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能想走就走吗?”
金德康似笑非笑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无痕皱皱眉,没有回头。
“叨扰将军这么久,无痕理应离开了。”
“哦?那怎么也不知会老夫一声,反而不辞而别呢?”
此时是凌晨时分,天空微微泛白,寥落的星辰闪着寒光,金德康犀利如刀锋的眼神较之寒星还要冷上几分。
无痕转过身,微微一笑,道:
“我们的交易已经完成,我想我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哦?是吗?”
金德康冷笑,“不是你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而是你有回去的必要吧!”
无痕笑容不改,脸谱后面的双眼弯成了漂亮的月牙,隐隐有雾气涌动,叫人看不真切。
“回去了又如何,如你所说,我不过是个不知轻重自以为是的小鬼,折腾了这么久,我真的累了,我想离开,就这么简单。”
无痕的语气淡淡的透着落寞,嘶哑的嗓音愈加显得无奈,让人闻之心酸。她是那么骄傲的人,如今却连自己的自由都无法把握。
金德康到底是久经沙场,早已心坚如铁,又哪里会被无痕几句话便说动。当下冷笑连连:
“你这个小鬼,到现在还是诡计多端,我若放你走,无异于放虎归山,你觉得我有这么蠢吗?”
“我诈死就是为了逃脱燕王的控制,你难道还担心我会去投奔他不成?”
“这可说不准。你的心思,我可不敢妄加揣测。”
金德康揶揄的笑,丝毫不肯让步。
“喂,我说老头儿,人家姑娘碍着你什么了,你干嘛不让她走啊?”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无痕金德康均是一惊,想要分辨声音来源,却觉得那声音仿佛无处不在,根本无从分辨。
“谁?”
金德康目光一闪,陡然警觉。
“你别管我是谁,让人家小姑娘走,你说你胡子一大把了,还跟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你还真好意思啊!哎呦呦,我要是你啊,我这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那人絮絮叨叨,声音忽左忽右,专挑难听的说,愣是说得金德康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无痕也不做声,任由金德康在那几乎恼羞成怒。
“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藏头缩尾的算什么?”
金德康强压怒气,冷哼道。
“我又不是什么大丈夫,我偏要敢做不敢当,怎么的,你有意见?”
金德康这才注意到说话的女子。女子的声音说不出的慵懒悠闲,却句句带刺。
“你——哈哈——”
金德康忽然大笑一声,无痕只觉喉间一凉,金德康已经欺身过来,扣住了她的咽喉。
“看来你很想帮这个丫头嘛,那么,我让她死在你面前如何啊?”
“你才不会杀她。”
女子满不在乎的嘟囔一声:“你要是想杀她,还会这么大费周章的想要留住她吗?”
“哼,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杀她!”
金德康残忍的笑笑,手上力道加重,无痕只觉一股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喉间剧痛,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先前无痕一时大意,被金德康趁了空子,这会当真是后悔不迭。被他制在手中,任她有千般手段也不可能使得出来。
女子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似乎在犹豫。金德康手上力道并没有放松,无痕银牙紧咬,嘴角微微渗出血丝,脸谱下一张俏脸早已经泛紫。
“喵——”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一道黑色身影疾速窜出,如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准确无误的落在金德康肩头,还未等金德康反应过来,便觉得肩头一痛,扭头一看,一只浑身皮毛乌黑发亮的小猫咬住了他的肩头。
那猫儿生得娇小可爱,牙齿和爪子却出奇的锋利,此刻它四只爪子牢牢攀在金德康的背上,一双大眼睛闪着蓝色的光芒瞪着金德康,嘴上却是毫不留情,很快,金德康的肩头一片血渍。
“该死的畜生!走开!”
金德康大怒,狠命想要甩开那猫儿,无奈那猫儿仿佛扎根在他身上一般,怎么也甩不开。
“滚开——”
金德康怒吼一声,动作幅度大了点,这一下,手下力道反而松了几分,无痕身形一闪,挣脱了他的束缚,逃开数丈。
那猫儿“呜呜”叫着,还不肯放开,眼睛却冲着无痕扑闪扑闪的,很是可爱。
“愣着干啥?快跑啊!”
刚才的女声猛然在她耳畔响起,不及细想,只觉得身子一轻,侧身一看,一名身着青色粗布衣裙头戴黑纱斗篷的女子一手揽着她的腰,身形如电,向前略去。
走了一段,女子速度慢了下来,最后索性停在了一处小山丘的后面。女子不断地回头张望,大概是在等那猫儿。
无痕此时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她默不作声的摘下脸谱,微笑着在女子面前跪下——
“谢师父救命之恩。”
那女子似乎并不奇怪,缓缓的摘下斗篷,浅笑着看着无痕。
看得出,这女子有了一定的年龄了,眼角虽然已经有了细细的鱼尾纹,但却依然很美,且有着一股成熟的风韵。此时,她凤目含笑,但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怀好意的样子。
“师父打算让徒儿就这么一只跪着吗?”
无痕抬起头,斜睨着女子,轻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女子毫不客气的点点无痕的脑袋,“我还以为你这丫头把师傅我老人家给忘了呢?”
“喵——”
一声轻柔的猫叫,接着那小黑猫便跳上了女子的肩头。黑猫蹭着女子的脸颊,大眼睛里似乎含着委屈。
“乖,不是说你啦!”
女子摸摸黑猫的脑袋道。
“喵——”
黑猫应了一声,眼睛里顿时满是笑意,撒娇着用尾巴圈住了女子的脖子。
无痕在一边掩嘴偷笑。
“还笑!说你呢!”
女子毫不客气的在无痕头上赏了一个爆栗。
“师父,疼。”
无痕揉着脑袋,委屈的望着女子,倒跟刚刚那猫儿有几分相像。
“你还知道疼啊?那你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两年,好不容易找到你,却是这么一副德行!瞧瞧你,嗓子也坏了,脸上还弄了个疤,还戴着这么个丑东西,师傅我老人家还心疼呢!”
女子喋喋不休,话里却是藏不住的宠溺,边说边顺手就将那狰狞的脸谱捏成了齑粉。无痕耷拉着脑袋乖乖听训,心里却是窃喜。
虽说相处数年,但师父对她来说,依然是个谜。这个神秘的女子有着绝顶的武功,精湛的医术,但无痕除了知道她叫南羽之外,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南羽性格乖僻,很少与人亲近却对无痕赏识有加,甚至硬逼着她学习轻功。这些年,倒是多亏了这门绝技她才能多次保全性命。
“你说说你,让你多学学为师的本事你不好好学,刚把个轻功练得像那么回事就敢独自出去闯,现在好了,惹上难缠的主了吧?怎么样,没有师傅就是不行吧!瞧瞧你,这两年除了年纪变大点,一点长进都没有!你怎么跟你爹交代啊你!”
南羽还在说个不停,自己却先红了眼眶,对于这个宝贝徒弟,她不知道有多心疼。
“师父,别说了,我这回乖乖听你的话,跟你学习武功还不行吗?”
无痕怯怯的抬起眼,脸上露出许久不曾出现的小女孩的撒娇姿态。这两年,她早已习惯了无时无刻不防备着他人,习惯了用冷峻的外表掩藏起自己的柔弱,此刻在师父面前,她终于可以做回那个会撒娇会捣蛋,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你呀!”
南羽忍俊不禁,看着无痕的这副样子,叫她怎么生的起气来?
“走吧!师父带你去一个神奇的地方。这可是黑豆发现的哦!”
南羽转过身,偷偷拭了把眼角的泪花,笑道。
“黑豆?”无痕愣愣的望着南羽。好奇怪的名字!
“喵——”
南羽肩头的黑猫儿甜甜的叫了一声,像是在邀功似的。
“就是它啦!”
南羽笑笑,随即一把拎起黑猫,扔给了无痕,道:“这家伙懒得走路,你抱着它。”
“额——”
“喵——”
无痕还没反应过来,那猫儿已经在她肩头舒舒服服的躺下了。
无语……
师徒俩边走便闲扯,不知不觉走了大半日,最后走进了一处群山怀抱的小山谷。时值六月,山谷里芳草满地,落英缤纷,无数青翠欲滴的藤蔓缠绕在山壁上。极目望去,山谷方圆不足数里,只隐隐约约露出几点简陋的木屋一角,却精致的如同坠落九天的瑶池圣地,如此的一尘不染,当属世间罕见。
无痕看得呆了,一阵微风吹来,淡淡的花香夹杂着清新的药香弥漫开来,无痕这才注意到,山谷里有一大块空地上种满了各色药草,细细看去,竟都不是凡品,当是南羽这些年在各地寻到移栽到此的。
“怎么样?师父这处宝地还能入你澹台大小姐的眼不?”
南羽漫不经心的斜倚着一株古木,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