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也有今天,你们这些该死的突厥人!别这么看着我,我不会杀了你,我要让你尝够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再杀你!”
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无痕心里一惊,是阿芷的声音!“阿史那蒙!”无痕轻呼一声,抱着黑豆向着门外冲去。黑豆出奇地安静,微微眯了双眼伏在无痕怀中,似乎昏昏欲睡。
阿芷披头散发,状若疯狂,她原本被了缘困在一间木屋之中,此时不知道怎么出来了,手上脸上全是伤痕,看着被捆在床上挣扎的阿史那蒙狞笑着。
“你做了什么?”无痕声音冰冷如铁,阿芷笑声戛然而止,机械地转过头来,望着无痕满脸的怒容,忽然放声大笑:“我做了什么?我还需要做什么吗?我只要看着他痛苦,看着他卑贱地在我脚下挣扎,就够了!我不需要做什么,哈——哈哈——啊!”
她的笑声被一声惨呼打断了,待得她抬起头来,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粉白的脸颊上五个清晰的指印……无痕面寒如冰,从未有过的冷酷在她嘴角绽开一丝冷笑。是不屑,是愤怒,是鄙夷……阿芷踉跄着走到门外,暖暖的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却及不上无痕那瞬间的眼神带给她刺痛的万分之一,那种神色,没有经历过刻骨的仇恨的人绝不可能拥有,但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悯却让阿芷刹那间觉得羞愧难当。如此残忍,仇恨如毒藻一般层层缠绕了她的心,她没有资格在有着那样眼神的女子面前疯狂……
不对,她明明也是中了毒的!
阿芷猛然回头,胸口因为极度紧张而剧烈起伏着。“放心,我没有解药。”无痕冷笑一声,不再看她一眼。不可否认,阿芷真的让她愤怒了。阿芷瞬间似乎掉入万丈冰窟,透心彻骨的寒冷让她止不住地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灭族之恨,没有理由原谅,当最后一个敌人也在痛苦地呻吟,她不是应该高兴吗?是的,高兴——哈哈——
阿史那蒙已然力竭,手臂上数处伤口凝结着血痂,微微颤抖着。无痕眼里蒙上一层雾气,伸手轻轻拿开阿史那蒙嘴中的纱布——他已经没有力气伤害自己了。
看到阿史那蒙嘴唇干裂,无痕忙递上水,,一点一点地淋进他口中。阿史那蒙费力地睁开双眼,熟悉的轮廓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杀了我。”瞬间的沁凉让他神智清醒了一点,喃喃道:“杀了我,让我以人的姿态死去。”他忍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与生俱来的自尊让他难以接受野兽般的自己。
“不行。”无痕苦笑伸出手,指尖冰凉,轻触在阿史那蒙火热的侧颊上:“就算没有解药,熬过去也好了,至少,总比——”无痕眼神黯然:“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像是被刺痛一般,阿史那蒙猛的抓住无痕的手:“什么意思?你怎么了?你不是也中了毒吗?怎么会?”无痕苦笑:“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等阿史那蒙开口,她挣开手,状似无意地轻揉阿史那蒙被勒得青紫的手腕。
“什么人!”一声厉喝,无痕心头莫名一喜——影!
“他们回来了。”无痕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阿史那蒙笑笑,脸上神色微变。
“你是谁?”门外,阿芷双目无神,颓然倚着一棵大树,痴痴笑着。颜若风站在她面前,一如既往地阴冷气息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无痕,你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见到无痕,叶疏影心头一喜,悬了数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不等无痕回答,一边一直沉默的兰儿忽然上前,缓缓蹲在精神几近崩溃的阿芷面前,神色瞬息万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呃——”兰儿樱唇嗫嚅,却只能发出生涩的音节。阿芷涣散的瞳孔渐渐收缩,变得如针一般锐利:“你是谁?”
“兰儿,你,认识她?”无痕讶然,猛的想到阿芷似乎还有个生死未明的妹妹,难道——
“兰儿?你是兰儿?”阿芷忽然紧紧抓住兰儿双手,疯一般叫了起来。兰儿不知所措,来自心底的亲切感让她澄澈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兰儿——妹妹?是你吗?”阿芷失声叫道,声音却哽咽了。“额——姐——”兰儿艰难地发声,虽然含糊,却仍然可以辨出。其他人大吃一惊,兰儿竟然能够说话!
“妹妹,你怎么了,你的嗓子不好吗?”阿芷急切地问道,她哪里知道,因为幼时灭族的巨大恐惧,这个孩子早已吓得不会说话,后来被突厥王妃带回,也只当她是个哑巴女孩。而自那之后,那段梦魇般的记忆就随着她说话的能力一并被她逐渐遗忘。唯一记得的,是曾经的亲人,但她却刻意地忘记了那段血腥,记忆在那时出现了断层。
“我——姐——唔——”兰儿语无伦次,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阿芷紧紧抱着她的身子不知所措。谁会知道,就在此刻,泛着血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顷刻间湮灭了兰儿的意识。屠戮,鲜血,残肢,哀号……零星的片段如同蚕丝一般密密匝匝,逐渐连成一片。时隔数十年,那种刻入骨髓的痛,再度袭来,泪珠滚滚而落,兰儿昏迷在阿芷的怀中。
隐隐有“轰轰”的闷响从山谷内部传来,像是山石倒塌的声音。无痕一惊,无暇顾及阿芷,因为声音传来的地方,正是了缘所在的藏书室。
“了缘,怎么回事?”老远就可以看到房子微微震动却并没有倒塌,推开门,一室的乌烟瘴气,烟尘扑面而来,几人被呛得连连咳嗽。
“这怎么回事?”叶疏影拨开脚下横陈的木架书籍,问道。没有人回答他,无痕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浓浓的烟尘散开,屋子最深处赫然露出一个一人宽的石门,这间木屋靠山壁而建,那石门进去,当是山腹之内。门边一人捂着口鼻剧烈咳嗽着打量了火折。
“了缘,这里怎么会有一道暗门?”
“不知道,我不小心碰倒了一个书架,然后——”很显然,了缘并不比无痕知道得多。
“找到办法了吗?”无痕现在最关心的是阿史那蒙,对于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山洞并无多大兴趣。“什么办法?”叶疏影看无痕情绪不对,忙问道。“解嗜血迷情之毒的方法。”“谁中毒了?无痕,你吗?”叶疏影心里一紧,紧随其后的颜若风也是面色一沉。
“不是,是阿史那蒙。”无痕瞥了一眼了缘,淡淡道。了缘颔首苦笑。
“没有。”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无痕还是禁不住心一沉。“别担心,他应该能熬过去。”了缘拍拍无痕的肩,安慰道。无痕却恍若未闻,缓缓蹲下身去,拾起一本布满尘埃的古册。
薄薄的一本,封面很粗糙,翻开映入眼帘的是工整的小楷。南羽是十八年前来到中原才开始学习汉字,字体有些幼稚,很好辨认。短短不足十页的内容,却记载了这个神秘的小山谷的一些隐秘。其中,天香池,睡蛊,赫然在列。
引起无痕注意的,是最后一页的一行字:山腹中空,内设雪山部落祭坛,他族圣地,不便贸然进入,不祥。记录到此为止,无痕陷入沉思。
阿芷的话闪电一般划过无痕心间,雪山部落?难道就是阿芷所说为突厥王所灭的部落?
“走,我们进去看看。”不由分说,无痕夺过了缘手中火折,当先走入那扇小门之中。叶疏影紧随其后,了缘犹豫片刻才走入其中。
这是一条山内隧道,长长地甬道狭窄阴暗,处处透着腐败的气息。无痕手中火光如豆,微弱地照亮了身前不足一尺的距离。前方黑暗涌动,有阴冷的风吹过,使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这山壁面东,深入进去,再左拐,便是向南,隧道并不水平,微微向上倾斜,走了一段,了缘便微微喘息,无痕额间也泛起点点汗珠。
渐渐地,狭窄的甬道渐宽,最后形成了足有三尺宽的通道。无痕忽然止步,抬手将火折向前凑去,映出的是一方灰褐色的石壁——没路了!
“怎么会这样?”叶疏影双手撑上石壁,不甘心地四处摸索,的确是石壁,而且没有任何凿空的迹象。
无痕不语,南羽的记载不可能有误,那么,这里就一定有出口!想了想,无痕吹灭火折,示意不要出声。
周围顿时陷入了浓重的黑,只余几人轻微绵长的呼吸声。逐渐适应了这种黑暗,无痕发现,有些微的天光自上面射入,隐隐还有劲风划过岩石的冷硬声响……众人一喜,知道出口必然在上面。
“我来。”颜若风双足发力,纵身一跃,谁料全力一跃之下竟然触不到顶部。原来就在这一丈左右的地方,上方被凿出了很大的空间,颜若风心下暗凛,但他应变奇快,双足蹬向侧壁,借力再次跃起,这一次,触碰到了壁顶,但令他惊讶的是,顶部入手湿滑,根本没有着力之处。他双足蹬住侧壁,支撑住四处摸索。