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懒洋洋的从树木间飘起来,鸟儿扑棱着翅膀纷纷飞回了家,惊散了刚刚升起的云雾,一块块散开来了,重又回归树木间。日光渐渐的暗下去,太阳就要下山了,可惜,没能看见火烧云。一只松鼠快速的窜过宁可的脚尖,吓得宁可直跳脚,那松鼠倒是毫不觉得惊扰了别人,顺便还绕着隋便打了两个圈,惹得隋便呵呵的笑起来。
三个人已经走了很久了,但是始终都在乌龙山里打转,甚至有越走越深入的趋势。刘子敬有点失望,但其实也可以算是在意料之中,所以倒也并不焦急,只是漫不经心的跟着隋便两人的脚步。让他吃惊的是,似乎隋便也一点不慌乱。“现在一个八岁的小孩子都这么镇定了吗?”刘子敬也有些怀疑,一个八岁的孩子,在山里迷了路,尤其是还是在一座平时闭着眼睛也能够找到路的山里迷了路,难道就一点也不会惊慌吗?“难道是他故意绕路?”刘子敬这么想着,不由自主的就笑了出来,“我真是疑心病太重了,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罢了,或许是因为家教的关系,性子沉稳了些,但说到故意绕路,一个小孩子,该不会有这种居心吧。”又看了看紧紧抓着隋便衣角,小心翼翼的就是突然有一片叶子落下来也要小小的压低了声音尖叫一声的宁可,刘子敬更是觉得自己太过多心了。“我今年也不过十八岁,居然就跟中年人一样多心了。”刘子敬自嘲的笑了笑,师傅常说自己跟着干爹的时间太长,受了干爹的影响,如今看来似乎有些道理,居然怀疑两个才七八岁的孩子。这样的年龄,又是富贵人家,正是在家人长辈膝下承欢的时候,肚子里哪里会跟大人一样,转着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世上的乌龙山其实很多,便如湘黔边界的乌龙山、平凉乌龙山、就是石头城也有一座乌龙山,都是风光极好的地方,只是若是气势雄浑,还是要数严州府乌龙山,这山也称小岱山,不过泰山的一半多点,气势却只略逊泰山。乌龙山坐落在梅城镇北一公里处,主峰旗架峰高达九百米。刘子敬在这山里困了几天,倒也到了不少的地方。便如南坡的乌龙寺,山上瀑布飞悬,古刹满布,山上道路四通八达,刘子敬便曾在第一天坐在瀑布下修炼,也进乌龙寺参拜了佛像,刘子敬练的功夫讲究渡自身成圣,对漫天神佛倒是不怎么在意的,倒是寺里那老僧,很是有些道行。被困的第二日里,刘子敬也曾想过换个方向出山,或许这幻阵的范围并不甚大。哪里知道他绕着乌龙山施展轻功跑了半天,都到了北高峰,还是没能脱出幻阵的范围。北高峰为乌龙山之支脉,背靠乌龙,面授新安江、兰江、富春江三江,地势险要,有北峰塔,还有圆通禅院和景德禅院。在这两座禅院里,刘子敬也见了几位静坐参禅的和尚,也有几位挂单的行者,只是这些人都是一心清修的,也不曾招呼刘子敬,刘子敬也不好打搅,只略看了看就走了。
这乌龙山历来就是高僧潜修之地,玉泉寺的少康大师便是净土宗五祖之一;又有道明和尚在此讲学,普度众生,道明和尚的佛法修为一点不比少康大师差,禅宗的云门宗创始人文偃和尚便是道明和尚的弟子;更有一座乌龙庙,却不知是何年代何人所建的庙宇,只是此庙神妙莫测,若是虔诚叩拜,便能知人所求何事,是善是恶,若是为善,自然如愿,若是为恶,那人便得在乌龙庙里修满三年的佛法,方能离开乌龙庙,当年宋江伐方腊,传说便是得了乌龙山的菩萨的帮助。当时方腊兄妹练兵的地方,便在靠江一边,如今唤作方百花点将台的,方腊起义的人马就是在此进行了最后一战,结果全部被朝庭的军队灭了。
刘子敬一边想着这几日在山里的所见,一边跟着隋便往前,倒是没有注意到隋便此时正在观察自己。刘子敬其实想得一点没错,隋便就是在带着他绕圈子,因为隋便不敢肯定刘子敬此来是何目的。怪只怪刘子敬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诡异,偏偏就在隋便两人遇险时出现,出现后又随随便便三招两式的解决了危险,随后更是提出了此来是为找宁夫人,由不得隋便不多心。只是隋便也不敢肯定刘子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故而只能带着他到处乱转,也好拖延时间,多多观察。
“刘大哥来这里找宁夫人是为了什么事呢?传说乌龙山多有神异,若是心怀叵测之人,恐怕很难走得出山呢。”隋便一边轻轻的推开身前的树枝,让宁可先走过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看隋便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样,刘子敬直觉得好笑,嘴角咧了咧,到底没好意思笑出声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是师傅让我来找这位宁夫人,我便来了。”“哦?初见面时似乎听刘大哥说那是只野猪精,却不知刘大哥是如何知道的?倒是多嘴询问了。”“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小兄弟也有兴趣吗?”“好奇罢了,倒是愿闻其详的。”“这也没有什么,一般的野猪都是棕毛,想来小兄弟也是知道的。那野猪却是全身白毛,这便是修炼过的了。再则那野猪全身散发出一种气场,只是这种东西,小兄弟年岁尚小,估计没有修过道参过禅,恐怕感受不到。”“气场吗?”隋便想了想,当时感受到的那股压力恐怕就是了,只是自己确实不曾在佛道两家上用过心,却为什么能够感受得到呢?“倒是想要请问刘大哥,这气场是个什么东西,可只有佛道一流的能够感知到吗?”“这气场若是望细了说,只怕说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说得清楚,不过粗略的和你说说罢了。”见隋便点了点头,刘子敬便继续说道,“所谓气场,万物都有气,只是有些强,有些弱罢了。若是气强了,便能透出身体皮肉,满布周身,俗话说的气势、杀气也就是气场的一种。若是武者修到一定的阶段,气血旺盛,就能给人以极大的压力;若是一人官居极品,自然而然的养成了一种气势,那也能透体而出,便是常说的官威了。至于感知,到并非只有佛道一流能够感知的到。既然学武之人能够透发气场,那到了一定的境界,自然也能感知到对方的气场;那官人自然也能感知得到;其实气场一事,人人都能感知,不然何来官威、杀气、王霸之气之类的说法呢?只不过一般人就只能感受到较强的气场的,像那野猪精的气场尚还微弱,一小兄弟如今的年岁,若是学文,只怕离文士还是差了一些的;若是学武,离武士想也差了;一些若是官威、慧眼只怕都略有不及。只有修道参禅之人,只要悟性到了,便是修为不够,眼见也还是有的。”
刘子敬说了许多,隋便都一一记了下来,只是这许多里,似乎没有一件是吻合自己目前的情况的。隋便摇了摇头,也不再想,继续问道,“却不知刘大哥是修道呢还是参禅?又是师从何方高人呢?”刘子敬这时却是听出来了,这小孩子恐怕是要套自己话呢,当下笑了笑,“我的师承确实不能说,家师有过吩咐。至于我既不修道也不参禅,乃是正宗的习武之人,只是我这一派传自上古之时,虽然间有断代,终究是传了下来,只是功法到底不如上古时齐全了。”刘子敬说着又微微笑了,不得不说,刘子敬笑起来确实颇有几分魅力,便是隋便怀了戒备之心,还是忍不住的想要亲近,“小兄弟你倒是不用担心我怀了歹心,我与宁夫人素不相识,只是奉了师命,不得不来罢了,却是不会有什么歹心。家师的吩咐也很简单,只叫我求宁夫人收留几日,不久就会有人持了一幅画找上宁府,家师的要求,不过是希望能从宁夫人手上借了画走,若是实在不能,也没关系。”
见刘子敬如此开诚布公,隋便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讷讷的说道,“刘大哥救了我和表妹一命,我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惭愧,只请刘大哥原宥则个,实在是宁夫人就是小人表姨,不得不小心谨慎些。故而带着刘大哥在这林子里绕了这许久。”“小兄弟还是经验少了些,若我真是居心叵测,如今你就被骗啦。”刘子敬倒是一点不在乎隋便的怀疑,反而调侃开了,“不过我确实怀疑过小兄弟,只是想到小兄弟果然如此少年老成,想我当初这般大时,还是懵懂无知的很啊。”隋便脸微微一红,反问了句,“那刘大哥你可是坏人吗?”刘子敬一怔,想来也是没有想到隋便会问得如此直白,只是他本就问心无愧,自然回得光明正大,“自然不是!”两人相视一笑,俱都开怀大笑。其实刘子敬长得极有亲和力,又是风度翩翩,光明磊落的样子,隋便一早就觉得他不似坏人,只是不得不多个心眼,至此时方才真正放下心来,准备带着刘子敬去见宁夫人。
就在此时,走在前头的宁可忽然大声喊了一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