。”
李剑叫一声好险,也不知大缸到底哪里被老头看中了,若不然,在这老头的空空妙手之下,只怕自己也是无法保住那件货物,想到此处,不禁对那神秘东西有了一丝好奇,到底是件什么东西,竟引得这个贼王亲自出手。
张贵则是早便猜到了老头的身份,见识了他的无边妙手,头上更是冒出一阵冷汗,若不是在众人注目之下,只怕早就趴下身去抱着那东西了,尽管那也是徒劳,此刻听老头说可以放他一马,不禁大喜过望,连声道:“随你,随你,前辈只管带走他。”
大缸已被老头的手法吓的定住了神,现在听张贵几声乱喊仿佛惊醒一般,冲了过来对张贵道:“东家,东家,俺可不跟这偷儿走。”却被张贵一声呵斥:“什么偷儿,这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贼王老人家,现在他看中你小子,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呢。”言语中倒真是充满了羡慕之情,看来这贼王威名还真是响亮无比。
“臭小子,若不是你天生了这只做贼的手,俺可不舍得那件东西。”老头儿恋恋不舍的朝张贵的屁股下看了一眼,直看的张贵一阵发毛,挪了挪已经无可再挪的屁股,老头儿讥笑一声:“莫挪了,屁股要粘住了,哈哈,放心,老儿说一不二,反正那件东西俺也没甚么用处,倒是今次能找到这只好手,真是不枉此行呢。”说着,老头又双眼放光的打量起大缸的右手来。
李剑嘀咕一声“什么妙手啊,看来看去,大缸那只手也没什么特别嘛!”那老儿一把抓过大缸,转头笑眯眯的道:“小子,你知道什么,看看这只手,长而不瘦,柔而不软,干而不糙,大指二指稳定善动,真是百年不遇的贼手呢,也只有这样一只手才配得上老儿一身功夫。哈哈。”大缸还在那里不依不饶的挣扎着,冷不防那边二缸一把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老儿“老汉,放开俺哥哥,俺不让哥哥跟你走”言语中竟带上了几分哭腔,他转头又对大缸道:“哥哥莫要跟这老偷儿去啊”。
张贵连忙使个眼色让老猴子几个扯开二缸,不料两兄弟此时却是发了蛮劲,各自牢牢的粘在一起不肯放松,老头一看无奈的紧,自己在江湖上独行一生,此刻动了收徒之念却不料遇上这两个憨人,只得道:“罢罢,俺老儿孑然一身惯了,也懒得带上你到处走,不过天赐之徒俺老儿却是不会放过,这样,老儿随你们一道,免得你们兄弟分离。”
两个兄弟见到抗争有了效果不禁呵呵的傻笑起来,那边张贵却是一脸苦相的又挪了挪屁股,这样一个贼王在身边,他怎么放的下心哦,李剑倒是大大的松了口气,有这样一个贼祖宗随行,看来以后的路途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小贼光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