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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四十四 水漫金山(上)

老贼王的眼睛是非常毒的,远远超过了自己,李剑以最快的速度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只看了一眼,便能够看出哪个人身上有多少钱,就连那些钱大概有什么用他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也许是不习惯和旁人一起上路,他迅速的进入了师父的角色开始训练起大缸来,大概是希望这个徒弟能很快的学会他的偷窃本领而让自己恢复自由之身,而大缸这个看似笨拙的汉子也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只一天功夫,众人的眼中便已隐约看到了一个小神偷的影子,也许,大缸真的是天降贼手。

老贼王甚至根本没有按一般的方法教他,也根本没有对他进行什么基础的培训,直接的看准了谁便让大缸上去试手,大缸出色的心理素质和那只稳定的右手让每个人都惊叹不已,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连续得手三次,引得众人笑骂着,这小子还真是块贼料。

大缸在一阵兴奋之后似乎也开始喜欢上了这份工作,他发现当自己的右手伸进别人的腰包或者怀中掏出些什么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颤栗,兴奋,刺激,不过正当大缸准备再次享受这种感觉时,他那只天赐的右手被一只坚定有力的手牢牢的抓住了。

这一箍险些把大缸的三魂七魄都给箍出来,那只手只如一把铁钳一般狠狠的夹住了他,疼的他差点没哭出声来,身后的老贼王见到他不知死活的向这个人出手本已打定主意让他吃些苦头,此时见势不妙连忙一跃上前一掌向那人轰去。

贼王出手非同小可,抓着大缸那人起先毫不在意,待到掌风及体,突然惊觉,连忙撒开大缸匆忙的对上了一掌,一声轻微的闷响,那人轻哼一声却是吃了点亏,待李剑等人上前来时,这才发现眼前赫然是那日在田家的方世玉一行人,张贵那日睡的如死猪一般自是不知,李剑却是早便猜出了这几个人的身份,那方恨武应该便是方七佛之后,而这个病殃殃的年轻人自称方世玉看起来又是众人之首,他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不是方腊的后人还会是谁。而这与老贼王对上一掌的黑衣中年汉子不就是那日在树林中被白素贞赶走之人么,此人武功绝对是一流的高手,如此情况在贼王手下不过稍逊一筹,着实强悍。

“哼,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时老贼。”黑衣人冷哼一声,一点也没把贼王放在眼里。

“嘿嘿,难得俞小子你也肯从窝里出来了啊”贼王一脸笑嘻嘻的道,见那俞左使有些蕴怒,眼睛转到两个方姓年轻人的身上,略莫打量几眼,到了他们跟前轻声道:“嘿嘿,俞小子,今次贵教真是倾巢而出啊,这两位哪个是大魔王之后啊?”那俞左使脸色陡变。

“时老前辈不愧是江湖上的万事通,咱们以为隐秘的很,却是逃不出老前辈您的眼呢!”那方教主随手扇动着那柄铁骨纸扇微微笑道,似乎毫不在意被贼王揭穿了身份。

“嘿,小猴儿,真会说话,看来两个小子没把你个猴儿往好里教啊。”这句话说的那方教主也有些不自然起来,眼前这老儿还真是知道自己教里不少的事,他仰天打个哈哈,道:“前辈哪里话,小子可是个厚实的好人,绝不敢做些什么偷鸡摸狗作奸犯科的坏事。”一脸轻松的讽刺起老贼王来。

“好你个小猴儿。”贼王佯怒一声:“当面骂人,俞小子,你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坏猴儿的。”

“时老贼,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是你的贼子贼孙偷到我这来了,今天卖你个面子,以后长点眼力劲。”俞左使不理老贼王的戏谑,冷冰冰的扔下了几句话便要离开。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李剑和老贼王不禁偷偷一笑,那俞左使似乎听到贼王窃笑之声,连忙往怀里一摸,脸色一沉,愤愤的道了一句:“好个老贼,还是着了你道。”

旁边的方恨武一见左使被盗便要转身欲跟贼王理论一番,被他一把拉住:“算了,不过一个钱袋,老贼规矩向来不还他偷去之物,且向来跟本教无甚过节,莫要平白惹了他,走。”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恨恨的向后望了一眼洋洋得意的贼王一眼。

贼王掂着手中的钱袋嬉笑着向大缸道:“臭小子,你那些微末道行也敢胡来,今次晓得厉害了吧。”

大缸苦着脸:“老偷儿,俺知道厉害了,你赶紧教俺吧。”

“嘿嘿,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要练偷,就先要练功夫,不然失手的时候就像你刚才那样轻则断手重则送命呐”唬的大缸“啊”的一声他才又笑着继续道:“想练好功夫呢,叫一声师父来听听吧。”

大缸此刻满脑子都是被人打断手的恐惧,哪里还会吝惜这句师父,而当这声师父叫出口之后,江湖便又多了一个小贼王出来。

夜渐渐有些深了,初夏的夜里颇有些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香气,李剑在床上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似乎心中总有些忐忑不安,这种烦躁是危险的预兆,李剑渐渐有些寒意,今晚难道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镇江地面,张贵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放弃了诸多捷径一路走的全都是官道大路,打尖时大多找的也是城镇中旅人颇多的客栈,而贼王也是几乎寸步不离的和大缸二缸待在了一起,按说不该出什么事吧,李剑暗暗的安慰了一下自己,然而不管他怎么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那股说不出的异样感觉总会突兀的显现心头。

金山寺大殿前

“法海,快将我家相公放出来。”柳眉倒竖横剑矗立的小青向对面的几名和尚怒吼着。

“哼”闭着双眼的法海重重一顿手中很少出现的九环锡杖:“钟二,你父兄妖言惑众,犯上作乱,官家有旨,凡钟氏后,一律诛绝,你莫要怪老衲。”

在朔朔江风中白衣长剑的白素贞怀中抱着儿子一脸平静道:“几位禅师均乃有道高僧,天下闻名,今日竟欲一起为难小女子一人么?”

在场的几个僧人果然是集中了南朝的数位高僧,径山宗杲,天童昙华,金山道月的几个弟子正相,正妙,正月,当中的则更是已隐为天下高僧之首的法海,除了昙华外,几乎个个都年过半百,此时被白素贞一句以众欺寡说的纷纷有些羞赧起来,总算是佛法精深,没有脸红却也不禁各自念了几声佛号。

“钟二小姐,出家人本不理俗事,奈何事关国柞,我等也无法置身事外,莫若二小姐束手就擒,往朝堂面君,官家宽仁,当可免你死罪。”天童昙华气定神闲的上前劝慰道。

“宽仁?”白素贞冷笑一声不理昙华,对着法海道:“法海大师,父兄不测之时钟二便早料到今日,只是我夫我子不过凡夫俗子,籍籍小民,出家人有好生之德,只望大师能放了他们。”

法海早年在钟相手中吃过大亏,差点没被道法无边的钟相打死,心中已是怨恨非常,近年又修炼天眼佛杀大法,性子越发暴戾,道月死后再无人制他,哪里还有什么高僧的慈悲心怀,此刻听到白素贞的话,不禁立刻勾起心头旧恨,双目一睁,怒喝道:“逆党之后,还说什么好生之德,莫不知当日你父兄为祸荆湖,害杀多少百姓么?”

法海这一睁眼,白素贞猝不及防,心头如受重锤,法海的厉喝之声也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轰入她的身体,一阵血气上涌,白素贞顾不得自己连忙运功护住怀中孩儿,那孩子倒也睡的沉实,竟未被惊醒,兀自熟睡,对着那小小嫩脸她轻柔笑了一下,待抬起头来,却是双目血红,满脸厉色。

“法海,我父兄之事,人神共鉴,哪里做过什么残害百姓之事,倒是你家宽仁的官家将穷苦的义军杀了个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么?”

钟杨起义六年,与官军争斗无数次,死伤自然不在少数,两度的失败使得被杀被俘的更是多达十万之众,而即使被俘的也没什么好下场,在后来的抗金前线,被俘的义军总会被安排到最前面,时至今日,当年钟杨义军早已所剩无几了,一般的和尚不知道,他们这些所谓高僧,尤其是天道盟的高僧们自然是心里有数,听得白素贞如此一说不禁又低头念佛起来。

“妖孽,妖孽”法海气的抖抖嗦嗦的连骂几声,脸上尽是暴虐凶残之色,哪里还有半分高僧的样子,“妖孽,休得信口胡言,今日老衲便要送你去炼狱洗清罪孽,阿弥陀佛。”说罢竟是毫不顾忌白素贞怀里的孩儿,手中锡杖挟着风雷之声当头砸了下来。

“好个无耻的臭和尚”那边恼了小青,蛮腰一拧,看似轻柔飘忽的一剑刺了过来,法海哪里会看的上她那点玩意,只道随手一挥,凭自己金刚不坏的铁掌还不一掌打了她个稀烂,然而那剑到的跟前白光乍闪,剑气四射,法海一个不防,险些被刺穿掌心,多亏他一身佛功精湛无比,心念动出,锡杖随即变向,堪堪抵住小青凌厉无比的一剑,饶是如此,一缕胡须被迎风割去,法海勃然大怒:“妖女使诈。”

“呸,臭和尚自己蠢。”小青一剑不中,立刻往后撤去,回到了白素贞身旁,刚才锡杖和自己长剑相交之下,她便清楚了这个和尚绝对不是她能对付的了的,如此可怕的力道即便小姐也不一定是他对手,哪里还敢造次,不过这嘴头上的功夫却是输不得,几句臭和尚一叫颇为过瘾,不禁贼秃之类更加难听的也就顺出口了。

法海身后几位高僧这叫一个尴尬,眼看这法海佛门高僧风范尽失,像俗人一般和这丫头对骂不说,这丫头的话也忒毒了点,什么贼秃的不是将自己也骂了进去么,这一来,几张老脸可挂不住了,径山宗杲最是脾性火爆,顿时一声狮子吼震断了小青连续不断的贼秃之声,这次白素贞可早有准备,护住了孩儿的双耳,一边将小青拉了一下,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敌人是越少越好而不是越多越好的道理她是清楚的,小青被宗杲一声狂吼震的头脑发颤,再被她一拉顿时噤若寒蝉的不敢再说了。

“妖孽,吃老衲一杖。”法海大喝一声,锡杖一顿,杖首冒出一阵红光,被法海掷了出来,长长的一杖疾如奔雷眨眼便到白素贞眼前,面对如斯沉重迅疾的一击白素贞不敢硬接,长剑一点杖首,借力疾退,不料长杖仿佛有人操控一般仍不停来势,凶猛的追击了上来,白素贞精研道术,对于武功一道荒废已久,哪里经的住这势大力沉的一杖,长剑再次架住杖首,一股巨力沿着剑身轰入她的体内,顿时五脏六腑仿如移位,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白素贞喉头一甜,“扑”的吐出一口鲜血,好在这口血倒不是白吐,鲜血沾到剑身上,长剑一阵乱颤,青光大盛,仿佛出水蛟龙一般脱离白素贞的掌中,径自飞了起来狠狠的切到了锡杖上,眨眼间,青红光芒交相闪烁,每一声交鸣都响撤四方,白素贞趁此用道术封住了孩儿六识,交给了小青,这六识可不是随便封的,封的太久是有危险的,这也是白素贞直到此刻危急万分之下才动用此术。

天空中剑杖相交,仿佛两道电光一般,渐渐激荡起一阵风云变色,而白素贞御剑功力显然还是逊于法海御杖之力,长剑初时的凶野此时已被锡杖完全克制了,慢慢的落了下风,然而长剑不甘心失败一般,剑尖仰天冲上,直入云霄,发出一声呜鸣,似乎是悲哀之极而又混杂着不甘和不屈,锡杖也明白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向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地面方向缓慢降下,似乎要依托大地来迎接着来自天空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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