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炎热的下午,我从老鬼口中得到证实,当年在大茶岭地洞里找到的墓室,的的确确是古族先祖土司王的,而石棺中发出诡异绿光的,正是众人魂牵梦系的玉盒,然而他们却没拿到。
不过事后老鬼他们分析,石棺里的玉盒不可能是解蛊的,相反,那个应该是下蛊的才合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因为意味着真正的解蛊玉盒仍埋藏在某个地方,还有机会找到。可困惑我的是,石棺里的下蛊玉盒到底让谁拿去了?何医生和老鬼都说没有,到底他们谁在说谎呢?一片迷糊中,我突然想到李科长。对!当时他和段武警也在洞道里……可他们是如何避过那群邪恶蜘蛛的呢?
“小荣……喂!你怎么啦?”
也许是被我失魂的样子吓着了,老鬼扬起手在我面前晃动,又用力地拍下肩膀。
“没!没事……有点头晕。”我挤出笑容敷衍了一句。
就在这时,眼前的老鬼突然变得无比狰狞,一张老脸渐渐退去血色,整个人像漏气的轮胎,正慢慢地干瘪、变形,我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他竟然变成后山破墓里那具干尸的模样……
只见“干尸”定定地望着我,丑陋的脸不时抖动,突然往前一靠,接着,一股夹杂着腥味的水雾喷到我脸上……打了个激灵之后,我骤然清醒过来,面前的“干尸”瞬间又变回老鬼。
“你最近碰到什么怪东西没有?”
老鬼一边擦去嘴角的鲜血,一边满怀忧心地问。刚才那阵水雾,正是他咬破舌头挤出来的血。
“什么东西?”我惊魂未定地问,一边擦去满脸的血珠。
“你这样子像是被噬魂了,之前肯定碰到过某种邪物……”
“邪……邪物?”
“嗯!”老鬼突然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拉直,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银针,狠狠地扎在关节位置上,没等我叫出声来,又是一阵乱插,从腹部一直到额头……
“啊!怪了,你怎么中了降头?”老鬼停下手,大惑不解地问:“你得罪什么人了?”
“没……没有啊!”
“想不到啊!就这么个小山村也有能人!”
老鬼感慨地说了一句,突然爬起身来,快步走到前面一块大石头上,凝神地朝山后望去。我不知所以地跟上,循着他的视线,只见连绵不绝的山峰犹如一幅摆满棋子的棋盘,虽然密集,但却错落有致,一层层地,仿佛水面泛起的涟漪。
“啊!好大的灵气……那片山脉叫什么?”老鬼急促地问,苍白的嘴唇不受制地抖动。
“那是龙头岭,岭下就是汇源瑶族乡。”
“瑶族?”
“是啊!属宁远县的地界了。”
“什么!宁远?”老鬼几乎跳了起来,脸色一变,欣喜地问:“是不是前不久报纸上说,暴雨冲塌疑似土司王衣冠冢的那个宁远县?”
“你也知道这事?”
突然间,我好像明白老鬼来湘南的目的,只是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得到消息的,莫非,他逃出洞道之后,一直潜伏在湘南?
“老鬼,我早已经不是警察了,再说,找到劳改场里的内鬼,游戏也就结束了,越狱的事上边是不会深究的,都当你们死在地洞里了,所以咱们不再是猫和老鼠。直说吧!这次找我有什么目的?你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嘿嘿!这个嘛!总有一天会让你知道的。”老鬼收拾情绪,扭头打量下四周的环境,脸凑过来说:“我这次来湘南,就为了找到解蛊玉盒,帮大家解掉七脚蜘蛛的毒咒,当然,也包括你。前不久收到线索,解蛊玉盒就在宁远县那片古墓群里……”
“你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去上报?”
“不怕!我早已是个死人了。再说,我也相信你,因为你也被毒蛊折磨着。”老鬼顿了顿,伸手拔去我身上的银针,一边说:“说句实话,七脚蜘蛛这种毒蛊,是现代医学无法破解的,止得了一时,除不了根,下次发作起来更厉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只是吃些******之类的东西麻醉住而已。”
“啊!”一听这话,我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掏出何医生给的那瓶“特效药”,内心隐隐觉得,老鬼所说并非虚言,也许真如他说的——“中蛊后,我们就成了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老鬼收完银针,把呆若木鸡的我拉回到树下,神色凝重地说:“刚才我发现你身上被人落了降头,而且不是一般的小把戏,很像是‘古巫傩’……”
“巫傩?”这词好熟,我甩甩头,拼命让自己集中精神,突然,我想起那个奇怪的女考古专家。对!她就说过,我在后山破墓里捡到的石像叫傩公,是一种古巫傩……于是,我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前后经过毫无保留地向老鬼讲述,包括被那位奇怪的女考古专家。
“原来是这样!”老鬼脸色越发的阴沉,“这石像应该的一对的,怎么就一个呢?”
“是只有一个,我仔细找过了……对了!那墓壁上还有枫香树的标志。”
“什么?枫香树?你没看错?”老鬼骤然提高了嗓音,尖锐得像被鬼掐住脖子。
“是枫香树,而且和大茶岭那个如出一辙。”
“那破墓你填埋了吗?”
“早就填起来了。”
“快!快带我去看看。”老鬼边说边站起身来。树荫下,他那张皱脸模糊一片,我又打了个冷颤,忐忑的说:“现在去也看不到什么了,挖起来也麻烦,没个三两天搞不定的,还会惊动乡亲。”
“不用的,我只想看看那墓所处的地脉和方位。也许,它就跟土司王有干系。”
……
湘南八月,那是非一般的热,本地有句谚语这么形容——三日无雨晒出火。虽然山里大树蓊郁,但我和老鬼还是汗如泉涌,连呼吸都能感到空气的灼热,两人渐渐放慢步伐。
“老鬼,你刚才说我中了降头,那是什么啊?严重吗?我怎么没感觉?”
“那是巫傩,嘿嘿!等你有感觉就没救了。”老鬼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种巫术虽然没有虫蛊来得直接,但会慢慢吞噬你的灵魂、控制你的思想,到了最后,你会自动钻进墓里去殉葬……当然,想要破解也不是很难,关键是必须先找到根源。”
“啊!殉葬?”
我突然感到一阵阴冷,脑袋又开始嗡嗡作响,一种似曾经历的虚无感缠绕着每条神经,不会吧?怎么厄运老是降临在我头上?根源?难道就是那个石雕?
“歇会吧!我快蒸熟了。”话音未落,老鬼一下瘫倒在树荫里。
“我说,会不会是那个石雕惹的?”
“嗯!很可能。怪就怪在,这傩公傩母怎么就只埋一个呢?”
老鬼半眯着眼,无神地望着天,他和那个女考古专家一样,对这点都有很大的反应,事后证明,他们两人就像能预知天灾的昆虫,早早地感觉到凶险,此刻的后山,一片不祥的阴云正在破墓上空盘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